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猫

　　一中高一高二元宵节当天开学，一帮学生在教室里开学考试，嘴里还咋么着家里热腾腾的甜心儿汤圆的味。

　　柯乐正趴在冰凉的课桌上写着寒假作业的原题攒的卷子。

　　这有什么用，寒假作业都是一些基础简单的题，开学考试又把这些题拿出来做一遍，然后一个个的都大五六百分，答案记得齐整的考个七百。

　　什么用都没有。就是分看着漂亮罢了。

　　柯乐也不想再动脑子了，凭借着记忆，把答案飞快地填上。

　　他在想靳秋池。

　　过完年林嘉禾回医院上班，柯杨出去拍照片，留柯乐一个人在家。虽然三天两头的也能从林嘉禾嘴里听到一些关于靳秋池的事，比如科室会议上有什么发言啊，病人又感谢他了之类的。但两个人之间却没了什么联系，聊天记录都停在靳秋池给柯乐分享学习方法那页上。

　　柯乐把靳秋池的朋友圈都翻烂了，连他在朋友圈分享的急性心梗的溶栓治疗相关柯乐都快背下来了。

　　一个朋友圈里只有各种幽门螺杆菌、HP阳性、溃疡性结肠炎、“罗马Ⅳ标准”之类术语链接分享的男人，难道不是比掰弯直男更地狱级别吗？

　　柯乐叹了口气，在最后的作文中，举了三位伟大的医护工作者的事例来论证自己的论题。

　　上午考完，柯乐和黎漫汇合，说好了一起去小基地，可柯乐走着走着就又往九号楼的方向走过去了。

　　“你干什么去！”黎漫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下楼的时候就魂不守舍的，你怎么了？”

　　“我……”柯乐愣了愣，回过神。

　　“乐乐，你没事吧......”黎漫有些担心，“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又吵架啦，还是你爸爸又说你了？”

　　柯乐摇摇头，“不是......”

　　他抬头看向九号楼楼下那里，没有靳秋池的车。

　　“走吧，”看到黎漫还是一脸的紧张，柯乐笑起来，揉了揉他的脸蛋，“我真没事，我是太久没来咱们基地了......你说二爷还能记得我吗？”

　　“嗨，”黎漫夸张地叹了口气，“说的人家会记得我一样！”

　　黎漫爸爸回来，他就把二爷抱到爸爸家养着。他爸天天烟酒鱼肉的，二爷也跟着改善伙食。柯乐和黎漫为了让它瘦一点，把家里的罐头鱼干都收起来了，到了黎漫爸爸那里，就开了杀戒。

　　开了门，二爷正在阳台那个和秋千组合起来的猫爬架上休养生息，整只猫胖的像个球，紫蓝色的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柯乐张了张嘴，最后又转身捏了捏黎漫的脸，“你爸爸没把你喂成那样真是太令人庆幸了。”

　　“那你可就错了，”黎漫自己也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脸颊，“小时候我爸的爱好就是抽烟喝酒喂我，各种东西都往我嘴里塞，后来我总在外面疯跑，瘦了，然后他就更努力喂我了。”

　　黎漫说完，小基地里安静了一下。

　　“……你爸爸走啦？”柯乐拿脚碰碰黎漫的脚跟。

　　“走啦，”黎漫蹲下去逗二爷，“前两天就走了，说是那边的厂子要开工了，他得去盯着。”

　　柯乐嗯了一声，撸了两把二爷，就去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摔进床里。愣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从床上又弹起来，跑到了阳台上。那里能看到靳秋池的公寓。

　　外面天好，晴空万里，只能看到那边明晃晃的窗户，屋里什么样柯乐看不清楚。想一想，自己有十二天没见靳秋池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柯乐从教学楼前过，就听到前面一片喧哗，熙熙攘攘跟菜市场一样讨论着开学考试的成绩。

　　柯乐心虚，把里面帽衫的帽子拉起来，把自己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从同学们中间挤过去。

　　他偷偷摸摸地上楼，只听身后一声怒吼，“柯乐！你给我站那！”

　　柯乐在被值日生拖得光可照人的瓷砖地上差点没滑倒，扶着墙站稳的功夫班主任曹颖就从后面过来，手里的成绩单甩得哗哗作响。

　　“柯乐，你这回开学考试怎么回事，语文作文整个跑题，你们语文老师说给你扣了十几分，还有你那数学，是考的原题，那答案没变题干里的数改了啊！你白白丢了二十五分！”曹颖气的一个劲给自己顺气，“本来你这回能比隔壁第一分高的，现在可倒好，让出去三四十分！”

