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

　　林暮心带回来两个鸡蛋、三个豆沙包和一杯豆浆。

　　几天的相处让她大致了解了苏肇的饭量，看着似猫，实则如牛。
　　她沉吟片刻，在心里下了定论。

　　今天的早餐却没有立刻被拽走，她向床上瞥去奇怪的目光，又扯了扯床帘催促。

　　沉默了一会儿后，床上传来翻身声响。

　　苏肇伸了一只手下来，在林暮心要把早餐塞过去前，他瓮声瓮气问：“你今天要出去吗？”

　　林暮心轻轻嗯了一声，又说：“今天有你喜欢的豆沙包。”

　　又是一阵沉默，苏肇摊开手心说：“把你手机借我，我要打个电话。”

　　“你怎么不用自己手机？”林暮心皱眉，“要打多久啊，我快没话费了。”

　　“我给你交！”苏肇恶狠狠地夺过手机，却又扔还给她，“解锁呀。”

　　“我被拉黑了，打不了，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用你的？”他气冲冲地信口胡诌。

　　林暮心抱着胳膊，站在床下昂着头盯着他看。

　　苏肇吞了口唾沫，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手抖，飞速打开她的微信。

　　林暮心的目光犹如实质，一直紧紧落在他的手上，苏肇只好强装镇定地凌空按来按去，嘴里念叨着数字，假装在按号码。

　　“哦，不对，我记错号码了，你等下。”

　　他一扭身钻进床帘里，这才在昏暗的小空间里喘了一口气。

　　林暮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催促他快点。

　　苏肇边应承着，边把心提到了嗓子痒，他努力甩了甩头，想将耳边的剧烈心跳甩掉。

　　手指下滑、下滑……

　　她加了很多兼职群，没用的消息像海一样吞没了昨晚那个叫什么生化危机的人。

　　苏肇越找越烦躁，紧紧抿起了嘴。

　　哪去了？昨晚明明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是这女人发现了然后来了个“毁尸灭迹”吧！

　　她还想继续隐瞒吗？她难道没考虑过……

　　他顿住了，眼神落在了聊天框里。
　　刺目的消息再度映入眼帘。

　　【套买好了，明天见老婆。】
　　——【OK】

　　苏肇眼前一黑，握紧拳头砸在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来。

　　她答应了？她真要去？
　　今晚她要留他一个人在这间宿舍里，去和其他男人上床？

　　她就不怕他会露馅吗？
　　难道她宁可顶着暴露的风险也要见那个男人？

　　苏肇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林暮心会怎样和那男人调情、亲吻，甚至……

　　他闭上了眼睛。

　　床帘内久久没有动静，林暮心放在胳膊上的手指不断弹动着，她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

　　“找到号码没？快点打吧，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一会儿说话不方便。”

　　他的声音隐含怒气，手机几乎是飞到林暮心怀里来的。

　　“不打了，还你。”

　　“哦。”
　　林暮心仗着隔着床帘，狠狠白了他一眼，心道屁事精。

　　她继续坐回凳子上帮人代写论文，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你能不能别去。”

　　细微的声音传来，声音十分不清楚，一度让林暮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她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冷静清醒的嗓音让苏肇猛然惊醒，他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刚刚说了什么？
　　在哀求她？

　　苏肇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连忙想否认，可转而又听见下方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在往书包里装些什么，难不成现在就要出门？

　　一幕幕刺目场景又在眼前晃过，苏肇直接乱了阵脚，慌里慌张道：“别出去，求你了。”

　　回应他的是林暮心满眼疑惑。
　　“你有分离焦虑吗？”她嘴上打趣，却忍不住眯起眼细细打量起来。

　　很明显他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怀疑。

　　苏肇一咬牙道：“我头疼，需要人陪，我一个人在寝室害怕，你——你不许走。”
　　顿了一会儿，他又柔弱地补了一句：“我是真的难受。”

　　林暮心眉角微动，眼神向上凝视着他，手指僵硬地扣在书包拉链上。
　　半晌后，随着一道拉链声，她冰冷的嗓音响起：“我有事要做，明天就回。”

