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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日入二刻,金乌西沉,天色昏黄不由得让人有些烦闷。
赵府沉闷非凡,赵林翰、夫人还有几名亲近家仆都聚在前厅,众人目光都集在坐在一旁的楚温文身上,但并没有人开口打破这有些紧张的寂静。
“楚道长,我们可都是照着您说的做,现在这样您可有什么法子”,赵夫人率先开了口。
楚温文睁开眼,“哦,夫人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在下故意害您?”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夫人,您可想好再说”,楚温文话锋一转,看向赵林翰,“这世上的事情讲究个因果轮回,这邪物为何缠上赵府,赵国士和夫人应该比我清楚。”
“楚道长,您这般过河拆桥,就不怕我将实情告诉...”
“实情?实情为何?你就算真的说出来,又有何人会信?”
赵林翰的手狠狠扣着梨木桌沿,“凤桐阁的三小姐...”
“她信又如何?玄门世家怎会把你一个小小百姓世族的事情放在心上,你太高看自己了”,楚温文招手唤来一名手下的小修,“去把公子请来。”
“赵国士,你可想好,事到如今你们已经没有旁的选择了。”
楚温文言尽于此,他本就没打算兑现给赵家的任何承诺,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厅堂又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只有刻漏的点点声响。
日入刚刚过半,就见赵府看门的小厮从外跑来,“老爷,凤桐阁的修士到了。”
“请进来!”,赵林翰对小厮说着话,目光却一直定在楚温文身上。
楚温文置若罔闻,不知在同一旁的小修低语何事。
凤离三人走至前院的时候正巧遇到楚暄,凤离向他微微颔首。
“楚公子。”
闻言,凤染同青鸾抬手施礼,“见过楚公子。”
楚暄不甚在意几人礼数不妥,他盯着凤离看了片刻,“一月不见,三小姐似乎清减了。”
“是吗?”
“三小姐还是要多注意休息,秋日更深露重,可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染了风寒”,楚暄在‘更深’两字上重了重。
凤离恍若没听懂楚暄话语中的试探,“楚公子是记在楚温文前辈名下吧,这爱操心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只是,我凤宫之事就不劳烦楚家几位了”,凤离眼神扫过引路的楚家小修,又落到楚暄身上,只是一下便转回头看着前方。
看着凤离漫不经心的模样,楚暄的眼神暗了暗,又道,“今早赵家人去凤桐阁了。”
“是啊”,凤离听出楚暄语气里的不善,轻笑道,“我还奇怪呢。楚公子同楚前辈都在府上,怎的轮得到我凤宫解决这等‘小事’。”
“不过,我听说是楚前辈同赵家人说的。怎么楚公子不知道此事?”
“我自是知道,所以,还请三小姐小心为妙。”
话语间,众人已然走到赵府会客厅前,凤离将厅堂里的情形收入眼底,心里有了思索。赵林翰看见凤离,连忙起身迎接。
“凤三小姐,您可来了。”
“赵国士”,凤离看看赵林翰,又向坐在一旁的楚温文问好,“文质公,许久不见。”
“三小姐,老夫倒是没料到你会亲自前往。”
“晚辈自当是要出外历练,不然怎么会知晓这三界六合之间的世俗。”
凤离见楚温文不再说话,转过头看向赵林翰,“赵国士,我可否看看赵小姐的房间。”
“可以可以,我带您去。”
赵婉容所居的院落虽然所饰之物皆华丽,却有种破败的死寂,整个院落空无一人,却令人很是沉闷阴翳。主屋里只剩一地干涸的血迹,赵婉容的尸身已经被仵作收走,腐坏的血液和着一阵莫名的香气令人不由得有些恶心。
“这是妖魅所为,城中官府定然是查不出因果的”,凤离转身从主屋走出来,“赵国士,不知府上中心的院落为何处?”
“议事堂,方才我们所在的厅堂。”
“那就烦请诸位移步。”
凤离同青鸾低语了几句,就见青鸾向赵府深处走去;而赵林翰跟在凤离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欲开口,却被凤离插话。
“赵国士,我听说府上还有一位大公子?”
“是,犬子今日去处理外务了,不曾回来。此事可与他有关?”
凤离心里哂笑,这楚家真是半点看不上赵家,已经到如此地步都未曾跟他讲过这个中内情,至于这赵家知道自己被当了棋子却没有旁的选择,只得被人一直利用下去。
凤离笑笑,“不是,只是看今日赵公子不在,问问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待众人回到议事堂后,凤离先是吩咐管家取来一幅赵府的地图,又从赵林翰和赵夫人处拿了一样贴身之物,于是便带着凤染去了后厅。
楚温文坐在前厅岿然不动,只是给身侧的小修使了个眼色,让他找个理由去后面窥察一番。
“凤三小姐,文质公差在下给您送茶。”
后厅同前厅之间隔着一道竹帘,小修只能看清帘后隐隐约约的人影,正当他要抬帘近前,凤染便先一步抬起了竹帘,接过茶盘,片刻间就将小修不尴不尬的拦在外。
“文质公,这...”
