余烬

　　“邢哥我对不起你啊！”站在走道上，黄毛万关西对着邢野吱哇乱叫，就差剖腹明志了。
　　他们一群人成一排贴着墙站在走廊上，身后教室里传来李主任措辞严厉地叨叨声。

　　“书呢！上课上到现在书都没拿出来，你们来这里是上课的还是放风的！”
　　“是来这服刑的。”走道上有人小声哔哔。

　　邢野站在最旁边，一排的不良少年里就他一人穿了件校服外套，此时拉链拉到了顶。他微微低头，衣领盖住了鼻尖以下。
　　邢野一言不发，眼睛半瞌着，向后靠着墙壁，看着散漫又沉默。

　　没一会，李主任出来了，背着手盯着他们。
　　眼风如刀，割的这几个未来的花朵垂下了脑袋。

　　李主任痛心疾首：“你们说说你们干了什么！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待在教室，在走廊乱跑！怎么，铃声都唤不动你们了？”
　　“万关西，就是你，别笑！”他手指指着黄毛，义正言辞，“自己不上课就算了，还影响别人上课！”

　　正说着，隔壁教室的老师走出来：“主任，小声点，我们这正上课呢！”

　　李主任：“......”
　　学生们：“......噗嗤！”

　　“闭嘴！”他吼了声学生，朝老师招了招手，又张嘴要说什么，一下子卡了壳。
　　被刚刚那个老师一打断，他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

　　蒋靖趁机大声保证：“老师我们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旁边黄毛配合地更大声：“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在走廊上瞎几把晃！”

　　李主任：“......别他妈讲脏话！”吼完觉得这场训话结束的没滋没味，“都回去，写2000字检讨，明天交给我！”
　　招招手：“滚滚滚，滚回去班上。”
　　不顾一片哀嚎指着万关西：“你！去把你们老师叫过来上课！”

　　手指一晃，又指向邢野：“还有你，跟我走。”

　　邢野却没动，抬头看他：“怎么了？”

　　李主任被这不咸不淡地一眼看出了火气：“这就是你对老师的态度？！”
　　一嗓子惊得旁边教室的讲课声都停了下来。

　　“给我过来！”他说完，背着手往外走。
　　身后，在学生们面面相觑中，邢野皱眉像是忍耐般缓了缓，才慢吞吞跟了上去。

　　到了办公室，李主任没有先说话，而是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压压火气，才抬头看向邢野。
　　“你......”这头仰得太急，一下就听到后脖颈传来“喀”地一声。

　　接着就看到邢野站在他办公桌旁边，低头看着自己。从这个角度看，他高得过分。
　　“你站远点！”

　　邢野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
　　李主任敲了敲桌子：“我叫你来是为什么你不知道？！”

　　见邢野还真坦然地摇了摇头，他气地都快心梗了，“你自己说，这学期你翘了多少次课了？！啊？”
　　李主任恨铁不成钢：“我都快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了！”

　　邢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不服？！”李主任改敲为拍，“嘭”地一声，“你们老师都快忘记有你这么个学生了！”
　　邢野眉梢微动，开口：“他们有来上课？我以为我翘的是自习。”

　　“能不能好好说话！”李主任拿手指着他，“你今天吃炸/药了？！”
　　邢野垂眼看向他桌子上的一只笔筒，又不说话了。

　　“你家的情况我不是不知道。”李主任又喝了口他保温杯里的枸杞茶，知道跟这个学生急不来，平心静气一会，“学校对你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我不希望，你把你在社会上沾染到的那些习气带来学校里来！”

　　邢野猛地抬头盯着他，眼神带了点内敛的阴郁。
　　李主任也不怵他：“怎么了你还想揍我？”
　　邢野撇开了视线。

　　“也不是说让你对老师们笑脸相迎，”李主任说完，咂摸了下总觉得这个词怪怪的，接着说，“但是最起码的尊师重道你得有吧！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他扯了一大堆，邢野终于知道了这次谈话的目的：“王大海来告状了？”
　　李主任“啧”了声，带点尴尬地咳嗽了下，又立马壮着气：“你还有理了？把人家老师锁在门外算是什么事啊！要不是我拦着，你又要吃一次处分！”

　　他说着说着自己又生起气：“我上礼拜就想找你了，结果一直没找到你！你行程还挺满啊？！”