　　好一个有事要做，有什么事做？和情人□□吗？！
　　苏肇咬紧牙关，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愤怒，一股火窜上眉心，鼓起青筋来。

　　他握拳的手砸在床边的护栏上：“随便你吧，你不要后悔。”
　　这番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让林暮心更疑惑了。

　　反应这么大，难道他真翻了自己的手机？
　　林暮心上下扫了扫他乖张的面孔，眸子里深藏着几分外泄的戾气，转而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应当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只和她十分纯洁的同床共枕过几天而已，不至于起了占有的心思。

　　可能是被其他事刺激了拿她出气吧。
　　林暮心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时间，默默退出了房间。

　　咚的巨大声响伴随着她关上门的动作响彻屋内。
　　似乎是把什么东西砸了……林暮心撇撇嘴，真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

　　……
　　走廊尽头的浴室又蒸腾出了不少水汽，使墙壁变得湿漉漉，间或有凝聚而成的水蜿蜒而下，马书语皱着眉头往前走，程柔柔落后半步，但身子却探了过去与她平齐。

　　“书语，你别生气啦……”

　　她越劝马书语的表情越凝重，不耐烦到了极点。

　　苗莉口无遮拦，刚才在几百人的大选修课上公然嘲笑她今天的妆容像猴屁股一样红，马书语当时就发作了，甩脸子走人。

　　这也是为什么上课时间两人却出现在寝室的原因。

　　程柔柔眼见着哄不好，心里也有几分无奈，可她不愿寝室不和睦，只能咬着嘴唇继续柔声细语地安慰。

　　两人脚步很快，迅速来到了寝室门前。

　　然而从里面传来的声响却让两人登时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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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暮心刚出宿舍楼就收到了程柔柔的微信。

　　【是柔柔呀～】：暮心，是你在打游戏嘛，游戏声音能开小点嘛，书语她和莉莉闹别扭啦，心情不太好……

　　疑惑与不耐烦涌上心头，可转瞬间林暮心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在搞什么鬼。

　　林暮心直接打开与苏肇的聊天框。

　　“寝室回去人了，打游戏要静音。”

　　她知道苏肇会玩那种竞技类的手游，但似乎瘾不大，都是睡前打一两把，而且会调低亮度戴上耳机玩，怎么这回这么明目张胆的？

　　她把手机拿在手里翻了又翻，脚步停留在原地。

　　【对方正在输入中…】

　　【苏肇】：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有什么问题？

　　林暮心盯着看了一会儿，轻轻的又慢吞吞的笑了，目光中透出几丝冷意。

　　没过多久，苏肇收到了她的消息。

　　几乎是在消息框弹出的一瞬间，苏肇就把游戏切到后台，然而片刻后他浑身绷住了，巨大的无力感让他仿佛猛然从高空坠落，窒息又眩晕。

　　【lmx】：没问题，你多注意安全，我今晚不回来了。

　　他呆愣愣地看着那行字，直到举着手机的胳膊发出书酸痛抗议，眼眶也隐隐发胀。

　　好似有一只手在无情揉扯着他最脆弱的神经，苏肇一度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手。

　　他是什么身份？
　　连朋友都算不上吗，她连去哪，和谁出去都不愿意告诉他，真的只把他当成一次赌注的对象？

　　这些天，在这张小床上的耳鬓厮磨与软声软语都算了？

　　苏肇很想冲出门去，就住她的领子质问她，究竟把他当成什么。

　　又很想哀求她，希望她能回来，不要去找别人。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聊天框已经被自己刷屏了。

　　【苏肇】：你要去哪里？和谁过夜？

　　【苏肇】：是和哪个男的吗？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有男朋友！
　　【苏肇】：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玩物？消遣？

　　【苏肇】：如果知道你有男朋友，我绝不会答应这个荒唐的赌局！

　　【苏肇】：你就不怕我现在暴露出去吗？
　　【苏肇】：你现在回来，我保证不出去。

　　【苏肇】：回我一下，天已经黑了，我去接你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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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苏肇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在这密不透风的床帘中，他只感受到无尽的寒意，冻得他颤抖不止。

