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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敬酒不吃吃罚酒
宇文翼昭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之嫌，我甚至看到康熙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然而毕竟是帝王胸襟，为了自身生存，连鳌拜他都能够隐忍几年之久，那么为了开疆拓土的千秋大业，自然能容忍翼昭这一时。
隐忍了一下，康熙尽力用平和的语气说：“朕可以给你平等和你说的人权。朕可以特许你，无论说出什么对朕不敬的话，朕都绝不追究。朕对你绝也不会任意处置，而会交由众爱卿讨论，朕还可以赐你免死金牌，同时大清国所有的法令、制度，你可以随意评说，朕都会认真考虑。”
我用眼神暗示翼昭，这是康熙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见好就收吧。可是或许她毕竟太年轻、太锋芒毕露；也或许她跟本就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要么就争取到完全的民主，否则决不妥协让步。总之翼昭对我的暗示完全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宇文翼昭反而没有理会康熙的让步，更加义正言辞起来：“皇上，在下不是为了自己一人的自由和人权来与您争执。如果我想要的只是自己的人权，那也根本用不着您的‘恩赐’。”说完这句有些尖刻的话，她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
“我站在这里，是希望您认真考虑一下君主立宪制度比起君主专制的优越性，和民主法制的重要性；也是希望您能够还政于民。请相信在下，如果天下能够真正属于每位公民，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努力让它越来越进步。况且宪政实行之后，在全体民众当中，公选首相和内阁，而您仍然是皇上，身份地位并无变化，所有人对您仍会保持原来的尊重。”
这一次翼昭确实太胆大包天，从康熙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康熙终于愤怒地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朕不客气！”随即召了侍卫进来，喝令叫将翼昭押下去关进牢里候审。
对于康熙的命令，翼昭并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甩开来抓她的侍卫：“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离我远点，我自己会走。”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在皇帝面前恭敬退下的侍卫离开了。
我极力掩饰着我对她的担忧，幸好康熙仍然余怒未消，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和表情。翼昭被带走之后，康熙的情绪也很差，便挥挥手叫我们这些宫女太监统统退下，他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我的住处，我突然想起在去见康熙之前，翼昭就把所有的日记都交给了我，我还没来得及看。现在她被打入天牢，我避开所有人拿出她的日记一篇篇看下去，那上面写的都是她在民主共和之路上做出的努力，基本是她在纸条上写给我、或者告诉过我的内容。
除此之外，我也终于知道了翼昭和小翠的故事。这件事情小翠从来没说过，我也没听翼昭提起来。不过这件事却也被她记在了日记本当中，我才了解了其中始末。
“那个小女孩着实让我又开了次眼界。社会最底层人家的女儿没有名字，只有个乳名叫做‘小翠’。因为是第一批响应者之一，那段时间我和她平时接触不少。小翠暗恋她看到的那个蒙面的‘我’这事情我最初没有注意，却是在后来才见识到。
“小翠生日那天来找我，说是和几个姐妹小聚，希望教主能够赏脸。我想观摩一下她所谓的‘小聚’究竟是什么样子，便答应了。不过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七八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轮番敬酒，看样子都知道小翠的心事，而且不灌醉我誓不罢休。
“如果是红酒，据我不完全统计，有一次喝了将近一瓶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不过这可是白酒啊！照这架势下去估计我会挂在当场。幸好以前在网上看过教人在酒桌上正确使用湿巾的帖子，清朝虽然没有湿巾，不过手帕还是可以凑合。最终小女孩们差不多灌了我一坛多白酒，虽然我几乎一滴也没真正喝下去。我实在想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索性装醉，反正也不是没见过别人的醉态。
“我被她们七手八脚地搀回了我的卧室，随后便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小翠。小翠扶我躺在了床上，之后犹豫了半天，终于俯身向我靠近。我大概猜测了一下她的想法，却真没想到古代也可以有如此奔放的女孩，看来我只有一装到底了。
“我突然伸手抱住了小翠，她在我的怀里瘫软下来，轻轻闭上了眼睛，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红。我终于能够确定她的想法，不过我却无法继续将这出戏唱下去。有没有感觉倒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没有装备。
“我将小翠的衣服扯下来丢到一边，附在她耳边说：‘你先睡吧。下次记得不要让我喝这么多酒，’说完，没等她答话，我便转过身去。不过我当然不会真的睡着，虽然闭着眼睛，耳朵还时刻留神周围的动静，脑子更是毫无倦意。这么有谍战电影气息的情节当然会让我有点兴奋。
