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

　　晨光熹微，带着薄雾，空气湿润润的。

　　西市最靠后的一块空地上缠绕着黑色的纱帐，门口守着几个侍卫，这里专供宫里刚来的御医住。
　　徐为成单独住着一个临时搭建地屋子里，他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被门外学徒叫醒。

　　“师父，今早又去了三十四人”，徒弟端杯温水给徐为成。

　　“嗯”。

　　太医院例行早晨探讨疫情，徐为成揉了揉鼻梁，身旁另一个小徒弟在帮他梳头，一把白发衬得徐为成几日没休息好的脸格外沧桑。

　　“你们昨日有何进展？”徐为成沉声询问身后其它学徒。

　　“有两个病人喝了学生的方子不咳嗽了”，其中有一人道。

　　“嗯”，徐为成点点头，放下茶杯又问：“那其他病人的反馈如何？”
　　“尚未见明显起色，学生准备改换药方”，有个徒弟答道，声音小了许多。

　　“你们其它人可有什么要说的？”徐为成头发梳好，他站起来打量其余人，目光探寻。

　　一群人踩着步子悄悄往后退，把方才答话的人往前挤。

　　这些小动作看在徐为成眼里，他气的嘴直抽抽：“你们白学了这么多书，整日泡在药房里做什么，真正看起病来只会纸上谈兵！”

　　徐为成挥了挥衣袖，背过身去：“还不快出去多给几个病人瞧病！”

　　众学生听罢，连忙转身匆匆离去。
　　帐篷内安静下来，只留一个方才梳头的小徒弟。

　　小徒弟走到桌边给徐为成收拾东西，见上面有张药方，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味药，还有打圈和划掉的痕迹，他担忧道：“师父昨日又熬夜了”。

　　徐为成没答这话，端起碗喝粥，叮嘱道：“仔细些桌上的方子”。

　　小徒弟点头“嗯”了一声，把方子上压的书翻起来准备收好。

　　“师父”，小徒弟拿着一本书，笑道，“昨日听李衡说江大夫正在找这本书”。

　　徐为成眼光一愣，回头看着小徒弟手中的《杨氏家藏方》。

　　他摸了摸胡子，轻声问道：“谁要借这本？”

　　小徒弟一边归拢书本，答道：“江舜，就是那个把仙灵居琴瑞看好的江大夫，之前还跟师父在帐篷里说上几句的”。

　　徐为成想起来这么个人，又有些惊讶，这本《杨氏家藏方》年代久远，名声在医书里面也不算大，很少有医者专门去看这本书。

　　“琴瑞现在何处？”

　　小徒弟听到后半句，红了脸：“他就在仙灵居......是个南风馆”。

　　徐为成淡定地放下碗粥，继续道：“把这书趁人不注意放回书架，不要让人知道是我拿的”。

　　小徒弟点点头：“知道，师父”。

　　小徒弟出了门还书，把《杨氏家藏方》放回书架。

　　人前脚刚走，后脚《杨氏家藏方》便被过来看书的李衡看到，他拿着书奔往江舜住处。

　　江舜帐篷外安安静静。

　　“江大夫，起了吗？”

　　李衡站在江舜帐门口，轻言轻语地喊，手里还端了一碗粥。

　　棠玉睡得浅，听到声音立马睁眼，江舜还在睡，睡的很沉，额头生了一层汗。

　　棠玉拉了袖子把汗攒干，隔着面纱拍了拍他的脸，在耳边道：“起床了，《杨氏家藏方》来了”。

　　听到《杨氏家藏方》，江舜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来，把棠玉推到一旁。

　　门外李衡又喊了几声江大夫，江舜听到声音，望向门口，又侧头看向旁边棠玉，小声催促道：“你快起来”。

　　棠玉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闭眼装睡，还翻了个身。

　　李衡又喊了几声，江舜眼皮直抽，看着棠玉蜷缩一团，收回想踹过去的脚，想往床下迈。

　　生着病呢！哪里能见风，还赤脚下地！

　　棠玉不争气地坐起来，猛地掀开被子，抢先下床。

　　“我来我来”，他跑到门口打开帐门：“我就是操心的命”。

　　李衡右手端着碗，左手拿着书，看到棠玉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往帐内走。

　　他把粥搁到桌上，见江舜跟昨日一样依旧躺在床上，面色还不大好，不由担心道：“江大夫，你是身体不适么？”

　　江舜无暇回答，只点点头，盯着他手中的书：“可是《杨氏家藏方》？”

　　李衡笑了笑，走到床边把书递给他：“是的”。

　　江舜觉得李衡离自己有些近，身体自觉往后挪动。

　　棠玉盯着桌上那碗白粥：“他是昨日摔了一跤，伤了筋骨”。

　　“啊？”李衡转过头：“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棠玉见他一脸忧色，很是刺眼：“不用，他自己就是大夫”。

　　李衡点点头，舒了口气，听着棠玉说话语气不太好，他以为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关心道：“江大夫这儿的床不大，你可以去登记一个床位，今晚就能住进去”。

　　棠玉一时没说话，看向床上江舜。

　　江舜翻书正带劲儿，心思都扑在至宝散，二人的对话根本就没听。

　　行吧。

　　棠玉坐到桌边，拿起那碗粥喝了一口：“不用，下午我就回去了”。
　　江舜刚好翻到十七卷，此时将眼睛移到棠玉身上。

　　“哦”，李衡点点头，回头和江舜说话：“江大夫最近可有进展？”

　　江舜低头继续看书，摇头：“没有”。

　　李衡见江舜忙于看书，没空搭理自己，便找个借口告辞。

　　帐篷内安静下来，只有翻书的声音。
　　过了会儿，江舜对棠玉道：“帮我拿支笔来”。

　　“人家给你特地送来粥，还是吃了才有力气做事”，棠玉端着粥坐到床边，将他喝了几口的粥尽数强喂给江舜。

　　然后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好吃吗？”

　　江舜呛咳起来，脸都咳红了。

　　棠玉一看，心里又懊悔，这人还病着经不起折腾，他连又忙端来热水给他喝。

　　江舜粥吃了，水也喝了，拿起笔开始誊写药方。

　　“你还是早些走，这里不干净”。
　　棠玉在桌边整理头发，没有发簪只好用素布捆起来，听到这花钱，眼里含笑道：“你舍不得我？”

　　江舜抄完至宝散，又开始默写紫雪散，闻言，道：“你出去会儿，我要安静安静”。

　　棠玉：“......”。

　　他呼啦一下站起来，出了白纱帐，将门帘子扔得老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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