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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三·风涌
草叶愿撷取,奈何影难觅。
燕雀不会意,衔结妄伤羽。
青衣感觉怀里那极软和的人终于放松下来,暗自失笑。
真是……我怎么安慰起他来了……
四殿下,玹契,因为他是你的孩子,我才会如此吗?可明明,我曾经一直想杀了他的……为什么?真因为他是你的孩子吗?总觉得……不是啊……
呵呵。
青衣望了望玹契,只是笑笑。
也许你身上,真有什么让我另眼相看的魅力吧。
“好了好了,还有要事。想不到,看似纤尘不染,仪表堂堂的四殿下,竟比那美娇娘还要更软和一些,呵呵。”青衣笑着松开玹契,玹契才终于回过神来。
为何要将自己,置于此等境地,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的……
然后……将你拯救……
“四殿下,其实……不用这般的……”
“嗯?什么?”
“算了,还是……随你吧……”说完,青衣就继续找着机关。
他说的,是什么?
玹契怔怔的站了会儿,却觉得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嗯?”定睛瞧去,只见那口青瓷牡丹纹鱼缸里,闪着一点幽绿的光。
幽绿色?
玹契朝那鱼缸走去,“嗯?怎么了?四殿下?”青衣问道,见青衣未回答,也朝那鱼缸走去。
“这是?萤火虫?呵,此处竟有萤火虫?有趣,却不想,这五皇子,倒是个附庸风雅之辈?”青衣饶有兴趣地瞧着这鱼缸,又兀自笑了笑。
“哦?青衣客这是把自己都说笑了吗?倒真是让我有些惊奇。”玹契饶有兴趣地看看青衣,又看看鱼缸。
鱼缸正中放着一只琉璃盏,萤火虫在这琉璃盏中慢慢地飞着,因着琉璃盏上还有个盖子,萤火虫飞不出去。此时已是午夜,屋中除了那案前的一盏烛火,便只有鱼缸中的这只萤火虫还发着光,一时间,屋内反倒显得有些恬静。
“比起这个,四殿下倒有些让我惊奇,四殿下竟然也是有些风趣的,我还以为四殿下,只会在我怀里,一小只地发抖呢。”青衣戏谑地望向玹契。
“啊?失礼。”玹契也只笑笑并不生气。
二人又望向这萤火虫,“这萤火虫……想来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青衣略微沉吟。
“嗯,五皇子不会平白抓一只萤火虫放在这里。那么想来,应该有两种可能……”
“第一……”青衣接过玹契的话继续讲着,“这萤火虫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许是开启机关的关键,但……”青衣俯下身来仔细看着这只萤火虫,“这只萤火虫并无特别之处……而且,这萤火虫也太显眼了,做机关?那五皇子是有多想人发现这机关呢?”
“此言有理。”玹契点点头。
“第二,这萤火虫是被人发现然后放在这儿的。但是……”
玹契略微思虑,“五皇子沉溺美色,对假山池塘什么的无甚关注,打理不善,应是……生不出萤火虫的,何况,池塘离这儿,呵,未免有点太远,看来,这萤火虫,应当……并非正常地出自五皇子府邸。”
“四殿下可知道,江湖上,有一位刺客。”青衣的手轻轻叩击着桌子。
“既是青衣客大人提起,想必这刺客,定不同寻常。”
“呵呵,倒也没什么,江湖人皆知,这位刺客,风骚至极,”青衣轻笑,“着一身水红色衣、裳,发间戴一朵芍药。最爱附庸风雅,行刺之余,常干些折花,逗鱼之类的风雅之事,想来……这只萤火虫,也是出自他手。”青衣微微笑着,眼睛却只盯着玹契。
“听说,也是个美人……”他凑到玹契耳边轻吟。
“听青衣客大人如此熟稔的样子,似乎,大人与这刺客交情颇深?”玹契亦望着青衣,揶揄道。
“罢了罢了,也不与你打趣了。我还没告诉你,这刺客的名字吧,四殿下听好了,”青衣说着,收起那戏谑的笑,诡狭的眼睛里现出一抹精光,“那人,叫做,花若。”
“对吧,花郎君,”玹契身后的屏风应身缓缓走出一道水红色的身影,青衣亦缓缓将玹契拢自自己身后,“真是,方才花郎君还在房梁上好好的趴着,却又一下子跑到我家四殿下的身后了,真让吾忧心得很,花郎君应是也瞧见了吧,方才吾可是因此……吃了大亏……”
我?吾?呵!
