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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自由、民主还有人权
事实上对于她在这个世界中所做的一切，翼昭自己远远不够满意。即使是带着几分悲壮在处理“后事”的时候，她仍然坚持固守着她认为正确的理想。就在遣散仆从的时候，她还幻想着会出现像美国解放黑奴一样的场景，获得自由的人会讴歌自由。
然而他们表现出的却是淡漠，甚至有些失落，因为翼昭在员工薪水方面，一贯都比较慷慨。翼昭早就料到这就是现实，却坚持拒绝接受这种现实为合理。而被她遣散的那些人，少数也许回了原籍去做个自给自足的农民或者小手工业者，更少数人也许选择做个小商贩，多数人，却是换了个主子，继续做奴才。
唯一不同的，是宇文翼昭已经不再像四年前的义愤。这样的情况无论她还是我都已经看得太多，见怪不怪。如果不是这种安心于追求“做稳奴才”的心理，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的革命军，又怎么可能会如以此悲情的方式被全数歼灭？
面见康熙的机会并不难创造，翼昭让我向康熙转达说她有了新的重大进展，果然，皇上第二天就召见了她。
“先生最近似乎气色不佳，是不是特战事务太过劳累了先生？”康熙的语气似乎、至少表面上是关切的。宇文翼昭从听说革命在江西被镇压就开始渐渐出现黑眼圈，我看了也有些心疼，却因为怕触痛她的心，不敢问候她。
翼昭淡定地笑笑，答道：“在下多谢皇上关心了。然而为天下苍生，在下劳累也不算什么。”这句话一语双关，康熙断不会理解她的真实含义。
皇上微微颔首：“先生大义，真是令朕也有些惭愧啊。听菡菱说，先生现在是有了新的成就？”翼昭点点头回答：“没错，在下已经基本得出，这‘小战士’如何用于兵对兵的战争。”于是便陈述了一下生物武器的施放工具和使用方法。虽然这在21世纪都是生物武器领域最基础的东西，但在300年前的清朝，翼昭不说，别人当然也就想不到。
“果然如先生所说，如此一来，比起攻击敌方战马便更加威力。”康熙按照翼昭的思路在头脑中推演一番，感觉可行，赞道，“想必先生日后，还会想出更加提升这特种战队战力之法吧！”
“其实武器再强大，也不足以维护一个国家长久立于不败之地。”翼昭等到了她想要的问题，趁机说出这句话。果然，这句话取得了她要的效果，康熙的求知欲被勾了上来：“哦？那依先生之见，还有什么，宇文先生能否说来听听？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比先生说的那种‘小战士’更强？”
“其实那和细菌是没有可比性的，因为维护异国国家繁荣富强的不不只有军事力量，还有政治因素，比如说政体。”翼昭终于说出了在这世界中，她忍了四年一直都没有说出来的话。我在一旁不免有点担心，她讲得这样直接，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只见康熙微露不悦之色：“先生是说，真的治国方略有什么不正确了？”
翼昭没有理会康熙的情绪，平静地回答：“不是说不正确，恰恰相反，其实作为一个皇帝，您做得很好，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的道理人人都懂，如果将您的治国方略加以适当的改进，必然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气氛再一次转变，宇文翼昭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反而使得勤勉好学的康熙帝更加认真了些：“依你看，朕这‘虎’要如何添上‘翼’？”由于生物武器的初试锋芒，和翼昭对疫病流行情况的出色应对，他应该对翼昭是比较信任的。
宇文翼昭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我知道她要说到“政治体制”这个敏感话题了。我上前去为康熙的茶杯续了水，以便使翼昭的犹豫不那么明显。
如我所料，康熙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放下，翼昭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在下刚刚说到了政体。目前这种政体是君主专制，即天下为皇上您一人所有，将来传位也仅限于爱新觉罗氏一家。”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康熙，继续侃侃而谈：
“在这种体制下，全国各个方面的决策都是有您一人来做，所有的法令法规，无论是由那些臣子或者其他什么人来负责制定或修改，最终决定权仍在您一人手中。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又说群策群力，况且总有些边陲偏远之地是在庙堂的视线之外。
“另外百姓和百官对您都有畏惧之心，并且基本是无条件的绝对服从，因为所有人的生命都掌握在您一人手中。在这样的体制之下，言论不自由所以缺乏思想创新，进而制约了科技创新，舆论不自由所以没有对职权部门有效的监督，最终就会导致腐败滋生，进而社会动荡……”
