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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食银案(八)
邹文被带到外衙的时候,县衙已经各自列班了,来来往往的班曹们皮都崩的死死的;又被询问了一遍知不知道严婆有无过往旧怨后,陆远道也没有挥退他,而是默许了莫三带着他站在身后。
六班曹将严婆相关的档册全部陈列了过来,文若为首带着人一一翻看,并作记录。
而门外已经匆匆锁了人进来。
陆远道倒是不惊讶为何这么快便锁了人;严婆上吊的布带用布一查便知,上面带有羊膻味,不是屠夫便是与羊肉交易有关的人,只是不想抓来的却是酒馆的厨子李大刀。
李大刀被强行压跪在堂前,阴沉杀气横溢的脸上还带着伤,许是抓捕的时候并不是很顺。
总捕头按了刀禀告道:“卑职等按布店所记录准备去寻人录口供,谁知这李大刀见面便直接逃跑,我等费了点功夫,将人抓捕归案。”
“啪”惊堂木一拍,陈知县直接开问:“下跪何人?如何害的严氏性命?同伙者何人?”从实招来。”
“哈”那李大刀奋力挣扎了几下,冷笑了一下,然后几近咆哮大吼“是那老奴婆该死!我只后悔没早日宰了她,让她多活了这些年!”
“她害死了我妻儿!”
“是她罪有应得!”
陈之庸太太平平当了三年知县,何曾遇到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大怒一拍惊堂木:“放肆!你若有怨,为何不击鼓鸣冤?现在还敢咆哮公堂,来人,杖十。”
那左右立刻将那李大刀杖在地上,准备扒了裤子开打,只两棍便打的那李大刀咬牙哼声,脑门的青筋直跳,力图挣扎,连两个衙役都有点压不住。
“且慢”陆远道突然开口,起身拱手道:“陈大人,本官可否问几句?”
“自然,陆大人随意。”
陆远道慢慢踱步走到李大刀面前“你既然说是严氏害死你妻儿,那严氏并非强壮之人,如何害死你妻儿的?你且说说。”
李大刀恨声唾了口血沫,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段过往。
十四年前,李大刀之妻怀孕八个月,那日雨下的特别大,天气极为闷热;可李黄氏却特别想吃那一口糖葫芦。
眼瞅的夕阳西坠,如何还有人卖糖葫芦;只是两人自小恩爱,李大刀只恨不得将天上月亮也摘下来给李黄氏;便趁着天还未黑出门了。
“如是买不着,你便早点回来,别回头撞了宵禁被抓了进去。”李黄氏扇了扇风,擦了把汗道。
“你且安心,若是买不着,我定回来,这跑过去,肯定让你吃着。”李大刀弯腰亲了口李黄氏的肚子;“你们娘俩且在家等着。”
那日也巧,偏生没有人卖,李大刀转头想想,寻了个果脯铺子,便散称了点果脯赶回家去;只是半路突然疾风骤雨,他冒着雨跑回家时,却听见李黄氏惨呼连连,推门一看,李黄氏抱着肚子躺倒在地上,下身已经开始渗出一大摊子黄水。
“相公,我要生了啊!”
“怎么办?”
“叫稳婆,快啊”
李大刀心慌之下,一把将李黄氏抱上床,便冒着雨将那严婆背了回来;那严婆将他赶出房间,叮嘱他烧水。
狂风骤雨下,几个邻居妈子也上门来帮忙了,他站在屋檐下,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大人,那日,一盆盆血水往外泼,我只能听到一声声惨叫,那叫声越来越弱。”李大刀已经悲泣不能成声。
“严婆出来时,抱着我的孩儿说我妻儿没了,两个孩子只活了一个。”
“我妻一向身体康健!如何会死?!”他挣扎起来,“定是那严婆学艺不精,害死了我妻儿!”
“可怜我儿,一出生便没了娘!身体孱弱多病!若不是那老奴婆我一家怎会如此凄惨!”
“住口!自古女子生产便是闯鬼门关!你妻之死乃是时运不济!如何能怪罪到严氏身上?”李大刀的原因,让陈之庸大为光火,“就为此事!你便杀了严氏?若按你的道理,天下救不活病人的医者,岂不是要全部被病者杀光?荒谬!”
“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我本有一对儿女,全家圆满!”
“七死八不活,你妻难产又是双生子,危险自然大于常人,怎么能把罪责全部怪在严氏身上?”
“她接生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我妻死了?!定是她不用心!是她害死了我妻儿!”
“便按你所说,严氏杀了你妻儿。”陆远道突然插问道,“那你为何等到近时才杀她?若有深仇大恨,你如何忍耐到现在?”
“因为”李大刀突然顿住了,又大吼道:“老子想杀便杀了!”
“不对”陆远道突然低头看着李大刀,李大刀抬头,只见面前的长须斯文白面官吏轻轻吐出一句话,“你在撒谎。”
“你说你夫妻情深不假,可若是真的情深似海,你为何不当时便杀人?要拖到现在?显然是因为你有无法下手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让你不得不忍到现在,因为一旦你动手了,这个原因便会有非常不好的下场,对吗?”
“而你说了,你妻子死后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才是你忍耐的原因。”
“而你现在动手了,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你的孩子出了意外,你已经没有忍耐的原因了;而另一个可能便是,杀人的其实是你的孩子,你为了包庇他才谎称自己杀人了。”
李大刀瞪视着陆远道“狗官!便是我杀的,你要如何。”
陆远道弯下腰,轻声道:“我知道了,是第二个可能,你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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