那花若听了青衣的话,那俊秀的脸上忽的一沉。
他何时,竟这样称呼自己了?还有,我家四殿下?青衣客是想干什么!
“青衣客倒是好兴致,却不知……堂堂四皇子,天潢贵胄,何时成了你家四殿下了?”花若冷言道。
青衣客却不恼,淡淡道,“花郎君听了那么久的墙角,竟还没听明白吗?吾青衣客不光想让四殿下是我家四殿下,更想,就这么要了四殿下呢。”
花若微眯起眼,一时间没有开口。
青衣望着他这样子,嗤笑一声,“花郎君莫非是在和吾装傻吗?哼,这满屋子,都是你那芍药的味道,想必在这儿已待了许久。真是,熏得吾连四殿下身上的梨花香都闻不清了,煞是讨厌。花郎君莫非,还要抵赖吗?”青衣冷冷望向花若,嘴角带着一抹讽笑。
“原来你一早就发现了,青衣,你还是这般厉害。”花若淡淡开口。
“花若,吾从没允过你,唤吾,青衣。”青衣眉眼愈发幽寒,语气寒冽。
花若亦是寒声开口,眼里却是几分黯然,“可你也从未在人前自称为我,为何?偏偏是他!区区一个废物?”
青衣却笑了几声,“哼,普天之下,吾只瞧得起两个人,他正是其中一个。其他人,呵,真不配吾加以礼遇。”
“青衣客,你倒真是狂得很。明明中了剧毒,还是这么狂。我倒要看看,狂妄至此的青衣客,要如何,解了今日之困,青衣客,中了毒的你,要如何打得过我,又要如何,兼顾你的四殿下?”花若冷哼一声,剑却并未出鞘,只抱着胳膊望着青衣。
“诶,”青衣轻叹一声,“所以啊,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才引你上钩哦。”
花若淡道,“青衣,你那些简易的迷药,是对付不了我的,你应该知道,在发作之前,我便可以吃下解药的。”
“哼,这点自然信你,可花郎君,吾曾给你下过一味药的,那药,佐以这迷香,一步便倒,花郎君又有什么机会去拿解药呢?何况寻常解药也解不了这药。”花郎君脸色一变便倒了下去,玹契亦是一晕就要倒下去,却被一双手揽入怀中。
“四殿下不用担心,我之前喂给你的药,是可以驱除这迷香的药力的。想必,第一次,这药的效力还未发挥出来,但四殿下也只是有些发晕,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说起来,四殿下的这味药,正好与花郎君的相反呢。”青衣微微笑着。
花郎君的那味药,唤为相克。
而四殿下,你的那味药,唤为相生。
呵,四殿下,其实相生即相克,希望四殿下,不会让我后悔吧。
“好了,四殿下站好,该办正事喽!”青衣将玹契扶稳,便去搀花若。
玹契望着青衣,不由得怔了神。
方才,他在想什么?他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方才还认真,一会儿就又变成了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青衣客,你对我,是认真多一点呢,还是玩世不恭多一点啊?反正我对你,从来拿出的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啊。
“花郎君,随吾走吧。”青衣搀起花若,花若半天才提起力气说出几句话,也只能任由青衣搀着,“青衣客,你还是……一贯厉害,但你若是想从我这儿问出密室所在之地,那还是……早早断了……这心思吧。”
“呵,花郎君倒真是让吾惊喜,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多话来,看来下次,这药量,还需更猛些。”
“呼……青衣客……我那么信你,你却给我下药……”
“因为……花郎君,吾从来,便是将你当敌人对待的啊,说起来,花郎君,却是为数不多吾勉强瞧得起的敌人之一,花郎君该开心啊,至少比那皇帝好多了……至于,那密室……呵,花郎君的芍药自会为吾引路,便不劳花郎君担心了。”青衣眼里微微有些神伤。
“四殿下?过来。”
“嗯,来了。”
三人步至那鱼缸前,青衣双眼微闭,轻嗅了几下,便伸出一只手在放鱼缸桌子下摸索,“咔”的一声,那放着书卷的案桌前,便开了一道小门,一道阶梯便在那小门下显露出来。
青衣搀着花若就要往里走,忽然脚步一顿。
花若挣扎着抬起头瞧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轻笑笑,“你的鼻子,还是这样灵,呵,怎么停了?莫非,害怕……有机关,或者埋伏?”
