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

　　苏肇无法形容自己看到这条短信时的感觉是怎样的，胸腔里的气血猛然间上涌，令他眼前短暂的变为一片赫红。

　　手指尖都在微颤，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化为了带有尖刺的荆棘，狰狞着刺向他，嘲笑着他。

　　很久之后，他才有窒息感产生，如同刚碰到一块烫手山芋般将手机扔了出去，险些砸到了她身上。

　　他每动一下都十分困难，可还是强忍着酸涩将被子一点点从身子下抽出，转而盖在头上。

　　他被骗了……李季说得没错，他果然被这女人给骗了。

　　她有男朋友，还对他虚与委蛇，刻意与他肢体接触，扰得他心烦意乱，可这竟然只是为了骗他。

　　苏肇知道自己不该哭的，他本来就知道这女人并非好人，却还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蒙蔽。

　　但眼泪还是眨眼间就润透了被褥。

　　……

　　朦胧中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很像自己小时候病死的猫，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毛发被血水浸润着。

　　林暮心长叹一口气睁开眼，却发现哭声近在咫尺，她愣住了。

　　有毛病吧，谁又招惹他了。

　　此时林暮心真想把他捂死在床上，可好歹也相处了几天，她算是摸清了一点这位少爷的品性了，只能顺着毛去捋。

　　她伸手推了推那一坨被被子捆住的人形——啜泣声音小了点，变得更加隐忍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暮心只当是小事，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被子里久久没有回复，倒是一旁的手机亮着诡异的光。

　　林暮心找过来，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自然也瞥见了男友发来的消息，但也只是简简单单回了个“OK”的表情。

　　视线又转回到被子上来。

　　此时是十二点多，还不是人深度睡眠的时候，她仿佛已经听见室友们不耐烦的鼓囊声和翻身的动静了。

　　林暮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柔缓。

　　“说话！”

　　苏肇还是不应声，还往里面缩了缩，一副受气样。

　　林暮心一时气得牙痒，直接把枕头堆到了他的头上，试图将他的声音彻底捂住。

　　可那突如其来的厚重感却再度让苏肇误会了，他还以为是她轻轻抱住了他，意在讨好。

　　他咬紧了嘴唇，狠狠一推，枕头直接飞上了天。

　　“不要碰我，我明天就走！”

　　林暮心瞪大了眼睛，握紧的拳逐渐松开了。
　　是什么让苏肇突然转变了态度？她百思不得其解，李季和他说了什么？他听到室友说了什么？

　　总归是些他之前不知道后来才突然得知的事情，不然没法解释这个睡前还是小绵羊的人，在她睡了一觉醒来后变成了哭包精。

　　“大晚上号丧什么？！”
　　苗莉似乎压抑了很久的声音传来，“要死不送，窗在前面。”

　　这一嗓子把整个室内喊静了，程柔柔清浅均匀的呼吸中断，她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莉莉你又做噩梦了，又喊出声来了哦。”

　　苗莉没理，恶狠狠的继续说：“吵别人睡觉的可不是我，被人骗了还是家里死了人啊，大晚上哭哭哭的。”

　　林暮心叹了口气，她无暇理会言语攻击，只是戳了戳已然静默许久的苏肇。

　　她伸出一只手，在黑暗里摸索着，将他盖在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手机亮光微弱映照出那张有着泪痕的乖巧脸庞来，黑葡萄似的眸子被一汪水含着，轻轻一扎就骤然落下水珠来。

　　林暮心的手顿住了。

　　“你……”

　　苏肇吸了吸鼻子，用手捂住嘴，流着眼泪摇头。

　　林暮心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欲言又止，心中微微沉了一下，问他：“你想说什么？”

　　夜里她清冷的嗓音格外清晰，瞬间就让聒噪的苗莉偃旗息鼓。

　　她询问的尾音上扬，令苏肇眼皮一颤。

　　明明脸颊还挂着泪，嘴角还委屈地向下撇着，但林暮心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歉意。

　　“对不起。”他用发抖的气音说道。

　　他在道歉，因为自己的哭声让林暮心又挨骂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室友这么爱骂脏话，比他的狐朋狗友们还爱骂。

　　更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做了让人伤心的事情，自己还愿意给她道歉。
　　这一切都令苏肇很是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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