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和我都真香了

　　吴陈绷紧脸，在书包里翻出一个圆规，眼里燃烧着火光，尚未度过变声期的嗓子显得高亢又沙哑，激昂的声调掩不住疯狂，嘴唇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终于、终于被我撞到了！”

　　对方好似被勾起了兴致，舒缓了声音:“怎么，也是仇人？”

　　没有忽略对方仍然冰冷的表情，吴陈脸绷得更紧，拿着圆规的手抖得厉害，模仿着他看过的电影，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在学校就看不起我，还敢嘲笑我，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侮辱我！留着和女孩子一样长的头发，我早就想把他的脸划烂，让他再也不能搔首弄姿，做个真正的女人！”将癫狂与正常学生的怯懦卡得恰到好处，吴陈觉得这是他这么多久了发挥得最好的一次。

　　对方终于信了，神色放松，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开口说:“既然你想亲自收拾他，那就你来。”
　　显而易见地想把自己摘干净。

　　吴陈确定了一遍书包怎么甩都甩不出书后，一手提包，一手抓紧圆规，慢慢走过众人让开的通道，走近眼前这个人。

　　用仅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安抚道:“别慌，警察马上就来了，你先把钢管放了，交给我，我会搞定的。”他立马发觉这个人也在发抖，力竭了。

　　尽量避免碰到他手背的伤口，在一道看似很深的划痕上用手摁下，立马听见这个人痛得闷哼一声，他第一次觉得要是自己多学学那些散打该多好。

　　“我今天才同你见第一面，不要担心。”他趁机放低了音量，表示自己并无危险。

　　接过钢管那一瞬间，那人倒在他的肩头，多了个支撑物就不算丢了尊严的样子。右眼眶肿的很大，微微的青紫。

　　过于狼狈，过于倔强。

　　吴陈当即握紧书包带朝领头人的下颚击打，效果同他意料得一分不差，短时间昏厥。学的擒拿排上用场，制住距离最近的另一人，尖锐的圆规刺距离眼球只有毫厘。

　　做足了狠辣模样，本以为可以镇住他们。可接连的嗤笑声摆明无用:“小子，别装了，这家伙一开始也像你一样，举着剪刀想割了老大喉咙，现在还不是被打成这种鬼样子。”“就是就是！”“别以为我们就怂这种场合！”

　　吴陈手心冒了点汗，沾了血迹的铁管在围成圆的阵仗里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做足了狠厉模样，心里对还未到来的警察感到焦急。

　　“我们是同校的，但他能惹到你们什么呢……”又换回那种弱势的状态，接近一米八的高个儿视野冲击尤其强。像是被满足了什么恶趣味，又或者是确定一人无法对付这么多人，放下警惕的众人像观赏动物园里被欺负狠了的瘦猴般目光戏谑。

　　总算有沉不住气一下站出来，一股脑全倒出来:“咱老大！”

　　一开头，才想起倒地昏厥的领头人，一边扶起一边继续说，“之前被你们学校一个男的整了一顿，这不是来找回场子嘛，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让那男的一个人跑了，说已经报警了，这家伙还挺猛，差点给老大开瓢，抢了书包搜了外套才发现手机都没有。”

　　可能是少年时期的傲气和恶意总过于纯粹，不管是任一方都不肯低头，被挑衅了就像恶兽般张牙舞爪，纠缠争斗。

　　远处响起警笛声，这帮人才发现被戏耍一番，一个个目光锐利而凶狠，骂骂咧咧地跑得飞快。

　　吴陈这才松了钢管和书包，手心的圆规硌得手生疼。搀着昏迷的人慢慢走出巷子，把录音交给姗姗来迟的警察，简单叙述了情况。

　　没再多留，甚至没问名字，录完口供就拿起书包匆匆离开。

　　回到家已经累了，自家母亲顶着张面膜脸，腰挺得很直，和真正的芭蕾舞舞者的气质也不差多少。

　　“听说你今天见义勇为，搭救了同校的学生？”她的神色一贯的平静无波，似乎问也是随口一问。

　　“没走掉，不得已才救的。”他也面无表情，一边热着牛奶，一边回答着问题。

　　“行，只要不主动惹事，不败坏名声，就随你。”她斜倚着打哈欠的动作也有逼人的贵气，简直是仔细研究过融会贯通了一样。吴陈喝下热牛奶，胃里依然冰凉，有点反胃。

　　卧室是家里采光最差的地方，即使是晴天也很难变得亮敞，就像蝙蝠的溶洞。吴陈怀疑过不少次住久了会得风湿，但习惯之后这样的环境意外的不错。至少他入睡时间很快，且一夜好梦。

　　这里的夏天很聒噪，和书里描述的没什么差别。夏蝉声嘶力竭地闹，鸟雀一早就开始尽职地叫。吴陈晨跑洗完澡直接向学校出发。

　　刚被水汽湿润过，连空气都清新不少。吴陈路过一家刚开门的店铺，多买了几包湿纸巾。

　　他小时候常常会怀疑自己是海蛇或者鳄鱼这种生活在水里的爬行动物化形的精怪。他尤其讨厌夏天，运动完被阳光蒸发了汗水后，空气中全是难闻的铁锈味。

　　静坐着也会有这样的味道，他以前跟着父亲去过小钢厂，不算太正规，生锈了的铁和新运来的钢堆放在一起，和若有若无的汗味混杂，就是这样的味道。

　　到了教室，吴陈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一瓶牛奶。

　　“吴陈！”薛弯弯从第一排踩着小碎步来到他面前，大方地承认牛奶的原主人，“我妈听说昨晚的事儿说想谢谢你，就托我送了瓶牛奶，如果不喜欢的话就随便送给别人吧。”

　　吴陈点头，随手递给了他的前桌周竞。周竞道了谢，也没扭捏，又朝薛弯弯说谢谢。三个人算是正式混熟了。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有点像动漫里每天吼着:“我要变强！”的那类热血角色。

　　拖了一周，终于开始选班干部，吴陈自认为没什么班级荣誉感，索性埋头背书。

　　老师讲课的进度拉得挺快，他不担心自己跟不上，但跟得上和学的懂不能混为一谈。

　　理所当然没他什么事，不过那么娇小的薛弯弯站上讲台竞选纪律委员的时候居然也能有慑人的气场。

　　也就那么一眨眼，薛弯弯说话嗓音和小朋友很像，奶音。看上去有些紧张，身子小幅度地不停抖，导致一开口便操了家乡口音，原本要求的强大气场没丢，但一口椒盐普通话实在撑不住，完全起了反作用，连班主任也没忍住笑。

　　灰溜溜地下台，结果意外当选，连老师的票数也收入囊中，可以说是很欢乐的评选。

　　也只是公布结果的时候停下笔，等薛弯弯激动地直直弹起身，他就再没有参与的兴趣了。

　　黑色钢笔点在洁白的草稿纸上，留下显眼的墨迹，心绪很乱，不知道该下笔写些什么。

　　收心。他这么告诉自己。

　　最重要的事，他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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