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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节
肖潜上午没出去,在旅店里四处溜达,东瞅瞅西逛逛顺便逗逗猫。旅店不大,不过上下两层,第一层里有前台,木制的,看着就死沉死沉的。仔细看,上边隐约还有没有被磨平的年轮的纹路,让人感觉到某种宿命感。桌子的主人很爱惜它,把它擦的一尘不染。
桌子上摞了几个本子,纸张泛黄。在封皮上,清秀但不失劲道的写着:来去都是客,客字的最后一笔,墨水洇了出来,看的出字的主人在这一笔上做了很久的停留。从前台向左拐,就是旅馆的餐厅,一个大长条的桌子,差不多有十米。不吃饭的时候,用白色的布盖着,活像个棺材。楼上是客房,大概十几间。
肖潜在旅社走走停停,发现有一只猫一直跟着他,这只猫的年纪显然已经不小了,跟着肖潜都有些吃力,但还是锲而不舍的步步紧跟。肖潜蹲下来,正要摸猫的脑袋,猫缓缓的闪头躲开。肖潜这才好好看这只猫,这猫的皮肉已松,不仔细看也能看出它的老态,眼睛也像糊了一层棉絮,浑浊不清,就像操劳了一辈子的阿婆的眼睛,不知为何,肖潜感觉到一种慈爱和来自长辈的关切。
它的脖子上挂着一把小巧古旧的锁。猫缓缓的抬头和肖潜长久的对视,肖潜把手伸到地上,猫艰难的挪了上去,在肖潜的身上闻了又闻,甚至轻轻的咬了一下,不深但血立刻就出来了。肖潜吃痛,但怕一撒手摔着它,只好继续抱着,猫舔着血像是肖潜小时候在回味棒棒糖。猫从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嗷呜”了一声,肖潜却立刻明白,把猫放在地上。猫又深深看了肖潜一眼,不回头的走了。
中午,旅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甚至有很多肖潜这两天根本没见过的人,这些人看着正常多了,至少会说小话,会笑,你问他们话他们也会回答你。很,淳朴。肖潜听见他们一直围在一起热切的讨论,时不时发出声音不大的笑声,这种景象在这个阴森森的旅店里实在是难得。肖潜站在外围,听他们说什么“假面”,“分配”“跳舞”听的云里雾里。
“他们在说假面节。”择易站在了肖潜的身后说道“我们这里除了新年外最重要的节日。”
肖潜对于择易主动跟自己说这里的风俗颇为吃惊,转身被身边的人带了一下,左脚踩着右脚要摔倒,本来以肖潜的反应速度顶多就是晃一下,而择易却更快的出手扶住了肖潜的手肘,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我以前很强吗?”肖潜说完两个人都愣了,择易问的莫名奇妙,肖潜觉得自己回答的也莫名奇妙,本来两个人就是陌生人的状态,今天不过是刚刚接触的第二天。但这个对话要是让外人来听,估计会认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择易说:“我猜的,看你身体很好的样子。”
”嗯”
“你出来,给你个东西。”择易说着已经转身脱离人群走了,肖潜跟在择易的后面,看着少年单薄的挺的笔直的脊背,择易有种一把手就能拦过来的错觉。择易今天身上穿了个说不出样式的衣服,黑色缎面,用红色和黄色丝线绣的像猫又不像猫的动物,趴在择易的肩头。把择易的脖子衬的纤细。肖潜一路走,一路观察择易,最后得出一个完蛋的结论:“择易长的还挺好看的。”
肖潜加快步子,追上择易问:“给我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
两个人出了旅店,绕到旅店后边,旅店后边是个大菜园子!萝卜,青菜,茄子,一排一排整整齐齐,这是低的。架起来的豆角藤,南瓜藤是高的。阳光透过叶子的间隙洒下来,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各种蔬菜高低错落,是自然的令人舒畅的美。
菜园子里有两间房,一大一小,择易站在大的房间门前,掏钥匙准备开锁。肖潜指着旁边的小房间问:“那个房间是干嘛的?”
择易一边开锁一边回答:“都是仓库。”择易推开门,门咯吱咯吱的叫,肖潜一看这陈旧的架势,往后退了两步,唯恐被灰尘呛一脸。意外的,房间却是打扫过的,干干净净,地板都能照出人影。
“看什么呢?”择易看肖潜一直盯着地上。
“看我还挺帅。”肖潜面不改色的回答。择易别过头,小小的撇了一下嘴,小声说:“自恋”
择易身边苦涩压抑的气氛在这个屋子里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变得活络自在,有了个年轻人的样子。
择易打开面前的箱子,展示给肖潜看。箱子里是各种各样的面具!但都青面獠牙一样的丑。“挑一个吧,马上就假面节了,反正你也是要留下过节的。”
“没有长得好看一点的吗?”肖潜嘴里嫌弃着,手却伸过去要挑面具。
刚要碰到面具,突然,手腕被择易抓着翻过来。肖潜脑子还来不及思考,右手条件反射的噌的扣住了择易的命脉。择易见状,松开肖潜的手腕,说:“怎么被咬了?”