康熙的脸色已经变化了好几次，当翼昭毫不留情地说起君主专制的弊端时，他虽然也耐心听下去，却是有些生气的；而若翼昭说出了那么一两点他觉得有道理的内容，他又会宽容甚至有些赞许地点点头。
宇文翼昭仿佛是进入了一种演讲的状态。虽然她偶尔也会关注一下康熙的反应，但完全只将他当作一个普通听众。她自己则纵横捭阖，从君主专制的局限性到社会的发展规律，再说到君主立宪制，又说到人权、平等、自由等等，滔滔不绝，旁征博引。
我仍侍立一旁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慨叹，若是单从翼昭这条理清晰气势恢宏的演说风格，和她对社会体制方面深刻的理解，我绝对不会将她看作一位纯理科的学生。然而不管康熙是否听得懂，就自顾地用化学平衡和电磁感应来解释社会阶层间的平衡，又绝不是文科生能够说出来的。
难怪中学教她们班语文的老师会说，宇文翼昭若是生在春秋时期，一定也是纵横家当中的佼佼者。以往由于只是听她们班其他同学的议论，我并没有机会亲眼将她这方面的风采目睹得如此淋漓尽致，今天沾了康熙的光，我算是见识了。而我以前竟然始终没有发现，枉我们同学那么久。
“你说的‘民主’，朕倒是同意，而且朕自认为，朕是一位重视百姓的君主。”在翼昭的一处停顿，康熙终于插上了嘴。我有点担忧地看了看翼昭，康熙显然根本不明白翼昭所说的“民主”究竟是什么。以她的性格，是必然要反驳的吧。
“皇上您可能有点误解。在下刚刚所说的‘民主’并非所谓的儒家‘民本思想’。所谓的‘民本’内涵是说民贵君轻，实际上还是将民众当做榨取利益的工具。维持这种社会稳定靠的是专制统治者的德行或者强权，其实质还是人治；而真正的民主，是建立在平等和人权的基础上，靠公正的法律对所有人有同等效应的约束，是法制，这不可能存在于任何一个专制的社会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翼昭开始解释“民主”，又从这里继续铺展开来。从她理解中民主的含义，和她对“民主”与“民本”的区分，又说到了她对国体的改制思想。
“所谓民族，就是无论满蒙回藏汉，以及其他各个民族，乃至所谓夷族外邦皆为兄弟手足，济弱扶倾，终成大同之治；所谓民权，就是民众有选举、罢免、创制、复决四权，政府有立法、司法、行政、考试、监察五权，民众与皇室成为互动平衡；所谓民生，就是发展国家资本，振兴实业，使民丰衣足食，最终共同富裕……”
无视了康熙表情如交通灯般的色彩变幻，宇文翼昭以一种演讲的气势，只管口若悬河地说下去。
“够了！”在翼昭说完了三民主义、五权宪法、法制以及立法和执法的独立性，又说起公权部门的监督问题的时候，康熙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照你说来，朕就是独揽大权，就是让黎民不敢说话了？”他的语气中带着质问。如果翼昭识相的话，就应该赶快说些哄他高兴的话。否则，康熙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在旁边用眼神暗示翼昭，翼昭却没有看见，也许是看见了但是不想理会吧：“那倒不是皇上您的问题，而是君主专制制度的特点……”从这里她重新侃下去，不知怎的又扯到了她“奉旨研发”的生物武器。
“正因为专制社会制度下，对权力阶层缺乏足够的公众监督和多方面约束，生物武器在专制国家具有更大的威胁性，这也是在下这几天想到的。所以，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如果清帝国国体不改，恐怕在下只能放弃生物武器的筹备了。”
对于早就见识了生物武器威力的康熙来说，既然翼昭说出了这句话，他便不得不隐忍一下：“朕对你还不够信任和赏识么？”
宇文翼昭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摇头：“凭良心讲，皇上对在下的信任和赏识已经远远超过了‘足够’。”这句话说完，她随即又坚定起来：“但这不是一回事。也许您心中想的是社稷江山，别人的生命对您轻若鸿毛。但是在下眼中，人与人原本都平等，我不仅要对您的信任赏识负责，更要对芸芸众生最基本的生命和人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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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说到生化武器的施放，在下印象中貌似比较常见的是将气溶胶制剂直接喷洒在公共场合，还有一种是将菌体制成有一定扩散和空气悬浮能力的干粉，洒在公共场合……不过这种方法的传染程度大大低于气溶胶制剂。
再就是用热兵器携带生物制剂，靠爆炸等过程使生物制剂扩散开来。不过这种情况的话……貌似对病原微生物的要求非常高……
还有就是人弹，自愿感染病原并主动去传染给更多人，这种……可能恐怖主义比较多见~
宇文翼昭不会对康熙说很深，反正作者对康熙的科学素养和人文精神都不敢高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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