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归途

　　桂露面无表情，连嘴里的喃喃都像是机械的重复。
　　她一脚踢在男人身上，砰！
　　“警察不管。” 砰！
　　“强/奸。” 砰！
　　“算什么玩意儿。” 砰！
　　“图新鲜。” 砰！
　　桂露的话音和鞋子踢在肚腹上的声音交替响起，那男人连叫嚷都没有了，只剩下□□和喘息。桂露面无表情，连反复踢打的动作都仿佛机械化了，她感觉自己大脑充血根本无法冷静，耳边不停回荡着一个恶心的声音，像恶魔吐着猩红的舌在舔舐她的耳廓。

　　“你去找他们没用，没证据他们不会管的。你有证据吗？”
　　“我和你靳叔叔可是老同学，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你的，但是，我也不能白干啊，我得有点好处吧。”
　　“可以啊，你可以去告啊，你看看靳少川是会信我还是信你个神经病啊？”
　　“别忘了，报告可是我写。我想把你写成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
　　呵，呵，哈哈，真好，她也不想冷静，这种时候，理智才是多余，唯有暴力，才能让她痛快。

　　待古云白他们赶到的时候，桂露踢得腿没劲儿了，又重新跨站着拎起那人的衣领照着脸砸拳头，脸上是瘆人的冷漠，面无表情。
　　地上的人已经彻底成了一坨烂泥，桂露在一开始就照着脑袋狠狠来了好几下，现在已经不知是晕死，还是叫打傻了。
　　高原捂着肚子，再不敢上去拦，他刚上去拦了两次，想锁住桂露，但被桂露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挣脱了出去，照着脸和腹部各来了一肘子，他又不敢真硬来，桂露还在康复期，指不定哪根骨头就还没长好呢。
　　车旁边站着两个抱在一起哆哆嗦嗦，被桂露吓得哭都不敢哭的女孩儿，车前窗碎的尽是裂纹，一把扳手被扔在车前盖上。
　　彭载道几人都看的一脸惊愕，他们本来就是想看古云白个热闹，没想到真出了大事儿，被桂露的模样惊得目瞪口呆。
　　古云白上去从后面一把搂住桂露，把人带离车旁边，桂露一被人碰就开始挣扎，可古云白远比高原劲儿要大得多，但他也顾及桂露身上旧伤，不敢太用力，结果给了桂露机会回身一肘，古云白没想到她反抗这么激烈，直接抓着她的胳膊扭到了身后，桂露挣脱不开，低吼：“放开我！”
　　古云白把她拖到了离车远一点的地方，才抓着她的双手，想把人扳过来：“桂露！你冷静点！”但桂露死死盯着地上那坨肉，嘴里咒骂：“妈的，妈的，……妈了个逼的……你他妈就是个牲口，你妈是叫牲口上了才他妈生出你来的吧！牲口，你该把你□□切了给你妈上贡！妈了个逼的……”
　　她发现挣脱不开，不能再用暴力出气，就开始极尽所能咒骂，而且越来越大声，骂到最后几乎是在嗓子沙哑的怒吼。
　　古云白抱着她，看着她脖子上爆出的青筋和气到煞白泛青的脸，心惊不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桂露，不，应该说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桂露是这样的，满身戾气和阴狠，揍人的时候就像没把被她抓着的看成个人一样，犹如一头困兽，向每一个靠近铁笼的人伸出獠牙和利爪。

　　桂露骂到最后终于骂不动了，拜桂露所赐，这几个家境优渥家教良好的大少爷，充分见识了祖国五千年语言文化的积淀，领略了桂露花样翻新的骂人技术。
　　樊秦已经叫了救护车，地上的那坨肉终于从被桂露支配的惊惧里回过神儿来，开始含混不清地骂骂咧咧，但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鼻腔里的血倒流进了口腔里，他现在说一句嘴里就在泛着血沫。
　　高原一个头两个大：“樊律，真不是我的……我实在拦不住……”
　　“你先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事闹成这样，肯定私了不了的。”樊秦好歹是个律师，这时候他是在场唯一能冷静给出判断的人。
　　高原急忙道：“不一定，樊律，这人是银科传媒的张总，他刚才是在这儿□□未遂，受害人还在这儿呢。”高原指指一边衣衫不整的姑娘，“真要到了警察局，咱们还是不怕的。”
　　樊秦看了看那边两个姑娘，彭载道和沈夭华没能耐做别的，也不能去古云白身边晃悠当大电灯泡，已经自觉发挥特长，过去安抚受惊少女了。
　　樊秦皱了皱眉，摇摇头：“怕没那么容易。”
　　如果只是□□未遂，桂露出手救美，那一切好说，银科传媒跟隐叶娱乐还差着一截，隐叶背后是叶家，怎么都能压过去，可现在桂露把人打成了这样，对方必定不会善了，除非警察眼瞎，否则怎么可能用防卫过当解释，这是赤裸裸的故意伤害。