　　“以后安分点，听到了没有！”

　　邢野安静地低着头，表情若有所思，听着他的话，敷衍似的“嗯”了声。

　　李主任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舒心地喝了口茶，含着枸杞含含糊糊：“最近找你没？”
　　“没。”邢野先是一愣，接着摇头，“时间还没到。”

　　李主任点头，跟着他一同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还是要学习啊！”
　　说完抬头殷殷地盯着邢野。

　　邢野：“......”
　　他不知道对方是脑补什么了，才说出这么句话来，也不知道要怎么接。

　　好在这时候下课铃响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邢野往外看了眼：“我回去了。”

　　“唉？”李主任连忙叫住他，“你着什么急！我还没说完呢！”
　　邢野：“......”他皱了皱眉。
　　“你以为学习不重要是吧？你这个态度......”李主任却没管他，自己一个人叨逼叨。

　　正/念着呢，突然办公室门被敲开了，一个老师带了点气喘吁吁：“主任，不好了！转学生跟同学打起来了！”
　　“什么？！”李主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站了起来，不敢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转学生！跟同学打起来了！”老师又重复了一遍。

　　邢野本来是无所谓，毕竟打架这个事，在十三中并不罕见。这个老师这么急忙的态度才有点问题。
　　但是......听到某个字眼后邢野眉间一动，鬼使神差地跟着急急忙忙往外跑的李主任后面，凑热闹去了。

　　.
　　下课后，盛任星用书脊敲了敲前面陈郢的肩膀。
　　陈郢像被电到一样，肩膀一塌，迅速转过来：“盛哥，怎么了！”

　　盛任星往后靠了靠，若无其事地离他远了点：“还你。”
　　陈郢却摆了摆手：“唉不用，下堂还是老班的课！”
　　盛任星便点点头，将手收了回来。

　　说话间胖子已经坐回了座位，眼带好奇地回头：“兄弟你刚刚自我介绍那个逼，装的挺帅啊！”
　　盛任星正在翻看十三中的教材，听了他的话抬头，眼中略带茫然：“什么？”
　　“草！”胖子朝他举大拇指，“这个逼更帅了！”

　　“？”
　　盛任星张了张口，觉得这里人的夸人水准简直是负数，于是敷衍地笑了下。

　　“你懂个屁！”他没说话，陈郢却忍不住替他开口，“我盛哥还需要装？”
　　胖子给了他一拐子：“你们认识？”

　　陈郢却突然支支吾吾，小脸一红，期期艾艾地看向了盛任星。
　　“......”盛任星，“亲戚认识。”

　　他扫了眼陈郢的桌子，笔袋上正挂着一辆机车的吊坠。
　　盛任星其实也没有把陈郢的过分热情当回事。
　　毕竟崇拜他的人，不客气的讲，还真不少。

　　他视线从陈郢的桌子，扫到了整个班级。
　　还留在班上的人，有意无意得地眼神都会扫到他这来。
　　好奇的、探究的、疑惑的......

　　不奇怪，毕竟学期中突然转过来，确实是比较少见。

　　盛任星当没看到，垂下了视线看向手中的书。
　　这里的教材比起他们那的，要简单一些。
　　大体上差不多。

　　但学习氛围却十分不一样。
　　刚刚在课堂上，老师讲着课下面的人做什么的都有，看书的却是少数。
　　而且进度落后，下面学生的一个问题，老师能说上半小时。
　　课堂气氛是宽松了，讲课节奏却也是慢慢悠悠。
　　盛任星往后翻了翻，心想这个学期能上的完这本吗？

　　就像是飞机坐着坐着的突然改成走路，他看着地图上的目的地再算算日子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盛任星攥紧了书页，心不在焉地翻了下，谁知道上面掉下来了一张纸。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上面写着“崔晓晓！上课时我忧郁地听不进课，只能抬头看着天空。天空的云就像是你的脸，我看云时，很近。我看你时，很远！”

　　“......”
　　心慌没了，倒是瘆得慌。
　　盛任星无语地把纸条拿得远了点。

　　忍不住抬头看向男主角。
　　男主角正哈哈大笑着跟胖子说话，说得口沫横飞。
　　所以上一节课他头一点一点的不是在打瞌睡，而是忧郁的低啜？

　　是他不懂高中生的爱情了？
　　盛任星又将纸条夹进了书本里，却正好听到有人大喊：“崔晓晓！”

