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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君子
沈沧今日有些高兴。
原本悬在腰间的酒葫芦被他挂在食指上转来转去,嘴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连脚步都比往常轻捷。喜洋洋到莫是都看不过,小心地问了句:“主公可是有喜事?”
沈沧递给他一个“少说废话”的眼神。
莫是好奇地问:“是什么事?”
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沈沧有什么可高兴的。昨日逗了回鸟,也不过笑了两笑。
沈沧答复:“他要到了。”
不再开口,眯起眼睛,极目远望。仿佛在遥远的天的尽头,正有什么人疾速赶来。
他?
莫是听言一愣,心想难道是那人?可前晚月下小酌,也未见沈沧对那人有多深情,怎么此时倒露出副企盼万分的模样?
难不成又是一个老相好?
莫是心里有些泛酸,不禁埋怨起自己:同是活了几万年,怎么人家就这么多老相好,自己就一个没捞着?
成天就顾着吃了!
菩提树下又是坐满了人。沈沧对众人点了点头,依旧来到老位置靠着,压了压帽檐,正要补觉,就听旁边一个含羞带怯的声音说:“沈道友,你却是来迟了。今日比试尤其精彩,错过真叫可惜。”
沈沧转头望过去,看见一个装束与汤秀文有些相似的女子红着脸看着自己,手指紧张地绞着,背后还立了个神情幽怨的师兄弟,不由一笑:“宿醉,是以起晚,倒不是有意错过。”
视线故意在那名白净的师兄弟脸上打转,眼见这张脸也慢慢地红了,方好笑地收回目光,心情颇佳地问道:“仙子有以教我?”
花非花等的就是他这句,在心中小小地“耶”了一声,连忙说道:“仙子不敢。我叫花非花,是落英宗的弟子。”又把师弟拉到身前来,“这是我师弟叶非叶。我们老早就来了,因此目睹了全程。”
在众人羡妒的目光中高高兴兴地挤到沈沧身侧,略带夸张地说道:“今日的比试可厉害了!哪像昨天,对手太弱,七……不六宗的金丹修士都没有使出真本事——第一个出场的是合欢宗的传凤仪,我本以为他只有幻术厉害,谁知道他的法宝竟比幻术还要厉害……”
花非花如数家珍地说了许多,沈沧含笑听着,只在她提到白玉京时略问了两个问题,表现得十分善于聆听。花非花本就爱煞他的容貌,见他如此平易近人,更是好感大增,脑子一热便道:“沈道友,落英宗反正离桃源谷不远,你若闲时不妨来我宗游玩。宗内漫山遍野的鲜花,一到春天姹紫嫣红,端的是美丽无边。我、我也很愿意做这个东道……”
叶非叶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落英宗在净土界极东,桃源谷在净土界极西南,这还叫不远呢?
沈沧笑着应是。
他今日的心情实在是很好。
“啊呀!”花非花忽然叫了一声,指着场中惊呼,“是谢绝!”
沈沧循声望去,果然看到这位熟人摇摇晃晃,御着他那柄长剑下来了。眼皮耷拉着,好似没睡醒。
“谢绝身上也有什么故事吗?”沈沧见花非花情绪激动,随口一问。
“有啊,”叶非叶幽幽接口,“谢绝是她前前前前前前任夫……”
“君”字尚未出口嘴巴就被花非花死死捂住。
——即便是追星,前任的名字也是能在现任面前乱说的吗!
“……谢绝本场的对手是君不殆,君子山的大弟子,”花非花强行转移话题,不理会被他捂住嘴的叶非叶还在“呜呜”的叫唤,故作兴奋地说道,“太清门对上君子山,这场比试有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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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没和君不殆交过手。但不妨碍他通过独特的类比方法,推导出君不殆的实力。
“君子山和我太清门实力差不多。君不殆是君子山大弟子,那想必实力与大师兄差不多。”
谢绝诚恳地说:“我打不过大师兄,想必也打不过君不殆。”
“我弃权。”
说完转身就走。
“我先回门修炼了。”
莫哀真人冷眼瞧他,说:“打不打得过先不说。你敢弃权,以后就别在人前说是我的弟子!”
谢绝回头,面上露出惊喜。
“……也别说自己是太清门的弟子!”莫哀真人恼羞成怒,对谢绝拔剑就砍,“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我去……师父你不要冲动!”谢绝被追杀得抱头鼠窜,瞅准时机跃下莲台,连忙唤出飞剑。
然而一跳到剑上,他面上的惊慌便瞬间消失无踪,眼皮一耷,赫然又变成了那个惫懒的谢绝。
看得莫哀真人一阵咬牙,心说迟早得被这个混账徒弟给气死。
谢绝站在摇摇晃晃的飞剑上,边穿行于云间,边思考如何对付君不殆。身为太清门庚子辈弟子中的万年老二,他自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不靠谱。
他是懒,又不是傻。
要说君不殆此人,也着实有些意思。其人名声虽然不如白玉京大,经历之传奇倒在白玉京之上。
传言他本是将门虎子,还不会讲话时便被父亲抱着看练兵。将进学时,其父把他领到武师跟前,颇自矜地道:“吾子且先习一人敌,稍成,为父教你万人敌。”一人敌为武技,万人敌为兵法,他父亲此言是把兵法摆在武技之上,是在孩儿面前显摆自家本事。
孰料,君老将军并没有等来儿子的崇拜,反见小君不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万人敌算什么,一个县的人口都远比这多——我要学,当学千万人敌!”
言下之意,就是要去修仙。
君老将军被儿子顶得哑口无言,又拗不过他,只好请了宫里供奉的仙师查验他有没有灵根。结果令人惊讶:君不殆竟是天生的水属天灵根!要知道君家此前从来未出现过修仙者!