　　樊秦见古云白终于把桂露安抚下来了点，走过去要和他把情况大致说一下，但还不等他开口，身后那个晕死的猥琐男终于积攒够了力气，开始爆发出尖锐的叫喊：“妈的，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明星……”
　　他看清了正搂着桂露的是古云白，但愤怒已经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堂堂一个老板，从来没被人这么按在地上跟条死狗似的被人打过，应该说活了几十年就从没挨过打，颜面尽失，全身没有哪里不在疼，怒火直冲脑门，他眼睛已经被打的睁不开了，就那么眯缝着，嘴里是恶毒的威胁：“你以为叶家能护着你，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我倾家荡产也跟你没完，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我要报警！我要让媒体都知道！”
　　高原不知道是该上去怀柔安抚还是该一把堵住这人的嘴，因为古云白还没有给他是要死磕到底还是给钱私了的指示，但也来不及古云白给他指示，桂露发出一声更大的怒吼：“报警就报啊！老娘怕你啊！”
　　桂露这一声怒吼，把一个已经吓傻掉的人给叫醒了。

　　那个被桂露救下的姑娘本来和眼影妹手抓着手，两眼瞪直，全身打抖，彭载道和沈夭华本来在温言软语聊作安慰，但其实根本无甚效用，原因无他，让一个刚刚险些被□□的姑娘面对两个年轻精壮的男人，没有被更大刺激到已经能证明盆儿少爷和幺幺少爷的能力了。
　　可桂露怒吼出的这声报警却像是在她耳边打下一道惊雷，瞬间把她三魂七魄都震归了位，她用一股想象不到的大力推开了面前的彭载道，踉跄奔到桂露面前，一把抓住桂露的手臂，大力地指甲几乎要陷到桂露皮肉里去。
　　“不……不能报警，求求你，不要报警，报警我就完了，叫人知道我就完了……求你，求你……”
　　桂露愣住了，古云白瞬间感觉怀里人不再挣扎了，他看着桂露几乎是一瞬就从那种几乎疯狂的暴怒中清醒了过来，她不再踢打怒吼，眼睛从死瞪着那个张总改为盯着这个女孩儿，眼底翻涌着看不明的情绪。
　　那女孩儿终于清醒了点儿，话也能说利索了：“求求你们，求求你学姐，不能报警，不能让媒体知道，不然我就完了，我家就完了，我……”她的手依然死抓着桂露，从暴怒中清醒的桂露终于感受到了指甲抠进肉里的尖锐刺痛。
　　“学姐，学姐，求求你……”
　　桂露眼中露出疑惑，学姐？
　　那女孩儿反应过来：“学姐，我也是柳乡一中的，我低你两届，学姐，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我叫崔姜，学姐，求你帮帮我，我不能报警，我才，我才刚刚进圈里，我才刚刚开始拍戏……”
　　古云白终于明白那个姓张的为什么□□还敢硬气叫嚣要报警曝光了，他是赌准了这个崔姜不敢，古云白看着这个懦弱请求的女孩儿，怒从心头起，他改用一只手搂着桂露，另一只手一把把这女孩儿推开，声音里是掩饰不了的怒意：“滚！”
　　彭载道也上来把崔姜拉开：“你这不能得寸进尺呀，姑娘，桂露可是为了你把人都打了……”
　　樊秦在一边也是直皱眉，眼下出现了更棘手的情况，这个受害人不敢报警，不敢露面。姓张的现在明显是要把事情闹大，本来真要是闹到公众面前，起码舆论风向是对桂露非常有利的，可如果受害人不配合呢？更甚者，万一这个女孩不敢反抗，最后帮着姓张的倒打一耙呢？那这事就更没有□□未遂什么事了，纯粹是桂露半夜发疯故意伤人。
　　沈夭华反应够快，他一把拉住了旁边的眼影妹，再没有刚才的温柔，眼神阴婺地一瞪她：“你别动，老实呆着。”
　　眼影妹愣了下，反应过来开始试图挣脱：“别拉我，我不会去警局的，我不会作证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我……”
　　沈夭华喝道：“由不得你！告诉你，我比姓张的更惹不起，你他妈想清楚了！”
　　眼影妹慌了：“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路过，我我我……”