小修进退皆错,只好留在原地,侧耳听见里面传来低语。
楚暄看着两人一语未发,突然起身走进了后厅,“三小姐,可有何需要我帮忙?”
“不劳烦楚公子...”
竹帘再次模糊了后厅的对话。
楚暄走入后厅时,凤离正在画阵,听到楚暄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倒是凤染回了他一句。
“楚公子,您...”
“你这是做什么阵?”,楚暄踱步到凤离身边,低头看着她手下的法阵,“惊门阵!”
“你要拿什么做供奉?!赵家的生灵?!”
听到楚暄的话,凤离面色古怪的抬起头,“你在说什么?拿生灵祭阵?”
“惊门属八门之中大凶之位,结阵开门向来都是要卜卦、测算、供奉,缺一不可。你如此随意开阵是想让所有人都死在阵里?”,看凤离不以为意的样子,楚暄不由得心生暗火。
楚暄虽早就听门上诸位说过凤离此人行事乖张,却未想到她竟如此罔顾人命。
“虚诈之神斯南方火,掌惊恐虚异之事。入阵者强突此门恐惊慌祸乱;结阵者需以灵供奉,可御反噬”,凤离低下头再次画起阵来,“你是这样想的,对吧?”
“你知道...”
“我知道”,凤离落下最后一笔,接过凤染递来的手巾,手上的伤口赫然展现在楚暄面前,“螣蛇属阴,旁的修士自然不可随意使用”
楚暄看着凤离手上的血,微微皱眉,“你用自己结阵?”
“不过我本就修习阴虚之道,只是借一点八神之力,造个幻境而已,还不至于控制不住反噬。”
“何况,我要是真的打算杀了他们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的手段。楚公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楚暄闻言不由得露出窘态,讪讪道,“我以为...”
“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楚公子还是出去吧”,凤离说着又拿出两个人偶,在它背后细细画着,“你也看到了,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楚暄将欲出口的话压了下去,抬步走出了后厅,就见楚温文抬眼看着他,等他言语。
“惊门阵。她根本不是要除了那只‘魅’,她是要造境审诉。”
“她这是要让我们做见证”,楚温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无妨,等下你同她一起入境,看着她不要做多余的事。”
人定二刻,夜色沉郁,世间万物都被笼罩在一方墨色之中。
青鸾回到议事厅的时候,凤离正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不知在思索什么。秋日的夜里本就寒凉,此时还吹起一阵风,卷着凤离的衣摆猎猎而动。
“少宫主,我回来了。”
“嗯,都安置妥当了?”,凤离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青鸾,眼底却染上一层夜色,“走吧,这事就快结束了。”
凤离自说自话的走回堂上,青鸾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才摇摇头跟着走回堂上。
“青鸾,染哥儿,等下你们在外面守阵”,凤离指使着众人站定位置,回过头向楚温文道,“文质公可否随我一同入阵做个见证?”
楚温文泰然自若,“老夫就不参这个热闹了,就让暄哥儿陪三小姐,可好?”
“自然,劳烦楚公子入阵。”
待众人在阵中站定,青鸾手中的香炉开始冒出袅袅烟雾。
烟雾悠悠然然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凤离清冷的声音透过一片朦胧传进众人的耳朵,烟煴之中阵法开始泛起火红的光芒,光芒愈来愈盛,直到刺目的使得众人闭上了双眼。
咚——咚——咚——
楚暄随着钟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方院落被埋在皑皑白雪中的院落,透过房里的掌灯一个女子梳妆的影子映在窗上,有女子交谈的喧闹传出来。
“这是赵家大公子的夫人”,凤离特有的清冷声音从楚暄身后传来。
楚暄回身看着从廊下走来的凤离,一抹红色在一片堆银砌玉的雪色中有种灿烂而妖异的感觉,使他不由得出了神——真奇怪,明明是这么明丽热烈的人,却有那样一副清冷的声音,就像这雪一般。
“你怎么了?”,凤离看着楚暄的眼神,感到有些不自在。
“啊?没什么,红色很适合你。”
楚暄看出凤离眼神里的疑问,只好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这赵家少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凤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收回目光,看向窗上的倒影。
屋里的人已经收拾妥帖,屋里的烛火被熄灭后,屋子的门被打开,几个丫鬟随同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盈盈笑意。
“哎。”
恍然间,楚暄似乎听到凤离叹了口气,但当他转过头时,凤离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
“走吧。”
两人跟着妇人的脚步停在一处厅堂外,正是赵府的议事堂。堂上看似一派歌舞升平之景,细看却发觉其间一些女子坦胸露乳,穿着好不清凉,至于丝竹的唱词也是荒诞至极;再看主位上的赵林翰一脸鄙陋放荡之色,而赵公子同赵林翰别无二致外,席间其余几人都是赵府的女眷面上都是习以为常的神色。
楚暄看着这一片荒谬之景,不禁皱起眉头,“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别急,还有更荒唐的。”
雪愈发大了,屋檐盛不住积雪,一团洁白便砸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不知何时,厅堂上就只剩赵林翰同那少妇人两个,少妇人被赵林翰唤至身前,片刻后少妇人扶着赵林翰走进后堂。
两人没有跟上去,楚暄攥了攥拳,声音喑哑,“是我想的那样?”