“起初大约一个小时一切都貌似很正常，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没过多久，我感到小翠似乎开始轻轻地拉我的被子。我假装没有感觉，静观其变。小翠试探了一下。见我似乎是没醒的样子，终于放弃了，似乎又开始自己做什么小动作，我听见声音，但是看不到，这个时候已近天亮。
“早上起床，小翠正侧卧在我身边，盯着我看。我考虑了两秒钟，决定还是装作对昨天晚上的事情一无所知。见我睁眼，小翠的脸红了，或者说是更红了，又将身体蜷了蜷，我看到了她身下的点点猩红。
“我在小翠的前臂内侧发现了一道以前似乎没有见过的疤，于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我也就都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不如就假装相信她，看看后面还会出现些什么戏码。
“我让小翠不要对外提起，之后给小翠留了一笔钱，告诉她去留都随她，但是近期我有事要离开。如果她愿意跟着我，半年之后，就在这座小县城里唯一的寺庙见面。随后我就就回到了北京。既然我已不辞而别，那群一心想要荣华富贵，或者得道升仙的乌合之众，必然会完全失去凝聚力，最终不了了之。
除了这一篇之外，其他的内容都是我知道的。而看了这一篇，我却突然想起小翠带着铁血十八星旗冲上刑场的那一幕。也许这次，这个热血青年又有些太悲观了，她的理念在民众当中留下的影响，或许比她看到的，其实要更加深远一些。
翻过这一页，我继续读下去。读完日记最后一篇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其他人或许能够轻易忘记一场发生在康熙三十三年到三十七年之间的民主抗争，然而，要我如何才能忘记我的朋友，那个有见识有才华还有些单纯有点孩子气的热血青年？
只是一夜之间，青天白日旗和青天白日徽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康熙为了“斩草除根”，将仅剩的二期生和三期生以及在学的所有四期生全部收监，待将宇文翼昭斩首之后，择日秘密处死。胤祉由于身份没有被牵连，可还是受到了冷落。
我知道关押翼昭的地方在那里，却没有勇气去看看她，还要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
由于特战学堂已经不复存在，我的身份也不再是负责特战学堂“传旨代奏”和“物资调度”的宫女。康熙封我为“常在”。翼昭被关押的当天晚上，皇帝的兴致很好，命我去陪他小酌。
“菱儿平日和宇文先生接触不少，不知这次可有什么感想？”酒至半酣，康熙突然揽着我问。我强压住心底的痛楚，表面上仍是一副平静恭谨的样子：“奴婢只觉得宇文先生博古通今，学贯中西，淡泊名利，又怀平戎良策，不像是会犯下叛君之罪的人，哪想到……”我作出了一副深表惋惜的表情，康熙看不出我心中真实所想。
“朕敬重宇文先生的学识。”康熙微叹了一声，“宇文先生无意于权位，朕也从没看出他竟然想要推翻朕。直到现在，朕才想清楚，特战学生起兵叛乱，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为特战学员甄选之事不平’，而且很可能他就是幕后指使，只是当时朕也被蒙混过去了。”
说到这里，康熙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又说：“听说宇文先生做起生意来也非同小可，坐拥万贯家资，又创立特战学堂，正是名利双满，却为何要推翻朕呢？”康熙放下酒杯，不解地摇摇头。我替他斟满酒，他又啜了一口：“况且听他言语，更不会是为了取朕而代之，这其中缘由，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事情既已平静，皇上也不必多想了，毕竟皇上还有整个天下要操劳。”我小心翼翼地回答。三百年的代沟，翼昭的思想又怎么是康熙能够理解的。康熙一笑，再次一仰头饮尽杯中酒：“菱儿说的有理。”说着抚弄着我的头发：“菱儿，唱歌给朕听吧。”我顺从地唱起了《发如雪》，康熙在我婉转的声音中，如痴如醉。
两天后，就是处斩钦犯宇文翼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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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康熙和宇文翼昭的对话以及白菡菱的注释，其实是作者对于“民本”和“民主”这两个不同概念的理解~
民本思想和民主理念完全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因为其背景不同，所以无法说孰优孰劣，但是这两个概念确实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作者个人观点是，前者是局限的，后者是必然的；前者在封建君主专制社会统治阶级当中并不讨好，但却会被各种歌颂，而后者才是全人类的必然归向。
“民本”当中的“民贵君轻”，其内涵仍然不是平等的。就像一个农民可能很爱惜他的牛，比较极端的情况下可能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喂饱牛，但是在他心中他的牛和他是平等的吗？他清楚地了解如果没有他的牛，他的生活可能很难继续下去，而有这头牛的话他自己的生活也会变好，所以他爱惜它。而这头牛的命运，其实还是掌握在这个农民的手中。比如说农民借了财主家的高利贷，还不起，财主就拉走这头牛抵债。
而这种情况在民主社会当中，理论上是不应该存在的。
宇文翼昭要争取的，是一个人权、平等、人人都作为“人”而存在的民主法制社会，而不是想要将一个农民变成一个“爱惜牛的农民”这么简单……
康熙是个很优秀的牛把式，仅此而已。白菡菱说得没错，翼昭的思想，怎么是康熙能够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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