　　“行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虽然嘶吼过后嗓音略带沙哑，但十分冷静清晰，叫停了所有嘈杂。
　　古云白看向怀中的桂露，桂露也抬起头来看他，他看到那双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愤怒了，冷静，明亮，如果不是眼角泛红，几乎看不出她刚刚愤怒的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桂露微晃晃手：“放开我吧，我没事了，不会打人了。”
　　古云白仔细看了看她，放开了。
　　然后桂露转向崔姜，崔姜被彭载道拉住，也迫于古云白警告的眼神不敢再扑上来拉扯，但还是紧紧盯着桂露，眼里满是绝望的哀求，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无声的哭求，报警就完了，让人知道我就全完了……
　　那一刻，桂露做了个有点儿古怪的动作，她脖子向崔姜的方向探了探。
　　这动作只有短短一瞬，然后她就转身向靠在车门上的姓张的走了过去。
　　刚刚那短短一瞬的奇怪，只有离她最近的古云白看出来了，古云白意识到，那一刻，似乎，桂露是有话想对崔姜说，或者想要问什么。
　　她想说什么？为什么又不说了呢？

　　桂露向地上瘫着的男人走过去，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着桂露冷漠的表情和毫无波澜的眼睛越来越心惊，他感觉桂露看他不像是在看个人，像是在看一坨没有生命的烂肉。他开始慌张了，他为了睡那小女星，特意选了个监控死角，这会儿桂露所有的施暴都没有被监控下来，她想干什么，她不会是想……
　　桂露走到他面前，掏出了手机，解锁，拿屏幕朝着他晃了晃。
　　男人瞳孔骤然一缩，屏幕上停在录音界面。
　　桂露拿手机啪啪在拍男人脸上，拍的男人一脸横肉不住抽搐，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害怕。
　　“孙子，你他妈要报警就报，我录音了。我知道你不怕这段录音交到警察手里，正好，我也不打算交给警察，你要是敢再纠缠我，或者再骚扰为难她。” 桂露伸手朝后指了指崔姜，“我就用我微博大号指名道姓发这段录音，不是说我是影后了吗？那我应该不少粉丝吧，我倒要看看，当局要怎么放过你这个□□女艺人还藐视国家执法机关的银科传媒张总。”
　　男人没料到她看起来那么愤怒不顾一切，竟然还记得开录音：“你……那你也打人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不能算防卫过当……你你你……你不管她了吗？你要是发了，这贱人……”
　　崔姜也反应过来，立马开始哭叫：“不能发，求求你，不能……”
　　古云白伸手一把掐住崔姜脖子，眼神冰冷：“闭嘴，不然你一样在圈里混不下去。”
　　桂露听着男人的威胁，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今儿救她是因为我看不惯你，你以为我多拿她当回事儿呢？发不发微博全看老娘心情，跟她有个屁关系。别他妈在这儿逼逼吓唬老娘，我告诉你，我比你豁的出去，我不怕身败名裂，看你怕不怕倾家荡产，牢子里过后半生。”
　　崔姜听到这话，眼底浮出灭顶一般的绝望。
　　那男人瞪视着桂露：“你敢，就算你有叶家撑腰，你就不怕……”
　　“不怕你鱼死网破？你最好让我看看你鱼死网破能到什么地步。我还可以告诉你，你那什么叶家不会给我撑腰，我就一个人。”
　　没有人再说话，桂露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那个男人，嗤一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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