“应当是吧”,凤离的回答有些含糊,她抬起手正巧有雪花落在指尖,顺着指尖的水渍向上看去,“你看。”
只见整个幻境都开始随着大雪崩塌,鹅毛大雪模糊了两人视线,当最后一片雪花落地,周围的雪景瞬间消弭无踪,代替它的是满园桃花,香气满盈,端的是大好春景。
“那天是什么日子?”,楚暄的声音喑哑,不甚清晰。
凤离走在前面,闻言顿了顿,“除夕吧,我听到爆竹声了。”
只不过是几个月光景,少妇人的院落却破败了不少,门口还拦着几个家丁,一阵女子哭闹夹杂着尖叫传出院子。
凤离带着楚暄站在主屋的偏廊上,屋里的吵闹在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
“夫人,我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女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的歇斯底里的哭声。
赵夫人的声音带着讽刺,“琼琚啊,我也是为你好,这孩子...留不得。”
“夫人,我不求什么别的荣华,就求您让我把这个孩子留下...”,随着女子的话而落的是她以头抢地的声音。
“咚”、“咚”的声音砸在楚暄心里,震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抬步就想破窗而入。
凤离不知何时将毕方扇握在手里,轻巧的拦在楚暄身前,“你现在进去我这阵就白开了。”
“你早就知道?!”
“你不是也知道么?那个香囊,你还记得吗?”
“那个不是...”,楚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香囊上绣了个‘赵’字,我估计那‘魅’生前就是这赵府的女眷,然后打探一番便知道了”,凤离顿了顿,眼神看向楚暄腰间的佩剑,“没有人会带着自己的佩剑夜袭的,楚公子。”
楚暄听出凤离语气里的戏谑,“那你呢?你怎么也带佩剑?”
“我...虽说我不惯用剑,可这不是你们正道世家说的礼仪么?”,凤离随口答了一句,转过头看着屋里,“这少妇人死于此等□□之事,进而亡灵化身成‘魅’,我只是如此猜测,没想到猜对了。”
“不过,猜对了也不好,这女子的命数...”
突然,一阵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打断了凤离的低语,两人眼前的屋子也陷入黑暗,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幻境开始沉入黑暗,渐渐崩塌。
幻境外,赵府的议事堂后厅,青鸾正守在法阵旁,手中抱着一个瓷罐,楚温文端坐远处闭目养神,只有凤染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身旁的桌上摆着一幅画着阵法的赵府地图,图上有两个已然裂开的桐木人偶。凤染看着人偶身上渐渐暗淡的符咒,默默念了句咒令,才悄悄将东西收起来。
唰——
凤离一摇毕方扇,一抹火光落在两人身前,无尽的黑暗吞噬着这一方光明。
“结束了”,凤离的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但楚暄还是听出些虚弱的感觉。
“你怎么了?受伤了?”
“怎么会”,凤离声音透出点笑意,随即闷闷的咳了一声。
“你费这么大劲造境申诉,可什么都没能改变;赵林翰...他还是干了那些龌龊事,他夫人也还是助纣为虐,什么都没能改变,而且‘魅’你也没抓住。”
“不是的”,凤离冷不防说了一句。
“不是什么?”
“没什么,还有,已经抓住了。”
“抓住了?什么时候。”
“一会你就知道了,我们该出去了。”
凤离崩开自己手上凝结的伤口,鲜血滴落在脚下,红光大盛,将两人的身影卷入明朗之中。
楚暄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四周是连绵的火光,他四下张望想要看清这是何处——双凤图腾。
这是凤宫。
这个认知让楚暄不禁有些诧异,正要细细观察之时幻境倏地全都消失,眼前已然是赵府的后厅,看到面前的凤离有些失神——她是真的有些虚弱,脸色苍白,唇上的颜色已然退的干干净净。
“你...”,楚暄迟疑的开口。
凤离没发觉楚暄的奇怪,只是向赵家夫妇说,“如今赵国士有什么想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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