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潮春眷

　　3、死亡拒否

　　于是加入港口黑手党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医生看着太宰和那个少女握在一起的手，笑着说：“太宰君也到了早恋的年纪了么。”
　　当然话里确有调侃的意味在，二人从进入视线开始就没有分开的手更让人深思。以他对太宰的了解，他根本不会是一个对所谓爱情有多少欲望的人。他的生命里充斥着疯狂，冷漠，对危险的痴迷和对死亡的信仰。
　　死人比活人给他的趣味更甚。

　　太宰漆黑一团的眼睛里没什么光，他盈盈笑道：“凉音这样完美的存在，我会舍不得离开她太远呢，可以让她以后成为我的搭档吗？亲爱的医生。”
　　他说完之后，视线转移看向了凉音。
　　缱绻而温柔，脉脉深情得像陷入热恋无可救药的人。
　　他的目光黏稠得如同一万公升的蜜糖，而只有凉音知道，他只是在朝拜属于自己的新神，独一无二的造物，仅被他承认的无名之神。
　　这是一种多么复杂的情感呢？凉音有一些瞬间几乎被这样丰沛的感情灼伤了，在通晓一切的情况下又绝望得想要嚎啕大哭起来。
　　她在丧失一切以后，被太宰的力量拯救，成为了无所不能之神。
　　手掌传来的温度不是温热的，反而因为长久的交握凉得能沁出冰冷的水滴来。

　　我是会感激太宰的。
　　我是会感激太宰的。
　　我是要感激太宰的。
　　我已经感激太宰了。
　　她心底一遍遍重复着同样或不同的话语。最后脱口而出的话是——
　　“我也不能够离开太宰了。”
　　像一条誓言。

　　“叮——”几柄手术刀瞬间被金色的护盾弹开，最后散开成伞状的阵型刀尖倒转直指前方。
　　凉音的长发被风吹起一个弧度，她的黑瞳直视着医生，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来。
　　她嘴角上扬着，眼底是被冒犯的兴奋感。
　　“你也想要杀死我吗？”

　　“不行哦，凉音，不能太无礼。”太宰说着放开了她的手。
　　医生看着散落一地的刀和气势锐减露出迷茫神情的少女，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太宰君。近期的任务就由凉音和你一起去完成吧。”
　　如果和他猜测的相差不远的话，这个名为凉音的少女，已经完完全全地踏入了地狱深处了呢。
　　这充斥着恶意的天赋与异能力。让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太宰了吧，除非太宰身死，她才能从这污浊之中解放出来。她会后悔吗？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吗？亦或者说她舍得么……
　　真有趣啊。姑且看看会发生些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吧。

　　从医生那里离开之后，太宰带凉音在港口Mafia大楼里游荡。最后他停在地下深处的一个房间门口，打开门，静静看着身边的少女，笑问；“凉音从来不害怕我吗？”
　　凉音直视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片刻后替他推开了门，回答他。
　　“害怕，非常害怕，但是太宰的话没关系。”

　　她径直走到房间尽头，并不像奔赴一个必死的刑场，而是在晚餐后招待一个稍微活泼过头了的宠爱信徒。

　　从她第一次死去的时候开始，透支的一切都是来自天国的幸福。那个平凡无能的她没办法活下去了，这个全知全能的她无法任性地死去了。太宰是她从人走向神明的钥匙，却也是她得到死亡路上的审判人。
　　她能让他获得比死亡更充沛的兴奋感。

　　“这里是这栋大楼里最黑暗的地方了吧。葬身于此的普通人和异能者数不甚数。”
　　太宰打开灯，昏黄的灯光让冰冷的刑具都显得有些可笑的温情起来。
　　“撒，凉音，可以告诉我死亡究竟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多少次被割断动脉和挖开心房的少女有些怔忪地想，可能她真的不明白死亡到底是什么，也无法解释那种一瞬间从生命中释放出来的微妙情感。
　　她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被死亡拒绝之人了。
　　她的血已流尽了，视野也是黑的一片，被剜出的眼部也不会很痛，其实痛觉到如今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个笑话。不畏惧死亡的人，不需要痛觉这种东西。没有什么会给她带来危险，她的意识浮浮沉沉，坚定得像一缕随时可以脱离躯壳而去的烟。

　　太宰再次解除了她的异能，将她复生。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是神迹啊。”
　　太宰轻声呢喃。

　　死亡，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和生老病一样是人类循环里的一部分，承载着与人间联系的最后一环，或许还有着能让旁人无法释怀的魔力。在这个世界上，无法肆意地生的人太少了，至少死于他们而言，是不会有遗憾的。
　　真正的死亡，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是什么感觉呢？
　　最后，她轻轻地想，好像也没有遗憾地发现，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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