“被一只猫咬的,年纪大了,我就没跟它计较。”肖潜看择易脸色阴晴不定,问:“怎么,被咬了很严重吗?会死人吗?”
择易皱眉说:“那倒不会,就是会变疯,不过你都这么疯了,也不会更疯了。”肖潜有些无语,择易刚才反应如此激烈,现在又若无其事的嘲讽自己。一次也就算了,三番五次表示过关心又回归冷漠,其中原因不得不让人深思。
“赶紧挑。”择易出言提醒道,择易身上苦涩压抑的气氛又回来了,甚至更为浓烈压抑。
肖潜随便挑了一个面具,像猫,准确的说整个箱子的面具都像猫。黑底,摸上去还有些剌手,耳朵和鼻尖是金色的,绿眼睛中间用颜料点了个红色的瞳孔,肖潜盯着这个眼睛,疑惑道:“这眼睛上一个洞都没有,从哪向外看啊?怎么,你们这里的人不用眼睛就能走路?
“戴上。”
“啥?”
“我说让你戴上。”
“哦”肖潜拿着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择易,你搞什么鬼?”
择易叹了口气,上手帮肖潜把面具往下拽了一下,又手捧着面具向左转了转,调整好角度。肖潜眼前透出光亮,一下子看到了择易因为替他调整面具而离得格外近的脸。择易调整好后,马上后退几步,退到了亲密距离之外。
择易说:“敕莫神曾留下警示,看人不能用眼睛看,否则朋友背叛,妻离子散。所以面具封住了眼睛。”
“那用哪里看,用心看?”肖潜用食指敲着面具上的眼睛。
“用这里。”择易用手指着面具的额头“所以敕莫神在这里开了看向外界的口。这里是用特殊的材质做的,从外面看是黑色,但是人在面具里透过它能看清外面的事物。”
“为什么是这里?”
“不知道,神的旨意凡人猜不到。”择易说。
肖潜把面具从脸上摘下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端详,说:“你们这里的风俗还蛮奇特的。”
“这世上,哪里没有些奇怪的风俗?”择易说:“过年放鞭炮不奇特吗?不过过的久了,习以为常罢了。”
肖潜找了把椅子递给择易,示意他坐。择易挑挑眉,这是打算长谈了?“你不坐吗?”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地上,我以前还经常睡地上呢。”
“以前?”择易皱眉问道
“昂,哎,什么时候来着?大概小的时候被我爸送到军营的时候,记不太清了,最近脑子不太好使。”肖潜试着回忆,但似乎回忆受到了阻隔,记不大完整了。
择易轻轻松了口气,说:“地上凉,外边还有把椅子。”说着走出去又提溜进来一把椅子。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择易靠在椅子上,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卸了下来,眼皮垂下来,盖住平时清亮的眼睛。
肖潜很意外,择易一直对这里的某些事情闭口不谈,突然这么爽快,肖潜一时还真的不敢接。他权衡了一下,只是问:“不跟我说说假面节吗?起源,寓意,怎么过。”
择易在心里轻笑:果然,还是那么机警,不肯轻易信任别人。
“传说,几千年前,族人惹怒天神,天神降灾于世人。那段时间,整个族都被笼罩在恐惧中,亲人相残,瘟疫横行,大街上到处是因瘟疫将死未死的人,社会原有的架构分崩离析。后来一位神,就是那位敕莫神降临,遏制了瘟疫的传播。从此,敕莫神成为我们族最高的神,被供奉于庙宇之间。敕莫神极其讨厌等级划分,命令族里无论美丑,财富多少一律一视同仁。所以在敕莫神离开这里之后,族人每年都会在敕莫神降临的那天夜晚,佩戴上假面,跳祭祀舞,互相对拜,以示众生平等。”择易说。
肖潜听着,心里产生两个疑惑:族人因何惹怒天神,天神又降了什么灾给世人,只是瘟疫吗?
这些问题,肖潜不打算问择易,择易想说的,自然会说。而这些择易刻意掠过去的,肖潜去问,择易不见得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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