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猫

　　周六的夜晚，柯乐裹着棉服，把领子戳起来，拉着背包，瑟缩地坐在二楼自己房间的阳台边上，远远地看见张思睿的车进了小区。

　　那辆车在他家楼后面停了，张思睿从车上下来。风衣被风吹起来，带了点上海滩的感觉，脚上的皮鞋擦的锃亮，在车灯前面闪着光。

　　柯乐坐在那里看着张思睿，从前张三黑T恤、紧身裤的精神小伙模样已经有点模糊了。

　　“冷不冷！”张思睿仰起头，压着嗓子喊他，“赶紧下来吧，坐那我都怕风给你吹下来！”

　　柯乐笑了笑，依旧是把包从楼上甩给张思睿，然后自己再翻下去。

　　早春的风特别大，吹的马路上的树都东倒西歪的，往酒馆走的路上，还有一段黑灯瞎火的被吹的停了电。

　　“今天咱们省都刮大风呢，人家说没有二百斤别出门，容易吹丢了！”张思睿笑嘻嘻地从柯乐开着玩笑。

　　“那这天有人去你那？”柯乐抬了抬眼。

　　一听这个，张思睿叫起来，“有啊！可多人了！你是不知道啊，就你跳了那么几回，客人就都知道你了，好些人都天天过来蹲你呢！”

　　柯乐看他说的夸张，嗤笑了一下，“别闹了，我一个业余的，怎么可能比你从舞蹈学院拉来的跳的好？再说了，去那都是喝酒撩妹的，谁正经看跳舞啊，装什么喜欢国风艺术……”

　　“嗨，这不是你跳的更有感觉嘛！”张思睿握着方向盘打了转向，“我请的那对，快别提了，天天他妈的闹气闹分手，一闹，就男的来一天，女的来一天……你说也奇了，俩人分了手还挺有默契不耽误活……”

　　他们到的时候，酒馆门口还有几个人在那排号，张思睿领着柯乐从后面的员工通道进去。

　　推开化妆间的门，一股子呛鼻的劣质香精味扑面而来，张思睿用力地赶了半天，才给柯乐让开身子。

　　看着一屋子被那对舞蹈学院的情侣弄出来的狼藉，张思睿有些不好意思，“嘿，这俩崽子可真行，你......要不我先找人过来收拾收拾？”

　　柯乐过去，转了一圈，抬手拎起椅子，把上面的东西都抖了下去，又用纸，把凌乱的化妆台上的东西都推到了一边，给自己腾出地方来。

　　“不用管我了，你去忙吧，”柯乐冲他笑了一下，“一会到我了来叫我就好。”

　　张思睿点点头出去，给他带上了门。

　　化妆间里的味道不好闻，柯乐强忍着，把自己的工具和彩妆用品都拿出来，摆在化妆台前，拿起发箍，从自己额间推了上去。

　　镜子中的男孩笑起来，纯真无暇，在嘴角轻轻地往外画那么一点，就把男孩的唇形拉长，看着柔美一点。

　　柯乐轻轻在眼影盒边抖落着眼影刷，闪片从他的刷头散落，飞到镜边，成了一片星芒。

　　手腕轻抖，在眼睑上留下一抹红。

　　他轻轻抬头，用沾着口红的唇刷在自己下唇扫过，淡淡的衔朱。

　　只是稍稍涂画两笔，镜中纯真的有些发愣的男孩就成了笑靥柔媚动人的小妖精，一边耳廓上戴了一只耳挂，轻轻偏头，就有清脆动听的声响。

　　他对着镜子眯起眼睛笑了笑，突然想起，靳秋池会喜欢自己这样吗。

　　什么时候，他也能穿着自己喜欢的古风衣服，画着这样的妆，给靳秋池跳舞呢？

　　柯乐起身换上白色的交领汉服，等着张思睿来叫他。

　　这是周末，酒楼里人满为患，二楼包间都坐满了人，往常零星有桌的大厅今天也都是人。从台上看过去，大厅灯火幽暗，每桌上同酒楼诡异风格相搭配的灯烛烛火摇曳，更添了几分灵异。

　　要不是人多，这绝对能当鬼屋来买票。

　　柯乐于台上再次吐槽了一回张思睿的清奇品味，在表演快结束时，他好像看到那边树下有个穿着白色卫衣的人，身形特别眼熟……

　　柯乐在张三的酒楼连跳了两天，周一上课都有些没精打采的，又被曹颖揪着去办公室一顿训导，正当柯乐腿发软，站都快站不住的时候，一个人从门口喊了报告进来。

　　“曹老师，今天学生会开会，我来叫柯乐。”柯乐也没想到，来救他的人竟然是李子昂。

　　出了办公室，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在进阶梯教室的时候，柯乐看李子昂冲他笑了一下，有阴谋的模样。