　　他们坐的靠着窗户，能看到外面的人走来走去。
　　此时正好一群人走过，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在麻辣香锅前面看到的那个女孩。
　　女生转过头，眼中露出惊喜。
　　然后走了过来。

　　跟她一起走过来的那群男生。盛任星正巧也认识。
　　是早上喊“李秃头”的傻逼们。
　　上课的时候他们这都能听到李主任怒吼声，虽然听不清吼的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赞美。

　　这群男生跟陈郢他们虽然都没有穿校服。
　　但是从气质上一看，就看出了点差别。
　　一股社会气。
　　他们一过来，班上本来闹得欢的男生动静都小了起来。

　　其中那个黄毛也看到了他，“唉”了声，“你就是转学生？”
　　像是早就在哪里听说过他一样。他语气吊儿郎当，靠在窗框上居高临下看着盛任星。

　　盛任星瞥了他一眼，本想说你就是傻逼？
　　但是想到今天是他转学来的第一天，自己要成熟点，不能因为傻逼破功。
　　于是瞥完，又低头看书去了。

　　“哎呀还挺傲啊。”这个态度让黄毛等人一愣，他吊着眉上下打量盛任星，撇着嘴，“长得也就那样嘛。”
　　说着，手欠地要伸手去碰人家头发：“这头发......”

　　连根头发丝都还没碰到，万关西只刚刚把手伸出去，就感觉到了手臂一阵巨疼——被盛任星拿窗户夹了！

　　“卧槽你个小/逼崽子......”
　　话还没放完窗户又被人推了回去。
　　接着就见盛任星在窗框上一撑，将自己翻了出去，空中一脚踢在了黄毛身上。
　　将他踢得往后连退几步站立不稳地翻倒在地。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才终于有人醒神。
　　大声尖叫了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牛逼啊！”

　　等李主任他们来的时候，场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都在干什么！！！”李主任一声大吼，围观群众迅速避开。
　　但是中间的几个人打得正胶着，根本就听不见。

　　黄毛被打，他兄弟们自然不能干看着。
　　——尤其是自己兄弟是被压着打的那个。

　　他们加入之后，陈郢也觉得自己不能干看着了，热血上头也要进去打。
　　还有劝架的、劝架劝着自己打起来的......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听到“老师来了”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有理智的就退出了战圈，最后只剩下黄毛那边的四个跟盛任星这边的三个人——还有个胖子。

　　“都给我住手！！！”李主任又吼了声，“把他们拉开啊！都看热闹呢！！！”
　　但是他们打得太凶了，旁人根本不敢上去。

　　于是，一群学生，带着老师，还有教导主任，一起围观学生打群架。
　　这场面，也算是别开生面了。

　　李主任气的假发都要掀开了，想撸着袖子自己上，结果突然身边一阵风。
　　邢野跑过去了。

　　李主任跟在场人先是一愣，突然想起其中一方是邢野的兄弟，心里都是一咯噔。
　　要遭！

　　吃瓜同学则是兴奋地伸长了脖子：在场众人都听说过邢野的“威名”，却没真的见过他打架。
　　不禁心中呐喊：打起来！

　　李主任连句住手都来不及喊，就看到邢野一个箭步插入了战局，手肘一挡一推，隔开了蒋靖挥过来地拳头，将他推得撞在了另一人身上。
　　然后一把拽住了盛任星。

　　蒋靖还要冲过来，邢野反身一手指着他，眼神锐利。
　　他往周围看了圈，立马冷静了下来。又去扒身后打的如火似漆的那一对：“别打了！”
　　其他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围观同学也敢加入拉架了。

　　这边，盛任星正打得凶猛，不甘地猛力挣了下。
　　邢野闷哼了一声，紧紧箍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老师来了。”
　　气息吹进了他耳朵里。

　　盛任星身形一顿，脑中热血退却。他急速偏头又挣了挣。
　　邢野却以为他还要打，搂得更紧了点。

　　盛任星弱着声：“......知道了。”

　　邢野看他懂了，又确实不像是再能上去揍人的样子，才放开他。
　　盛任星立马离他远了几步，抬手揉了揉耳朵。
　　这一会功夫，他耳朵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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