君不殆大喜,竟瞒着双亲连夜偷上君子山,把君子山的山门敲得震天响。君子山的值夜弟子看他只身前来,且又灰头土脸,还以为是逃难的,顺手就掏了个馒头出来。君不殆一手把馒头打落在地,怒道:“给我吃的干什么?我是来拜师的!”
等君老将军接到君子山山长的消息匆匆赶到时,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幅滑稽场面:君不殆一手攥着束脩,一手攥着胡子,趴在床榻上呼呼大睡。而被他死死揪住胡须的山长无奈僵在一旁,看见他简直像看见救星。
不过不知为何,这一次君不殆虽然已算是“登堂入室”,却并没能顺利被君子山收入门中。后面又足足闹腾了七八次才如愿。他性子虽蛮横,修炼却是实打实的刻苦,再加之天赋又高,只花费了七八年时间就拿下了门内大比第一,一跃成为君子山大弟子。过去的笑话,当然也就变成了佳话。
但这些逸事自然不是谢绝考虑的重点。他努力回忆着昨日的比斗:君不殆的对手是一名不知从哪里来的散修,一身裘皮,头顶羽冠。甫一上场,先是吹了一通唢呐,接着跳了几转傩舞,口中呜呜呀呀地呵号了一阵,最后掏出个灰扑扑的龟壳来。众人本就诧异他的举动,此时一看,心说这老儿莫非打前还要卜一课?
结果那龟壳在半空中打了个转,落地时竟陡然变得比半间屋子还要大。这散修缩身往里一钻,居然不出来了!
“还真是缩头乌龟。”顿时就有人忍俊不禁。
话虽如此说,他要真铁了心不出来,君不殆不定还真拿他没办法。盂兰盆会的规矩,选手在对手失去战斗能力时方能被判获胜,这散修若一开始就避战,比赛还怎么打?
这名散修显然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君不殆,故意来恶心他的。
众人好笑的同时又感到好奇:君不殆将如何处理?
君不殆如何处理?
——他不处理。
散修钻进龟壳后,过了好阵子,君不殆才施施然上场。只见他瞥了那龟壳一眼,也不言语,下一刻忽然掏出个蒲团来。把蒲团往地方一放,君不殆顺势坐下,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卷书册,这就读起来了!
“搞什么?”南宫炾都给他逗乐了,“才艺展示啊?”
南宫烨也难得玩笑:“孔圣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其人名‘不殆’,自然是到哪里都要学。”
另一边了结和尚半天没言语,此时也忍不住开喷道:“看看,连人家君子山都看不惯合欢宗的猖狂,跑出来提倡‘要文斗不要武斗’。我看下届盆会干脆别比武,索性论道算了。正好广场上有两棵菩提树,连讲坛都不用新准备。”果不其然又挨了了尘一通好瞪。
但不论外人如何讥讽,演武台上两人藏龟壳的藏龟壳,读书的读书,倒是一派和谐。和谐到谢绝甚至开始犯困。
——当然,谢绝无时无刻不在犯困。
他是被一声轻笑吵醒的。
“去看看他吧,”君不殆眼睛还粘在书上,慢条斯理地对裁判说,“应该昏迷有一阵子了。”
昏迷?不是躲藏?
裁判的和尚吃了一惊,连忙走近龟壳,唤了声:“古道长?”
散修没有反应。
和尚迟疑了下,索性在龟壳上敲了几敲,边敲边唤。
还是没有反应。
和尚有些傻眼,略显无助地望着君不殆。君不殆手中书卷轻晃,下刻,房屋大小的龟壳便缩回原本大小——那散修横陈在地,已是气息奄奄。
然而何曾见到君不殆动过手?
众人疑惑间,只见君不殆施施然站起,有意无意地向白玉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尚且要出一剑才能将对手击败,我却一招都不用出,孰高孰低,不言自明。
他全程都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此时泄露的一丝骄矜,方令人把他与传说中那个蛮横任性的将门子联系在一起。众人感慨之余,也暗暗生出期待。
君不殆,果然是冲着白玉京来的!
——可怎么就先给我遇上了呢?谢绝唉声叹气,只觉自己好生倒霉。
不过很快他就被一件怪事引去了注意力。
“这位仙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谢绝站在台上等君不殆,结果君不殆没等来,反倒等来位娇滴滴的小姐。这小姐的五官单个提出来都只算平庸,合在一起却娇俏灵动,惹人爱怜。她穿着身碧翠的襦裙,像棵小树般地在谢绝面前站定,打量他就像打量一颗待价的白菜。谢绝被她打量得有些尴尬,伸手胡乱指道:“白师兄在上边,沈道友在那边,谢某人其貌不扬,实在不值得仙子费神。”
娇滴滴的小姐白了他一眼:“我是来比武的,又不是来比美的。”
谢绝说:“原来如此,那道友走错台子了。我叫谢绝,这场是我与君不殆君道友的比斗。”
小姐说:“我知道你是谢绝。谢绝谁不知道,太清门出了名的大懒人。师父天天拿你当反面教材教训我。”
“……”谢绝说,“那还真是荣幸。你走错场了,请离开我的视线,谢谢。”
小姐:“我没走错场。”
谢绝:“嗯?”
小姐显出原本藏在背后的右手,手中赫然是一卷谢绝有些眼熟的书册。
“你不是要跟君不殆比吗?”
她往谢绝的方向逼近一步,笑得像狐狸。
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君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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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很慢,大家完结再看吧。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顺便多句嘴,本文是主攻文,主角有且只有沈沧一人,要代入就代他的视角就好了。代其他人视角……额,如果体验不太好,我不会负责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