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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子非雪安知雪无心
雪覆路碑,白雪笛轻轻扫开雪
“这里是南陵”祁莲筝道
白雪笛停手站起,问:“路碑上的字被厚雪覆盖,你怎知”
祁莲筝望着白雪笛的眉眼忽柔,悠悠念道:“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你既已来过江南,为何还要与我同行”白雪笛问道
“我来过很多次了,需要我为你引路吗”祁莲筝答非所问道,“我知道何处冬日仍有莲,亦知道何处莲最美”
“我已与人约好终地”白雪笛道
“在何处”祁莲筝问
白雪笛薄唇微启,可半响没有说出话,他似是陷入沉思,复又合上双唇,皱起眉
“跟我来,这里我颇为熟悉”祁莲筝没有深究,拽住白雪笛白袖,往里行去
白雪笛望着前方拽着他袖子的祁莲筝,陷入沉思,却不觉间,眉头舒展
“还没问过你,你的笛子来自何处,自己所制吗”祁莲筝忽然转过身倒走,他双手牵住白雪笛袖子轻晃,颇为俏皮
“心爱之人所赠”白雪笛望着祁莲筝答道
祁莲筝微怔,面上闪过苦涩笑容,道:“很独特”
白雪笛握住腰间玉笛,冷颜浮现一抹难得的浅笑,道:“他不仅是独特之人还是细心体贴之人,总知我所思所想,所喜所恨,我意气风发之时,他会劝解我收敛锋芒,我失意沉闷之时,他会默默相伴守候,我生死关头,他也从不曾离去,拼命将我救回,他会与我深夜相对把酒痛饮,他会与我月下共品书词纾解风雅,他会与我窗前青梅煮酒谈论天下众生,他会与我琴笛合鸣共奏高山流水,他会一直......”
白雪笛顿住,蓦然望向祁莲筝
“一直什么?”祁莲筝停下脚步,凝视着白雪笛颦眉追问
白雪笛难得没有逃避祁莲筝的目光,怔怔地与那双似有火光的明眸对视,半响他才微皱眉头轻声答道:“一直对我笑”
祁莲筝嘴角勾了勾,像是在浅笑,可他面上又闪过一瞬落寞。白雪笛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笑,但能确定的是这一刻祁莲筝明亮的眼眸似是黯淡了一些
祁莲筝不再追问,沉默良久,忽道:“穿过这条小巷有一家春谷客栈,可歇脚”说罢,转身向小巷里走进
微阳偏移,高墙小巷,幽深昏暗,似无尽头
白雪笛神色一凝,快步追上祁莲筝,一把抓住祁莲筝手腕。祁莲筝疑惑地回头望着他
白雪笛吐出郁结于胸的气息,面上似有愠色,道:“为何你总寻些危险小道行走”
祁莲筝微愣,道:“此处只是一弯折小巷,并无危险,行过便天高海阔,是为捷径”
“你还未进去,怎知并无危险,暗处往往暗潮汹涌,潜伏众多伺机而动之人”白雪笛道,“小巷幽窄,若有危险,两面围堵,毫无回环余地,即为死局”
祁莲筝微启红唇,半响未言
白雪笛松开手,恢复平静,道:“不可因贪图雨过晴空,便忽视暴雨危情”
祁莲筝忽露出一副欣慰模样,灿然一笑道:“你在关心我。那便依你,绕行走阳光大道”
白雪笛怔怔地凝了祁莲筝半响,偏过头,道:“你我是同行伙伴,我自当为你安危着想,你且先行,我跟着便是”
祁莲筝轻笑一声,也不多言,转身向前走去。白雪笛紧随其后。待他们融入人群,幽暗的小巷里忽行出一群男子。为首的男子,面容冷峻,目露凶光,转头瞥了一眼远处灿阳下的人群,嘴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春谷客栈,高楼小阁,雅致淡然
“客官里边请”小二躬身向祁莲筝做邀请手势
祁莲筝从腰带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小二道:“一间房,还是靠西临江那间”
小二接过木牌,点头躬身,道:“好勒,公子”
“那木牌是什么”白雪笛问
祁莲筝道:“是信物,代表那间屋子永远的属于我,只有我一人可以住”
