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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浔阳一战,紫微宗,天枢宗双方都是损失惨重。紫微宗那边伤了两个护法,将近全部的精锐修士自不必说。天枢宗这边也是风雨飘摇。百里月凉回了天水涧后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闭关状态。随后他通过手谕宣布天枢宗的一切事务即日起由大护法总理。而大护法本人也是身受重伤,调养了好一阵子才修养过来。
一片混乱后,自在天偌大的院子里,竟只剩下净仙人们每日还在进进出出。
被分来侍奉魔君的净仙人是个名叫小秋的女孩子,刚进永夜洞没多久,因为无依无靠又无势,被分派来侍奉传说中最难侍奉的魔君。起初小秋刚来时也是每日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做错会被大护法原地弄死。但来了几日后小秋才又庆幸又怅然若失的发现,俊美无匹的大护法是不会跟她说话的,看起来······他压根就当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
小秋从四谛殿出来,手里端着四块动都没动过的点心,魔君又不吃东西了,小秋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和苍白的肤色,真的很想劝劝他吃两口东西。可是她又不敢。
“听说大护法从前最听范令主的话了,要是范令主还在,就好了········再不济,大护法的大弟子在也行啊·······唉·········”
山中进入雨季,天水涧变成了个水淋淋绿莹莹的水世界。青山秀水都被雨水浸泡的更为透碧,雨雾则萦绕在山间,远远看去神秘又诡谲。
骨瘦如柴的修罗魔君独自坐在四谛殿的廊檐下,望着远处高低错落的峰峦发呆。他经过了一阵子休养生息,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人仿佛中了毒一般难以挽回的瘦了下去,不过一月时间,竟瘦成了个形销骨立的样子。在廊檐下一站,他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好像个木头衣架子,风一吹都能把他吹跑。
迦楼罗从旁边走来,给他带来了一盒子热腾腾刚出炉的云腿饼,并一壶碧螺春。他给魔君倒了杯碧螺春,轻声劝慰道:“师父,打昨儿午后起。您都快十二个时辰水米没粘牙了········弟子做了您喜欢的云腿饼,您好歹吃点儿,不然徒弟担心您的身体啊。”
魔君把视线从蒙蒙烟雨中转回来,低下头堪称漠然的扫了眼那点心和茶。他摇了摇头:“端走罢。本座在修炼。”
“修炼也得吃点儿东西啊,您这样子,身体怎么受得了?!前些日子不是都还好,怎么这两日突然就不想吃饭了呢?是我做的不合您胃口?您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您做去!”
迦楼罗是真着急了。平日里他从来不会这样急赤白脸的跟魔君说话。魔君看了看他,忽然觉得徒弟也是可怜,于是低下头拿起一块云腿饼准备咬上去——
魔君一下子醒了,门外大雨如瓢泼一般下的正凶,空荡荡的四谛殿里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他趴在地板上睡着了,浑身被闯入屋内的冷风冻得冰凉。
“迦楼罗········刚才,是你过来了吗?”魔君对着空寂的大殿发问。
没有回答,意料之中的结果。魔君心里很清楚,再也没有迦楼罗了。
他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在襄阳处死斐悟时他没有流泪,刚回到天水涧看到迦楼罗的坟墓时他也没有流泪。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晰无比痛楚的认清了现实,现实迫他第一次不得不承认········
迦楼罗,是真的离开他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阿萦呢?是不是也一样?迦楼罗是死别,可阿萦是生离。
西南方向飘过来一团乌云,雨水下得更大了。魔君闭起双眼不去看天空的眼泪,就如同他闭口不言,以期努力逃避自己心中的喟叹。
倾盆大雨如同不断跳动的鼓点,一点一滴打在自在天的每一栋殿堂上。忽然之间,隐隐约约的鼓点声中夹杂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仿佛有人冒雨前来,鞋子在溅起的水花中沾染上了尘泥。魔君立刻睁开眼睛向院子里看去,然而一无所获。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失望,于是便低下头假寐。这一次,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不过带了更多的迟疑。
“是你吗?”魔君轻声问,声音被雨水的脆响彻底盖过了。
没有回音。魔君在心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是他想多了。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地久天长呢?所谓主公与心腹,师父与徒弟,亦都是缘的一种。然缘起缘散,都不过一瞬的事。没有人能一直陪你走过天水涧雨天的每一片泥泞,就像没人能一直陪你走到人生的每一个节点。
他睁开眼睛,准备进四谛殿去。山中的雨季比秋意更凉,可今年没有人会再给他做一件合意的新夹袍。他要把薄衫子多穿几层,以掩盖自己□□上遭受的清寒和内心里遗留的空白。可就在他起身那一瞬间,他看见雾气弥漫水世界里,赫然伫着个失魂落魄的断肠人。举一把藕荷伞,着一袭天青衫。不是那曾说出抽刀断水的阿萦又是谁?
魔君睁大了眼睛。他竭力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压抑着颤声道:“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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