　　第13章
　　胃里的一阵绞痛将他唤醒，苏肇捂着痉挛的腹部，强撑着支起了身子。

　　他不知醒醒睡睡多少回了，脑中神经始终放松不下来。

　　看了眼时间，心中又是一沉。

　　马上22:00点，宿舍公寓要下钥了。

　　她真的不回来了吗……
　　心脏窒息般的疼痛仿佛在告诉他答案。

　　寝室里欢声笑语，是程柔柔拉着马书语在看搞笑综艺，可听她们笑得越开心，苏肇越觉得讽刺。

　　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她都那么坚决地奔赴别人了，他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下一秒她能回来。

　　真是……
　　咔的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

　　苏肇眼眶猛然一扩，忽然来了些力气。

　　看综艺的两人没有打招呼，会是谁？
　　苗莉还是她？

　　苏肇恨不得一把掀开床帘看个究竟，可理智又疯狂叫嚣着将他定在原地。

　　他只能保持着不太舒服的姿势，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

　　“嗯？暮心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啊？”
　　程柔柔不解的声音似一道熙暖的光，霎时照亮了黑暗。

　　苏肇手一抖，险些没弄出声音。

　　她真的回来了，是看到他的消息了吧。
　　不过怎么现在才看到？难道是那什么生化危机不让她碰手机？

　　苏肇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连胃一阵阵的抽痛都顾不上了，紧盯着床尾。

　　须臾，林暮心的头从那里探了出来，一耸一耸的，她边上床边说着：“没出去多久。”

　　床帘遮光性极强，犹如暗沉沉的黑夜，她抬头直视过来的眼神和嗓音一样，带着微微的凉意，似清晨的第一口空气。

　　苏肇别扭地扭过头去，咬紧了嘴唇。

　　“你回来干嘛？”
　　他轻轻道，语气里满是气愤，又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林暮心歪过头，笑着道：“不是你让我回来的？”

　　“不想看见我？那我走？”

　　“别！——”
　　话音未落，苏肇就急促而准确地抓住了她手腕，所用力气似乎想掰断骨头。

　　林暮心蹙起眉毛，但任由他捏着。

　　她的顺从让苏肇有些不适应，心底的柔软被触动，气顿时消了大半。

　　他想说点什么，歉意地揉了揉她的手腕，正要开口，但又听到开门声。

　　这回是苗莉，进门时故意跺脚，声响格外引人注目。

　　苗莉将包摔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手机一甩：“去他妈的，导员抽什么疯，大晚上查寝，害我打车回来还白花那么多冤枉钱。”

　　她气鼓鼓的一同发言让整个寝室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中。

　　马书语是和她置气，连个眼神都没给。
　　程柔柔则是怕和她说话后两边都得罪了，缩在一边当鹌鹑。

　　而在这寂静的床帘中，气氛则更加微妙，昏暗的环境中躁动不安的空气蔓延，好似雷雨前的沉闷。

　　苏肇冷冷地放开了她的手，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我说呢……”
　　他满含歉意的眼神中跃动着的光陡然熄灭，转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不是他的等待唤醒了她的良心。
　　而是导员要来查寝，她才迫不得已匆匆赶回。

　　说不定在赶回来的前一刻她还与男友柔情蜜意。

　　苏肇打开了床帘内的灯，目光严峻如剑般落在她身上，扫视了个来回。

　　在触及到她脖子上的一点红斑后，他瞳孔猛地一缩，手指握成拳，捏得骨头咔咔作响。

　　他此刻愤怒到了极点。

　　被这样盯着，林暮心仍然毫无退缩之意，也毫不客气地回以直视。
　　“你不准备解释吗？”

　　“少管我的事。”

　　硬邦邦的话配上两人不示弱的神情，任谁看了也会以为是对仇人。

　　她眉头皱得深深的，察觉到了苏肇的目光，但不打算掩饰。

　　剑拔弩张的氛围一度让床帘外的三人都不对劲了，电视剧的播放声渐渐变小。

　　苏肇抿着嘴，眼圈越来越红，他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有那块鲜红的印记昭然浮现。
　　——那是别的男人留在她身上的。