白雪笛冷哼,道:“不过是商家骗人的把戏,哪有什么是永久的,以此为嘘头开高价赚钱罢了,你不在时掌柜的多半还是会让别人住的”
祁莲筝浅笑,道:“既知是把戏何必在意,何苦生气徒让身体跟着白白受累”
白雪笛微怔,转过头道:“我只是见不得言而无信的骗人把戏......你既知是把戏怎还上当”
“我并没有上当,只是我喜欢那间屋子罢了,想要每次来时都可以暂住”祁莲筝道,“若是我不买下那间屋子,掌柜的还是会让别人暂住,这样我来时想再住那间屋子便难上加难了,我不过是予自身方便”
“商家想要钱财,我想要方便,公平交易”祁莲筝笑道
白雪笛皱眉,道:“何来公平,他许诺的是永远予你这间屋子,可事实却只有你暂住那些时日,此是言而无信的交易”
“可我需要的也仅仅是来时这段时日的愉悦而已,我不在时这屋子给不了我欢愉,我自然也不必在意是否有人暂住”祁莲筝轻笑着揽住白雪笛手臂,仰望他道:“好啦,不要生气了,我并不觉得受骗吃亏”
白雪笛一怔,道:“我没有生气”
祁莲筝笑了笑,颇为俏皮,道:“我很开心,你没有问我为何不要两间屋子”
白雪笛当即止住脚步,一脸坚决道:“要两间屋子”
祁莲筝一边抱紧白雪笛手臂,浅笑着道:“我不允”,一边将他拽进屋子,拉至桌边坐下
直到听到房门砰地一声关闭,白雪笛才徒生疑惑:他为何不直接将祁莲筝推开。也就在白雪笛愣神深思的功夫,祁莲筝丢下一句我去拿些吃食来,便消失在门边,不一会他又回来了,手中也端来一盘茶点
“怎么了,进来就出神”祁莲筝双臂撑桌,手托下颚,半身前倾,坐在白雪笛对面,浅笑着端详白雪笛
白雪笛回神便对上一双款款深情的眼眸,气息一滞,偏过头,不知是提醒自己还是想要提醒祁莲筝一般地强调道:“我有心爱之人,我也并非你心中所思之人”
“我知道”祁莲筝依旧满脸笑意,将桌上冒着热气的青花瓷杯和一碟翠绿糕点推到白雪笛面前,道:“饿了吧,赶了这么久的路,尝尝”
白雪笛皱着眉,拿起一块糕点,袖掩食用,眉头却缓缓舒展
“绿茶饼?”白雪笛望向祁莲筝
“味道怎样”祁莲筝浅笑
白雪笛怔怔地打量着祁莲筝,沉思良久,道:“怎有些似曾相识”
祁莲筝笑容灿烂,道:“再品品茶”
白雪笛端起茶杯,细细搓了一口,顿时皱紧眉头,道:“雪顶含翠?”
祁莲筝笑而不答
白雪笛低下眼眸,凝视浅泛涟漪的茶面良久,举杯饮尽,“这些是何人所做”他放下瓷杯问
“猜猜”祁莲筝道
“不想猜”白雪笛紧皱眉头,望着祁莲筝,面色也颇为凝重
祁莲筝耸耸肩,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模样,站起来,笑道:“城内外景致尚好,良辰美景切不可辜负,与我同游如何”
“没兴致”白雪笛望着绿茶饼答道,他并非想拒绝,而是这绿茶饼似曾相识的味道令他心绪大乱:他只觉这味道与谁有关,可他又想不起与何人有关,甚至记不起在何处尝过
眼前忽冲进一片鲜红,视线飞转,白雪笛一个不稳仰倒在地,待视线稳定,他发现祁莲筝正伏在他身上,雪地里那拥吻的一幕忽从脑中闪过。“做,做,做甚”他不由结巴道
祁莲筝浅笑,凝视白雪笛薄唇,道:“为你解答心中疑惑”
“我不是百里荻”白雪笛偏过头,道:“你莫要沉溺于相似皮相无法自控”
“那你为何不推开我”祁莲筝拥住白雪笛,侧耳紧贴在他心口
白雪笛微愣,沉默不言。为何,他反问自己
“你的心跳愈来愈快”祁莲筝道,说罢抱紧白雪笛又道,“你的心在跳动,一下紧跟着一下,如此真实,真好”
“这一切,真好”祁莲筝忽然抬起脸,搂住白雪笛脖子,凝视着他的薄唇,慢慢凑近
白雪笛蓦然大睁眼眸,如梦初醒,翻转覆到祁莲筝身上,按住祁莲筝肩膀,打量他半响,皱紧眉宇,道:“我有心爱之人,我永世只爱他一人,决不食言”
祁莲筝颦蹙细眉,凝视着白雪笛,道:“你此话是与我说,还是与你自己说”
白雪笛一怔,松开祁莲筝,爬了起来,望着桌上的绿茶饼和瓷杯,良久未言
“陪我去逛一逛吧”祁莲筝忽然开口,声音有气无力,隐有些发颤,“就当代替他”
.......
