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在六零

　　沈长生说两三天，就真的是只用了两天。

　　报名当天是来不及赶回去了，于是他带着大儿子和大侄子，在学校附近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就带着沈家富和沈家栋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半大小子也特别的沉默，因为啊，这一趟省城之行，他们也不单单是抗包来的，他们，还长见识了。

　　等到了家，沈长生去和爹娘还有媳妇儿说了带着两个孩子去报道的全部经过，在老宅吃了一顿饭，又叫家栋把书给整理好，喊家富尽管过来借书——这俩孩子同年，也同年级，现在沈玉莲去读大学了，他们就是两房最大的孩子，之后要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也要好好学习。

　　两个初一的娃娃一时间压力还真有点大。

　　吃过晚饭，沈长生带着媳妇孩子回到自家。

　　天黑又冷，不多时就都洗洗睡了。

　　沈家梁问家栋：“哥，省城，是啥样啊？”

　　是啥样呢？当然是和县里还有村里完全不一样的。沈家栋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了差距，也体会到了平时爸妈叫自己好好学习的原因，更加明白了，为什么玉莲堂姐和小石头一考上大学，所有的人都对他们另眼相看，说他们变成了城里人，回头毕业可以吃商品粮了。

　　城里人。

　　城里的房子比乡下的高，城里已经有汽车了而乡下只有自行车，城里已经有路灯了但是想乡下还是点煤油灯。

　　更不要提昨天在城里街面上看到的收音机、电视机……种种神奇，是乡下没有的东西。

　　沈家栋默默想着，再过三年，我高考了，能不能考上呢？能不能也做一个城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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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屋子，王雪梅再给沈长生收拾东西，前头那趟带的都是家杨的衣裳什么的，这一趟也得给男人收拾起来。

　　“我在家里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把存着带去。”城里头开支大着呢，想吃个鸡蛋都得出门去买。

　　沈长生本就是出门谋路子的，确实肯定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所以拿上了存折——当然是给媳妇留了日常花销的——又说：“这回的小金条你先收好，等回头我在城里熟了，再看能不能脱手。”

　　瞧瞧，这就是观念的改变了。

　　第一回的小金佛，这夫妻两人可是想藏起来，藏到天荒地老的！

　　王雪梅点点头：“你放心，我收着呢。”

　　【这就是贤内助了吧？】沈长生感慨着，拍着王雪梅的手：“之后还是，家里这三个，还是得辛苦你一阵子。”

　　“说什么话，之前你要下井，也不都是这么过的么。”而且现在孩子都大了，比小时候好带好管多了。

　　“你放心，在省城找到营生，我回想办法的。”

　　话未说尽，但是十几年夫妻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王雪梅笑着说：“你别急，刚去城里，千头万绪的，什么事都稳着来。我啊，这辈子就信你，在家里等着你。”

　　这大概已经是这对淳朴的夫妻说能说的罪肉麻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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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生再到省城，先去了依旧空着的四居室打扫卫生，然后赶在晚饭之前去了省大，在省大食堂请张启航吃了一顿饭，谢过他这两天的照顾，才带着小儿子走了。

　　沈家杨这两天在男生宿舍住得脸都快绿了。

　　他是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邋遢的地方。

　　他原以为投生到沈家，一穷二白就是一种考验了，谁知道到了男生宿舍！呵呵！八个男人住在一起，那简直就是灾难！

　　沈长生见小儿子一副逃出生天的样子，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至于么？”

　　“爸你是不知道，他们都没有每天洗脚换袜子的习惯，而且还经常把饭菜带到宿舍里吃。里头的味儿就别提了……”沈家杨想：有些事儿还真不能对比，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沈家栋他们干净整齐多了。啊呸呸呸，小爷才没有想他们呢，小爷就是有点想妈做的好吃的了。

　　沈长生耐心地教导儿子：“也不是他们不爱干净，而是现在的条件就这么样，能考上大学的，哪个不刻苦？他们啊，都和你张校长一样，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以用来学习，所以生活方面自然就有些随意了。”这也是教导儿子，之后的学习生活中，不要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虽然大部分人会体谅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但是总有一些人较真儿，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让着你的。

　　大学啊，成人之间的相处可和小孩子们不一样。

　　沈家杨完完全全听得懂，这些道理他从前就懂，只是——愿不愿意去做罢了。上辈子大半辈子，他都是国公府的公子，爱与姐姐妹妹们一起玩儿，哪个不是让着他迁就他的，大概除了老爷时不时训斥他一顿，就再没别的不如意了。直到后来遭逢家变才知道，这人那，一辈子，不可能只有甜没有苦的，不可能总是活得和一只天真的鸟儿似的。

