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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红茶
2011年,章晓溪读完中考的作文题目,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首歌曲的名字。她而后改成:幸福是被外婆需要。晓溪写了跟外婆一起去买菜发生的趣事。那一年,晓溪取得了语文成绩年级的最高分:133分。看到成绩排名单的时候,同学们的惊呼和称赞像平日里天空突然盛放的灿烂焰火,华丽却短暂。她猜,自己的作文分数应该不低。多亏语文成绩拉了自己一把,不然就去不了云江二中了。当然,与外婆有关的记忆不仅仅是幸福,也有苦恼。晓溪受了什么委屈或有难过的心事,都会往外婆的怀抱里钻。长大后的她才明白,那个地方对自己有多重要,就像漂泊的船只总有遇到风浪的时候,人人都需要一个避风港,那儿安全又温暖。
章晓溪像一只乌龟缩在绿色的壳里一样,蜷缩在被窝里。她的数学试卷被摊平在玻璃桌面。桌面下压着一张与外婆的合影——67岁的慈祥老人抱着一个3岁的光头小女孩。老人穿着点缀着黑色圆点的白衬衣,她双手把小女孩托起来。小孩在咯咯咯地笑,老人脸上的笑容和蜜一样甜。往日的照片有些泛黄。晓溪之前还琢磨着,哪天去把这张照片塑封下。
“溪儿。”外婆轻轻地敲响红棕色的房门,旋下门把手,“你苏爷爷问,要不要让苏曜给你讲讲数学卷子?”
“啊?”晓溪惊喜之余又犹豫起来,苏曜会不会觉得自己笨。
章晓溪的外婆对自己的孙女可谓了如指掌。从初中的某一天开始,章晓溪便把苏曜挂在嘴边。晓溪一边夹菜,一边给外婆讲着学校的事情。
“外婆,我们学校里有个叫苏曜的男生。”
“今天放学我去看他打了会儿篮球。”
“他穿深蓝色的T恤蛮好看的。”
“他换了一个黑色的书包。”
……
“外婆,我跟你说,苏曜好白。”
“你和苏曜谁白?”
“苏曜吧。”看外婆将信将疑的样子,晓溪夸张地睁大眼睛,“真的,他白得发光,blingbiling的!”
晓溪的外婆看见了,只要一提起苏曜,晓溪的眼睛就放着光。
所以上午买菜的时候,晓溪外婆碰到苏老头,两个人随口聊起两个孩子的入学考试。苏老头提出,要不让苏曜给晓溪补补课。晓溪的外婆想都没想,那敢情好,择日不如撞日。
章晓溪一个鲤鱼打挺,打坐似的坐在床上。她的头发绕成一团,像散开了的毛线团,乱糟糟的。章晓溪起床洗头洗澡,还在浴室里欢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午饭后,外婆收拾了饭桌,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麻将桌垫,将其平平整整地摆在桌上,继而拿出一个绿色的麻将盒。晓溪把头发吹得差不多干了,梳掉一小撮头发,拿上数学卷子,到门口换上鞋,恍然大悟般又回到卧室带上数学书。
“要不要带点吃的下去呀,等会儿饿。”
“不用啦!”
晓溪外婆听见孙女充满活力的声音,不由地笑了,还真是个小孩子。
叮叮咚咚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奏出一首美妙的乐曲,章晓溪在其中流连忘返。
离苏曜家的门口还有两个阶梯,章晓溪放缓脚步。她站定在门口,把刚刚随风起舞的头发别到耳朵后,抚了抚搭在左手手臂上的数学书和试卷。
晓溪正准备抬手按门铃,门便被苏爷爷打开了。
苏爷爷连忙让晓溪进屋,“快进来,不用换鞋。”
“苏曜,你和晓溪好好看书,我去打牌了。”
苏曜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嗯”了一声。一只银渐层英短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怀里。他的手一起一落,顺毛轻轻地抚摸小猫。也不知道是猫随主人,还是主人随猫,猫和他有着一样清冷的神情。
《今日说法》的片尾音乐响起,苏曜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他起身走进卧室,晓溪跟在他的身后。
苏曜的书桌左上角摆放着一摞课本,书被码的整整齐齐。除此之外,桌上随意放着一包随身携带的手帕纸。他的书柜里有序地罗列着书籍。最显眼的是译林出版社的那套《追忆似水年华》。因为太过喜爱,一年后,苏曜又收藏了烫金的七卷精装版。书柜角落搁着对折的奖状,能看得出来有些年头,其中几张的边角已经有些残缺,背面还留有墙灰。
“看完了吗?”苏曜在书堆里找到数学书,靠近正仔细查看书橱的晓溪。
“啊?”
“出去吧。我们在客厅讲就行。”
“哦……”
“苏曜,你家猫叫什么名字啊?”
“冰红茶。”苏曜略低沉的声音环绕着晓溪。
“他跟你好像啊。”晓溪没把话说完。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但其实并不高傲,用“傲娇”形容比较准确。
苏曜转着手中的铅笔,侧过脸,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哦,是吗?”
“我们还是先讲题吧。”
“你先说你有哪些不懂的。”
苏曜起身,越过晓溪,伸手够放在桌边的书。章晓溪连呼吸都快凝滞了,心“噗通噗通”快跳到嗓子眼,一张圆脸涨得通红。
晓溪圈出不懂的题目,苏曜对应书上的知识点挨个解决。
……
“懂了吗?”
“没……”晓溪咬着笔尖,理亏地低下头。
“那我再给你讲一遍。”
苏曜把解题思路简单地写下来,“你看哪个步骤没懂。”
“你呀,就是知识点没掌握牢靠,接下来真得好好预习和复习。也不知道上课都在干嘛。”苏曜语重心长,用笔敲了一下晓溪的头。
晓溪眼前忽然出现初中体育课看苏曜的场景,径自笑了出来。还不是怪你……
章晓溪听完几道题后,就像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唐僧念经,她的耳边就“嗡嗡嗡”地直响。这让她不自觉地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要不歇会儿吧。”苏曜见晓溪有点疲惫,便提议到。
晓溪木讷地点点头。
章晓溪一离开乳白色的凳子,精神就来了。她躬身四处找着,“冰红茶……冰红茶……”
“应该没在客厅,在阳台外面。”苏曜边说边拉开半掩的淡黄色窗帘。
冰红茶正躺在苏爷爷的懒人椅上。它闭着眼睛,阳光均匀地洒在它的身上,暖洋洋的。
秋天到了,一阵风吹来,窗外的树枝剧烈地摇晃,树叶簌簌地往下掉。偶尔响起车辆开过的轰隆声。
章晓溪蹲下身,学着苏曜之前的样子,顺摸着冰红茶厚实的被毛。冰红茶仍然一动不动,连眼都懒得睁开。它好不容易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又露出一副“别碰我”的高冷表情。又大又圆的眼睛流露出赤裸裸的嫌弃。
苏曜也蹲了下来,拿来湿棉花擦拭冰红茶眼角的分泌物。
晓溪的脚往左移了移。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安静地看着苏曜给冰红茶清理。苏曜另一只手握着的纸巾和家长会上的重合到了一起。此刻,章晓溪的心里像盛满了什么似的,但自己却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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