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衣荡冤录

　　邹文悲恸至极，但情绪反而越发冷静下来。他上前看着那一桌的红布，看一片便闭目回想那片衣角。
　　十来片布片被他来回翻看了几遍，留下了最后三片。
　　山坡之下草木阴暗，他拿着布在暗处挥动着看一眼挥一下，最后留下了一片暗红色的布块“若是我记的没错，便是这个颜色在草丛中一晃而过。”
　　文若接过那片布帛，看向陆远道点点头。
　　房内一片安静，邹文鼓了勇气道：“大人，严婆于我如亲生，小子不肖，恳请大人允许小人能跟随到此案了解。”
　　陆远道一眼洞悉了他的想法，微微捋了把胡须道：“自然可以。”
　　其实便是邹文不请求，他也走不了；严婆一案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案子，陆远道便是为此案而来。

　　严婆所住的院子，如今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便是她上吊的房梁，也被拆了下来；负责查案的仵作上前细细观看了痕迹，小心叮嘱徒弟做记录。
　　“梁有绳索滑动痕迹，应是有人将死者悬于梁上移动而至。”
　　“绳索为粗布而成，布为寻常男子制腰带所用，布旧。”仵作微微搓动手中布头，嗅了嗅“略带羊膻味。”
　　“床下灰尘有两尺干净人痕，因有人曾伏于此。”
　　“窗台有掌印，掌印宽近一寸半”
　　师徒两人勘察完毕，一队举着火把便往县衙赶去；而陆远道正洗沐完毕，正要休息，听完呈上来的勘察副本，略微沉吟：“如勘察无误，那么当晚应是有人先躲入严婆的床底，然后掐死了严婆，将她悬于房梁之下，伪造她自尽了。”
　　“一个无儿无女的婆子，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他？又是为什么要杀她？”
　　“悬于房梁之上，还需要移动位置，那么这个人想来体力不佳，如何做到一击毙命，直接捏碎严婆的喉骨的？”
　　“羊膻味，随县偏近湖泊，此地并不盛行食羊肉。”
　　那么能入手的便是待天亮，看看陈之庸如何查案，顺带明日户籍旧册便能统一调拨出来，届时或许能有新的线索。

　　天亮后，邹文还在睡梦中便被一声脚步声吵醒，他穿了衣服推门，就见几人正在院内过招，却不见莫三。
　　而门口站着的丫鬟看他醒了，便上了洗漱物件，邹文浑身不自在的被人伺候着用了早餐；莫三不在，其他人看管着他，他哪里都去不了；便在房内转悠起来。
　　而莫三等人正跟随在陆远道身边等待仵作尸检，便是寒冬腊月，这停尸处也散发着淡淡的腐朽气息，阴冷的让陈知县这种几乎从不踏足此处的人，内心都有点发毛，他小心提议“陆大人，要不咱们就在此外间等候？”
　　“无妨，直接开始验尸吧。”陆远道毫无起伏的平声回了句，便直接踏入了停尸房内。
　　严婆的尸首已经被解开了衣服，赤裸着，尸斑遍布。
　　仵作已经开始报了：”死者年约五十左右，女，身高五尺三寸。”
　　“尸喉部有勒痕，喉骨尽碎，身体无血痕，□□有少许尿液，手无抓挠痕迹。”仵作小心抬起严婆的手，“指缝无任何残余物。”
　　转而小心掰开严婆的嘴巴，一股黑於血块混着尸液自她口中滑出，空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验完，仵作便小心在一旁的盆中开始洗手，一旁的徒弟便急忙点燃了药包，浓浓的药味散开来，仵作洗干净手后前来回复：“大人，以验看完毕。”
　　陈之庸点点头，忍下了喉头的恶心感：“说吧”
　　“死者应当是与人面对面，直接将喉骨捏碎，甚至来不及反击便死了，故而死者指缝无任何残留之物，且死后曾遭移动故口中淤血来不及吐出。”
　　“你怎知她是面对面被人捏碎喉骨？”
　　“按常理，若是背后环住，那么死者应该会有挣扎，指缝会有抓挠痕迹；而严氏指缝干净无痕，那么定然是面对面。”
　　“不对。”陆远道摇摇头，“那日我曾看过她的双手，严氏死后曾今被人清洗过双手；若是常人，无论如何指缝都会有残留，而你刚刚细洗过，你的指缝和严氏无异，过于干净了。”
　　老仵作愣了下：“若是死后被人洗过手指，那么从身后扼杀也是有可能的。”
　　“能一下捏碎妇人喉骨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老仵作比划了下：“若要一下捏碎他人喉骨，定然是臂力惊人。”
　　“不会身材瘦弱吗？”
　　“自然不会，大人，若是身材瘦弱，要做到一下捏碎，除非死者不做任何反抗。”
　　“昨日她住处也是你勘察的？”
　　“是的，死者死后曾经移尸对吗？”
　　“对，从桌边移到正中。”
　　陈之庸猛地反应过来了，“凶手有两个人，或者说凶手是一个人，而移尸是另一个人，一个力大可以直接捏碎严氏喉骨；而另一个人则伪制了严氏的自杀。”
　　什么人可以一招捏碎严氏的喉骨，除了臂力惊人，这个人一定精通杀人，且身有武艺。
　　那么另一个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移尸伪造了严氏的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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