　　“你可气死我了你！”曹颖瞪着他，不解气，又揪了揪他的耳朵，“考试时候想什么呢，那语文作文写的稀烂！”

　　柯乐楞楞得站在那里挨训，等进了班看到自己的语文答题卡，柯乐左右翻看了一下那篇稀烂的作文，他里面举了一位十分有名的医生的事例，前面写的都很好，可后面他误把这位医生的名字写成了靳秋池……

　　柯乐哽了一下，一是不尊重那位伟大的医生有些愧疚，二是为自己在考试中频频走神而生自己的气，三是……凡是看过他语文卷子的都是都知道他写乱了事例，好奇这“靳秋池”是谁了。

　　柯乐嗷呜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晚上回家林嘉禾见了他还问他成绩的事，柯乐坑坑巴巴地也说不上来什么。林嘉禾问了句：“那要不要补习一下？”

　　那一瞬间柯乐眼睛亮了一下。

　　林嘉禾又说，“妈妈医院同事家孩子跟着一个专门教作文的老师上课，那作文回回分数都很高的呀，你要不要去试试呀……”

　　看了看林嘉禾，柯乐轻轻地摇摇头，背着书包上了楼。林嘉禾分明看到儿子身影有些落寞。

　　第二天在医院走廊，林嘉禾来会诊，正好遇上了靳秋池。

　　“乐乐这回开学考试语文成绩突然就掉下来了，我还问他用不用补课呢，”林嘉禾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看着靳秋池，“哎，我看他心情不太好，有些受挫，我也不好多说，还得麻烦你有空劝劝他。”

　　靳秋池点了点头，把那句“要不我试试”憋了回去，想着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不如学个师范了。

　　他和柯乐从那天看电影分开就再没见过了，这段时间他医院学校两头跑忙着毕业的事，也没去过一中的公寓，也不知道柯乐是不是还去那里午休。

　　他中午下班就过去了一趟，柯乐没有来。

　　靳秋池多少有些失望，想着柯乐开学考试受挫心情可能不好，动手把冰箱橱柜里的东西都清了出来，打算填上新的再把人招来。

　　在公寓旁边的超市零食区选购柯乐爱吃的零食时，靳秋池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笑声。

　　不过比柯乐平时要笑得声音大些，放得开些。

　　靳秋池暗自苦笑一声，这是太久没见柯乐了，都出幻觉了。

　　可是听着，他感觉好像就是柯乐。

　　他和那个人隔着一道摆着琳琅满目商品的货架，那边的人说什么，他也能听清。

　　那人语气轻快，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笑意，话语间说不出的娇宠意味，让靳秋池有些意外。

　　“怎么，二爷又闹脾气了？呦，这是怪我没伺候好他呗……是，那是我的不对啦，那你跟他说，等我过去，肯定陪好了他！”

　　那是他从来没听到过的撒着欢的调笑声。

　　是在他耳边说两句就能把人哄得七荤八素的调儿。

　　靳秋池胸腔泛起一阵辛酸醋意，带着几分怒火，像是气这人说话轻浮，又像是气......柯乐对自己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那小孩到底什么样子，他根本不了解。

　　靳秋池没有转到货架之后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柯乐，他在原地愣了一会，等那人打着电话渐行渐远，才伸手把货架上的巧克力派放进购物车。

　　如果那人真是柯乐，如果之前种种都是柯乐演出来的……靳秋池没再往下想。

　　那些零食都被他丢进了车后备箱，下午他连医院都没去，直接杀到了陈小天的会所，听了会所服务员说陈少中午喝大了现在在套房睡着，靳秋池撂了句“我去给他醒酒”，就迈步上了楼。

　　套房里酒气熏天，陈小天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上，脸上泛着红，浑身都是酒味。

　　靳秋池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抬手扯住陈小天衣领，把人从沙发上揪了起来，用力地晃了晃。

　　“嗯，嗯……”陈小天哼哼两声，醉眼迷离地看了一眼靳秋池，就又仰过头去打起呼噜。

　　靳秋池面无表情地把人松开，起身拿起门厅放着的矿泉水，照着陈小天头上浇了下去。

　　“我操……”陈小天醒过来，左右避闪，呛了两口水，“他妈的谁啊！”

　　“我。”靳秋池沉声道。见人醒了，扔了矿泉水瓶，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坐了下来。

　　陈小天又缓了一会，才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妈的，大少爷，你等我醒了能死啊……当了医生还是这臭脾气……”

　　“我有急事。”靳秋池睨他一眼。

　　陈小天看着他，等他问。

　　靳秋池抿着嘴，神情凝重。

　　“你倒是说啊！”陈小天摊摊手，挑起眉毛。

　　靳秋池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特别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二爷是谁，认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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