　　柯乐是高二年纪学生会的负责人，当初他是被黎漫拉着一起报名加入的，现在他和黎漫挨着坐，对面是学生会的正副主席，湛岐和李子昂。

　　柯乐叹了口气，靠进椅子里，歪头去看，旁边的黎漫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这次开会，主要是讨论一下我们下月要举报的艺术节的事情。本次艺术节一共分为五个板块，首先是高一和高二年级的啦啦操与军体拳展示，然后是三个年级的班歌比赛，艺术与科技作品展览，文艺汇演，还有学校教职工的文艺汇演。”

　　湛岐用PPT将流程一一展示，然后又把学生会按部门分派任务。

　　“高三在准备高考，所以这回要辛苦学弟学妹们了，”湛岐冷了一张脸说着，“高二主席团负责监督和与教务处老师沟通，其他部分按照活动安排尽快将分配到的任务完成。”

　　“关于活动安排就到这，”他说着，顿了一下，“我们每年文艺汇演，除了以班为单位上报节目进行筛选以外，学生会作为学校的重要组织，也要出节目。唱歌，乐器，跳舞......说相声也可以，有谁要报名的吗？”

　　湛岐刚说完，有几个平时就爱展示自己的人就举了手，有要唱歌的，要拉小提琴的，还有人要表演溜溜球。黎漫把头扭向柯乐那边，哼了一声。

　　“还有吗？”李子昂在一边记录着，抬头看了柯乐一眼，“多报几个，最后还要请老师来做筛选，节目多稳妥一些。”

　　柯乐有些莫名地皱了皱眉头，悄悄地瞪了李子昂一眼。

　　没人再举手。

　　“柯乐？”李子昂轻笑着开口，点了柯乐的名字。

　　柯乐这才想起来，那天在酒楼看到的那人是谁，他咬了咬牙，装作没听见一样，把头低下去，“我没才艺”四个字写在头顶。

　　“干嘛，”黎漫帮他回应，“柯乐没才艺。”

　　“那你报个节目？”湛岐冷冷道。

　　“报......报你大爷……”黎漫愤愤地坐回去，小声骂道。

　　“我那天看了一段视频，是一段古风舞蹈，我觉得很适合柯乐，里面的人身形和柯乐也很像……”李子昂幽幽道。

　　“……我报名。”柯乐打断他。

　　“不是没才艺吗？”李子昂好笑地勾起嘴角。

　　“我可以学的，学长。”柯乐乖巧地笑笑。

　　散会后，黎漫不情不愿地被湛岐拉走，学生会其他人也离开了，李子昂在那里整理着刚才留下的纸笔。

　　身边的桌面被人猛然拍了一下。

　　“真有力气，手疼不疼？”李子昂转过身，看着旁边的柯乐。

　　“你想干嘛？”柯乐一手扶着桌子，一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李子昂。

　　李子昂笑了笑，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下，抱着手臂靠在桌子上，“冤枉啊，你怎么老把我当个反派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啊。”

　　“你就是个反派！”柯乐言辞凿凿道，末了又小声嘀咕一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那天看到你跳舞是个意外，”李子昂神情收敛一些，有些正经地看着柯乐，“可是你真的让我很惊喜，你自己没有感觉吗，无论你技巧如何，但在台上，你就特别真实。”

　　“……你真的不是想看我出丑吗？”柯乐撇撇嘴，还是心虚地刁难李子昂。

　　李子昂仰起头笑了笑，“你会吗？”

　　“走啦，好好准备，”他们一起走到教学楼下，李子昂作为高三学长还有学生会副主席叮嘱道，“你们记得把邀请函做的漂亮一点，到时候请自己家长来看节目。”

　　邀请函。

　　柯乐才想着什么时候靳秋池能看到那样的自己，李子昂和艺术节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在一中的大礼堂里，全校师生面前，跳舞给靳秋池看？

　　翌日，纠结二爷是何人多日的靳秋池穿着睡衣开了门，门口那个男孩让他说了收了被打扰午休的不耐，换上一副温柔又有些疏离的笑。

　　“哥哥......我，打扰到你了？”柯乐看着靳秋池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难得见他这么居家的一面，有些意外。

　　“没什么，进来吧。”靳秋池弯身给他取了拖鞋，这几天他父母外出旅游了，他就一直住在这边，一是那个大房子他一个人住着没意思，二是来这蹲守柯乐。

　　主要是原因二。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柯乐的突然出现让靳秋池心跳有些快，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

　　“我是想问问你……下月初，有没有时间？我们学校要开艺术节，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会要一张邀请函……”

　　“有。”靳秋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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