“未若柳絮因风起,大抵就是如此景象吧”祁莲筝伸展双臂,注目漫天飞舞的飘雪,在白皑皑的雪地里转了一圈,一如红莲绽放
白雪笛举伞盖过祁莲筝头顶,道:“南雪潮湿,莫要贪玩受凉”
祁莲筝轻笑,道:“南雪虽润,但性温和,自不愿我因此而病”
白雪笛把伞塞进祁莲筝手里,道:“落雪若有意,也不愿世间遭受严寒之苦”
“子非雪,安知雪无心”祁莲筝凑近白雪笛,举起伞遮掩住他满是落雪的肩膀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雪无心”白雪笛拂去祁莲筝肩上飘雪,偏过头道:“该携两伞出行”
祁莲筝仰望白雪笛侧颜,含情脉脉,道:“我非汝,但我亦知汝之心也”
白雪笛微怔,不觉转回头,再次对上一双隐有火动的柔情眼眸,只是这次这双眸似是格外有魅力,牢牢地牵动着他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乞丐般的孩子冲来,撞到祁莲筝身上,打断了静默的对视
“公子救我!”孩子呜咽着抱住祁莲筝的腿
祁莲筝递伞给白雪笛,半蹲下扶住孩子,擦去孩子脸上污渍和雪水,刚欲开口询问,不远处便炸响起吼声:“小兔崽子,哪里跑”
祁莲筝当即心中有二三数,寻声望去,果见一壮汉冒雪追来
壮汉上前揪住孩子破旧的衣领便欲扯开孩子,吼道:“看你往哪跑”
“公子救我!”孩子拼命抱住祁莲筝
祁莲筝搂住孩子,正欲说话,却听到白雪笛先发开口道:“这位兄台为何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手无寸铁的孩子?”壮汉哈哈大笑道,“这位公子,你口中的孩子可是举着砖头给我店中伙计砸的头破血流,试问这也可称作手无寸铁的孩子吗”
“他说可属实?”白雪笛望向孩子
大概是白雪笛面冷颜肃,孩子一颤,埋头于祁莲筝肩头,瑟瑟发抖
“他为何要砸你店中伙计”祁莲筝轻拍孩子背脊问
“你瞅他那乞丐模样,还能不知为何?”壮汉道:“偷东西被发现了,便伤人跑路”
祁莲筝扶起孩子肩头,道:“莫怕,他说的可是事实”
孩子张了张嘴,大概是瞥见白雪笛,慌张低下头小声答道:“是”
“两位公子听到了吧,我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壮汉道:“这小乞丐已经多次在我店中偷盗米粮,起初我想着人小可怜,天寒地冻的怕是饿得慌,便也容忍了,谁知他顺着杆子往上爬,如今愈发大胆,把运来我店中的米袋扎的全是坑洞,米粮洒的满街都是,他还叫其他乞丐来一起哄抢,我虽有些善心,但也断不能容忍如此不识好人心反而恩将仇报之事,便叫伙计拿下这小乞丐欲送官府,谁知这小乞丐竟捡起砖头对我伙计头上砸去”
“为何如此偷盗”白雪笛望着孩子问
孩子颤抖更甚,沉默不言
“可是家中有难处?”祁莲筝轻抚孩子额头问
孩子颤抖着偷瞄了白雪笛一眼,又赶紧缩回目光,点了点头
白雪笛微叹一口气,望向壮汉,拱手道:“兄台可否听我一言,再处置此事”
壮汉拱手道:“公子请讲”
白雪笛道:“偷盗之事兄台并无过错,错则全在孩子,这孩子偷盗米粮之事虽事出有因,但请兄台念在他尚且年幼,且以银两赔偿宽恕之,可否”
“公子能明此事之理,不冤我,所言我可允”壮汉道:“不过他即是乞丐,何来银两赔偿,他若有银两,想来也断不会偷窃”
白雪笛当即伸手进袖兜,拎出一个白色钱袋递给壮汉,道:“不知兄台这些可否”
壮汉接过钱袋打开看了一眼,又递给白雪笛,道:“公子能有替他代还之心,我已心生敬佩,但公子怕是有所不知,今年大雪压境,收成极差,米粮价钱已今非昔比,小乞丐偷盗之数以非寻常价钱所能抵消”
白雪笛拧眉不言
壮汉见白雪笛不言,又望向小乞丐道:“你且一人做事一人当”,说罢就要扯开小乞丐,小乞丐立马将祁莲筝脖子搂紧,隐隐低声呜咽
“兄台”白雪笛忽然喊道,拿出腰间玉笛递与壮汉,道:“此乃我心爱之人赠与我的傍身玉笛,于我而言,无价可比,可否请兄台先以此笛为抵,容我些时间去凑些银两”
“这.......”壮汉沉默半响,道:“我虽不知此笛价值,但看此笛做工便知非比寻常宝物,公子当真舍得”
“不舍得”白雪笛凝视玉笛道,“我定会赎回此笛,只望兄台知晓我的诚意,好生保管此笛”
“那好吧”壮汉妥协就要接过玉笛
“不必抵押”祁莲筝忽然开口,红衣瞬间闪到一侧,夺过玉笛,同时一块金子递到壮汉手中,“兄台这些应该够偿还了吧”
壮汉一怔,扫了一眼手中金子,收回兜中,道:“够了”
祁莲筝将玉笛递给白雪笛,笑道:“即是傍身之物怎可离身”
白雪笛凝望祁莲筝半响,接过玉笛,没有多言,束回腰间
“偷盗之事便一笔勾销,公子那打伤我伙计之事如何处置”壮汉道
白雪笛看了一眼依旧抱着祁莲筝腿瑟瑟发抖的孩子,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若是因年幼便饶恕其罪,只会令他以后胡作非为也不自控......”
“那当如何?”壮汉道
“送官府定罪受罚”白雪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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