却见青衣轻笑笑,转头望向身后的四殿下,“四殿下,劳驾,帮我将那萤火虫拿了吧?”
玹契愣愣,瞧见那抹温和的笑,点点头,“好。”
那琉璃盏小巧,萤火虫幽绿的光一闪一灭。
“差点忘了这小家伙,若将这小家伙独自扔这儿,它恐怕得遭上一番灾啊。呵,你倒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便无奈瞧向花若。
“嗨,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人,看到了就总想抓了玩玩,就好比……你……”花若对上青衣的眼睛,青衣没有说话,“青衣,若有机会,我真想把你抓了,越抓不到,我就越想抓。”
青衣冷哼一声,“花若,你若再叫吾青衣,吾就把你灌了药缚了手脚扔到那狗皇帝的榻上去,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花郎君。还有,想抓住吾,除非,吾死了,否则,你做梦都别想抓住吾。”
“做梦?若我能梦到你就好了,青衣客,你是不是施了什么妖法,我总梦不见你,你在梦里,都厌恶地,不想见我吗?”
“呵,花郎君,想要吾,便先与吾站到同一高度上。说实话,你不过勉强被吾瞧得起,还不配说想要吾这种话。”说完便不再理花若,兀自下了那阶梯,玹契跟在后头。
花若没有再说什么,垂着头像是昏了过去一般。
玹契跟在后头,亦是一言不发。
青衣客,与你站在同一高度吗?可我想要的,是凌驾于你之上。青衣客,你说,可能吗?我能够,超过你吗?超过你以后,我可以,拥有你吗?
玹契想知道答案,却不想问青衣。
青衣客,等我超过你,我再问你这个问题好不好?
三人便这么无言地走下阶梯,走过那长长的甬道,甬道里漆黑一片,倒是只有玹契手里的萤火虫还发着光,但终究,还是光亮有限。
“青衣客,”却是花若先开了口,“不如把我扔这儿吧,如此,你也没有后顾之忧,若前头有埋伏,施展手脚,也方便……”
“呵,”却见青衣冷笑一声,“花郎君,你还没有死的理由,吾只杀,必死之人。”
花若轻笑一声,眼里满是颓然,“青衣客,为什么啊?你这么高不可攀,为什么又这么让人想靠近?还偏偏不留一点机会。青衣客,恐怕,我这一辈子都要栽你手里了。”
“所以,花郎君,你便应该离吾远远的,眼不见,心不念。”
“哈哈哈哈,晚了,晚了。”花若大笑一阵,彻底没了声音。
玹契握着琉璃盏的手却蓦地一紧。
甬道里除了涌着几阵风,并无异样。
一路无话。
走了许久,这甬道方走到尽头,青衣掀了一扇藏在暗处的小门,走出甬道,只见甬道外天刚蒙蒙亮,太阳将要升起,荒草丛生,似是已经到了京郊。
“呵,原来,已经寅时了。”青衣望了望天,将花若放下,伸手在花若身上搜了搜,却无所获。
“看来,五皇子是用这条路逃了,而你……失手了?”
花若嘴角微动,“是,我来的时候,五皇子,便不在府里了,恐怕还是什么地方惊动了他?”
“花郎君原来还学会诈人了,方才让吾将你丢下,原是知道没有危险啊,也亏吾背你这么久。那整府都不见的丫鬟、仆役,怕是……都死在了花郎君的手上吧,骨肉埋于地下,血,则被你拿回去浇灌你的芍药花了吧。呵,和花郎君比起来,吾是多么得正人君子啊!花郎君倒真不怕睡不着觉。”
“如何得知?”
“你今日的芍药,染了血。”青衣不再理花若,带着玹契飞身走了。
独留花若一人在此,只听得几句喃喃,“是啊,是啊,难怪,你是最不愿滥杀无辜的。”
梨花,是最不能染血的。
那人说过,血,会坏了酒味。
花若头戴的那朵芍药,隐约见得几点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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