　　“爸，我知道，我肯定不说这些了。”

　　“也不是叫你不说，那实在是有邋遢的，要是上课的时候脚臭屁臭熏你了，还不兴你换个位置？爸就是觉得，你妈把你养得有些娇，你得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是沈长生这半年不下井之后的发现，不过他也没立马全盘否定了小儿子，只是想慢慢掰正了他。

　　见小儿子有些蔫蔫，沈长生又有些不忍，说：“我带了两罐红烧肉来。”

　　红烧肉！

　　沈家杨想到妈做红烧肉的手艺，顿时忘了又被评价说有点娇气的事儿了，一下子就打起精神来了：“爸，我觉得我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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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套四居室位置挺好，距离省大公交也就两站。

　　沈家杨——他就是个半票！

　　小伙子真是气鼓鼓的，心说一定要快快长高，争取早日做个全票。

　　不过他大概忘记了，他的牙都还没换完。

　　两个站，十分钟都不要就到了。

　　沈长生带着儿子走到他们‘租’的房子。上楼梯的时候碰到邻居，对方当然要打听几句新来的住户是个什么情况。

　　沈长生面相正派，又带着孩子，大略说了自己来城里找营生，小儿子是来读书的，乡下还有媳妇和三个孩子。

　　邻居也就瞎琢可能农村人疼幼子？又或者这人前头三个孩子都是女娃吧？

　　反正知道新来的住户是来历清白的也就行了，咱也不是派出所的，也不负责查户口。

　　倒是进了屋，沈家杨就知道，这套房子绝对不会是租的。

　　啪嗒一下打开电灯，整个客厅的全貌就展现在眼前。

　　【就别提有什么布置可言了。不过这电灯是真亮堂也是真方便啊。】

　　【凭爸妈节约的劲儿，如果只有我和爸来城里，不会舍得花钱租这么大的房子。】

　　看看，这毕竟就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要是真七八岁的孩子，才不会考虑到这些呢。

　　租的买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沈家杨对这里的住宿环境还是很满意的，尤其当他看到爸给他另在一个房间铺了床之后！

　　一个单独的房间！

　　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单独的房间。

　　沈家杨真的是要热泪盈眶了。

　　还有，他听见厨房里有刺啦的声音，走过去看了，瞪大眼睛看了：“爸，这是煤气灶？这就是烧液化石油气的煤气灶？”之前只在书里看到过的东西，现在出现在眼前，无木无炭无煤，就能点火做饭——小土包子又开眼了。

　　拿着馒头，小心掰开，再夹两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咬上一口，油香浸到了馒头里，油脂在唇齿间化开，猪皮也是软糯，瘦肉一点都不柴……

　　不仅吃（穷人才吃的）猪肉而且还爱吃肥肉的沈家杨吸了吸鼻子：【早十年，小爷我也不是这样的。】

　　父子两个，一边吃着夜点心，一边在说往后的盘算。

　　“我瞧了你的课表，基本都是早八晚四的，我琢磨早上把你送去学校，然后下午你放学了，在学校图书馆看看书，等爸去接你，在食堂吃了晚饭回来。”

　　沈家杨倒是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往返的。

　　“现在天黑得早，而且你又是才来城里，还不熟路。爸接送一阵子先，等你熟了周围了，你就自己在食堂吃了，然后给爸打包一份回来。”

　　这倒也行。

　　两个男人么，摆明还是吃食堂比较方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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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定了，第二天，沈长生把沈家杨送去学校，然后自己转身去了劳务市场。

　　其实去年陪舅子们来省城出山货，他也来过劳务市场，不过现在这边可比以前热闹多了。

　　许是因为兜里有钱，沈长生还有慢慢观察的底气，经过观察，劳务市场里，最紧缺的，是女工，缝纫女工、纺织女工……

　　他在劳务市场转了半天，心里大概有了个数，又去了总去的地方——新华书店。

　　找了好久，没有找到想买的书。

　　等到天将要黑了还没找到，只好先赶去省大。

　　沈长生开学的时候就和省大的门卫大爷打过招呼，所以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又去图书馆找儿子，进了图书馆，看到浩瀚如烟的藏书，沈长生的眼睛噌一下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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