　　他的眼睛向下，控制不住地去想，是不是她身上也有？
　　她和别人做了吗？

　　越想他越痛苦，越喘不过气，喉咙被塞了一块棉花一般绝望。

　　他忽地靠过去，嘴巴贴上了那块红斑，濡湿又温热的嘴唇吮住了，微微的刺痛传来。

　　林暮心没有料到，下意识一僵，他像猛地出现在眼前的巨大船只，利用惯性直接将她撞倒。

　　她吃痛地哼了一声，令苏肇短暂停住了片刻。

　　不过他转而又去吮住其他地方，似乎想让红斑被完全覆盖，又多出些他制造出来的痕迹。

　　林暮心尝试着推他肩膀，但力量悬殊太大了，手掌下结实贲张的肌肉显示他不需要用力就能轻松压制她的事实。

　　她索性不动了，由着他乱啃乱咬。

　　这倒让苏肇渐渐平息下来，他闻到了一股清新舒适的气息，是她沐浴露的香味，还有别的什么。

　　总之，她没沾惹上其他男人的味道。

　　他稍稍放松了压制，细看了眼脖子上的点点红痕，随即又皱起眉来。

　　盖不住……恼意聚集在他的眉眼中。

　　没等再次动作，林暮心给了他一巴掌，不响，却抽到了他的眼睛，很疼。

　　苏肇眼眶里泛起生理性的泪花来，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可他还想亲一亲，细腻柔滑的触感还停留在唇部，鼻尖还萦绕着香气，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但刚挨了打，让他更加委屈了。

　　“是很疼吗？”
　　他问。

　　林暮心瞪了他一眼，说：“你不能违背我的想法。”

　　“可我已经很轻了，”他语气接近撒娇，带着点刻意的蛊惑，“你都感觉疼，那他亲你脖子的时候你不觉得疼吗？他弄疼你就不是违背你的想法？”

　　林暮心懒得和他争辩了，显然这时候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把头别过去。
　　恰在这时候，寝室门口传来响动，有几声敲门声。

　　“学姐们好，我替导员查寝，麻烦报下姓名手机号。”粉色鸭舌帽女孩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歉意和几分不耐。

　　林暮心趁此机会掀开一角床帘，探出头去。

　　但她却没想到苏肇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衣料摩擦声与紧张的呼吸声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

　　“177……唔嗯……”

　　报电话号码到一半时，她发出短促而惊异的喘息，是他的手指擦过了敏感的地带。

　　如同蝴蝶翅膀掠过花蕊上空，却惹得花朵含羞摇曳，枝叶乱颤。

　　林暮心手指死死握住了床沿，白如透明的指尖隐隐泛红。

　　这一道叫声引得几人纷纷侧目，饶是林暮心，脸颊也不禁泛起一抹红晕。

　　她强忍着，克制着，断断续续地吐着字。

　　却没想到那只蝴蝶忽然下落，直接触碰到花瓣上，她又是一停顿。

　　它寻找着，动作迟疑却丝毫没有及时停止的意思，直至它仿佛找到了入口，触手试探着伸了进去。

　　林暮心浑身痉挛着一颤，脚趾蜷缩着，胳膊顿时失去了大半力气。

　　“学姐？”查寝的女生怪异又担忧地望着她。

　　林暮心只能又说了一遍手机号码，看着女孩在纸上写着。

　　而她额头上出了微汗，咬住下唇，尽力憋住嘴角即将倾吐出的气息。

　　蝴蝶一般的苏肇似乎找到了乐趣，她甚至能感觉到睡裙上下的浮动，腰间酥酥麻麻的。

　　他在她耳后轻笑，似乎对她的模样很是满意。

　　在查寝女孩表示可以之后，林暮心缓慢又动作利落地退回到床帘里。

　　但她未料到这一动作让蝴蝶猛地跌落到花蕊深处，差点惊呼出声。

　　她剧烈的喘息被一双唇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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