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梦境

　　“你们……”同样注意到这些人身上的变化，又看了眼地上由衣服拧成的绳子，祁煜稍有些许动容。

　　陈浪没吭声儿，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也算奇怪，明明害了梦魇的是他，此前和大家辩论时，嘴上的道理也一句没少，但是看被自己害了的梦魇真从那下面平安回来，首先松了一口气的……竟也是他。

　　“那我们也不能扔下你不管啊……”这话，陈浪是冲着祁煜说的，烫嘴似的说完，又很快避开了目光接触，而刚转回头，就看到由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旁边，她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推了他胳膊一下。

　　陈浪：“……”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知道由佳是什么意思。

　　深呼吸了一口气，陈浪朝着梦魇走过去了一步，而还没接近，就见祁煜就不动声色的挡在了他和梦魇之间，看向自己的目光略带有戒备。

　　顿住脚步，陈浪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二斤馒头卡在嗓子眼。这两位，一位轻轻松松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而一位……也好像没那么想救的样子，或者说，比起救他们，他倒更像是来救这个梦魇的。

　　喂！搞清楚谁危险好不好，拜托。

　　见人站那里没动静了，身后由佳又偷偷戳了他一下，陈浪深呼吸了一口气，尽管隔着祁煜，还是清清楚楚的对后方的那个人说了句：“对不起。”

　　其实就算不用由佳提醒，他心里也明白的，只是，明白自己的错误和面对自己的错误之间，原本还是隔着鸿沟。

　　三个字的道歉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归于安静，而由佳赶忙拉着他的胳膊跟梦魇补充：“真的对不起，他也是一时冲动，刚刚脱衣服救人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想到这个方法这么做的，虽然，虽然你们好像并不需要这份帮忙，但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

　　由佳没敢奢求梦魇的原谅，但是她知道，做错了事，是一定要道歉的。

　　小小的身影站在人群前面，众人听着她坚定的声音，心里都不由得感叹，明明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冒着也许会被梦魇迁怒的风险为朋友出面解释，分毫没有退缩，这份勇气，实在令人敬佩……而只有陈浪能感觉到，由佳抓着他胳膊的手，在不自制地发抖。

　　片刻沉默后，他拍了拍由佳，将她揽到自己身后，再开口时，他只觉得嗓子都有点发涩：“说到底，如果我不做那样的事儿，也不会有这些……”

　　是的，尽管他很快做出了补救，但归根结底，如果不是他做了那样的事儿，也根本谈不上后续的这些脱与不脱，救与不救，他做出的牺牲远不能弥补他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看了眼地上的衣服，陈浪没有再回避目光，而直视着梦魇，说：“这些并不能构成你原谅我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你不解气的话，我随你处置，不过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亚奇兽爬行离开时带动的风吹过来，梦魇抬手顺了下有些被吹乱了的头发，扭过头，显然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来，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随着亚奇兽的声音愈渐远去，众人忐忑的心情也终于如同这阵震动般渐渐平静了下来。

　　由佳舒了口气，才抱着手臂搓了搓：“是我的错觉吗，今晚……也太长了吧。”

　　说实话，她冷的脑袋都有点发蒙，但是只要稍加思考，不难察觉出今晚的不对劲：“虽然咱们在这个鬼地方，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但是从咱们逃车逃到这里，再到发生这么多事……”

　　听了由佳说的，陈浪瞬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不是早就应该日出了吗？就算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也不该影响咱们回到现实才对啊。”

　　现实，日出……

　　梦魇并没在脸上显露出什么，但对他而言，这些人讨论中所提及的这两个词汇无疑像是一道雷，尽管实体还未至，也先在无端的思绪中打了闪。

　　他是没有“现实”的。

　　其他人所说的那种“今夜为什么这么长”对他而言，则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他的夜晚从那个特殊实验室的白色机器上开始，也从那里结束。他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无尽的黑夜。

　　虽然同样都作为AI，研究所对他的管理要求和其他维护者却是不同的——他每晚都会按通知要求回到整备室，躺在仪器上，而那个时间点，大概就是他们嘴里所说的“日出”。

　　再次苏醒的时候，他的面前会站着孟子诩。

　　一直以来，他以为这是对于AI的固定调试流程，但后来他发现，研究所那么多维护者，除他之外，没有一个人需要遵循这个规矩，这是有些奇怪的，但他疲于过度思考和深究，只把这件事归类于……针对最强AI的特殊安排。事实如此，他和那些其他维护者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在管理上有着不同的标准，也是合乎情理的。

　　他将手指稍微张了张，又合上，而善之石所带有的那抹灿金色仍是从指缝露了出来。

　　所谓“日出”，那该是一种很美的光亮吧，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他知道，也听人提起过很多次，包括陈铮和林莫奇他们，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件重要的事。

　　按理说，他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总让他联想起海洋。

　　一望无尽的蓝，和如火焰一般的橙黄色。

　　收了收无端飘远的思绪，他突然觉得有点烦躁，而捏了下握在手里的善之石。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东西让自己瞎想。

　　注意力拉回来，他发现众人的讨论已经过了一轮儿，而愈渐笃定起来，如果说小说中的生物出现还能用梦境场什么都会发生而解释带过，那这种脱离梦境场原本时间规律的现象则让他们没有为其解释的可能。

　　陈浪远远望了一眼那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被叫做出口的出口，撂下结论：“靠，这山洞果然有问题。”

　　笃定了山洞有问题，更是没什么人再敢轻举妄动，连梦境场的时间规律都能被影响，谁能保证那所谓的“出口”不是另一个让他们“羊入虎口”的陷阱呢……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在原地茫然徘徊着，而这时，祁煜却忽然开了口。

　　“所以，求救信号是你们发的？”

　　刚刚由佳拉陈浪的时候，手里一闪而过的，正是他们的手环。

　　虽然说确实在这里见到了顾琰，但似乎也只是巧合，他们在基地所收到的信号并非造假，所以这些人是怎么拿到这个手环的？

　　当时给林莫奇的那一个？

　　不，等等，他们确实忽略了，除了林莫奇手里的和顾琰碎了的那一个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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