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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镜新磨(上)
聂聆的小铺不大,备货也就不多。像是肉菜鱼虾之类的,尽是在由那小伙计刘根儿去市集赶早采买的,肉呀菜呀这些东西不像米面,放不长久,聂聆也绝不会将不新鲜的东西做给客人吃。故而刘根儿一次只买一两日的量,便是再便宜也绝不多买。
一个月来,刘根儿都在五更天时起身去附近的市集,他先去买刚捞上来的河鲜,而后去买城郊运来的蔬菜,最后去肉铺里挑些肉,等他回到小铺子里,聂聆与帮厨李婶差不多也到了。聂聆与李婶洗菜切肉,刘根儿擦桌椅板凳,约莫半个时辰后,便会有客人陆续入座了。
今天刘根儿在市集转了一圈,愣是一文钱没花出去。那些鱼铺菜铺肉铺瞧见刘根儿来问价,都是半句话也不搭理,直接轰走。刘根儿有些懵了,明明昨日还有商有量,讨价还价,今天便什么都不卖给自己了,哪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刘根儿不服,与他们理论,几句话后变成了争吵。那几人不占理,见吵不过刘根儿,肉铺王屠户的儿子直接抡起把弄猪肉的大手,将面前这个瘦小的男孩一巴掌扇在地上,接着狠啐了一口,威胁道,若是刘根儿再来找事,便要教他见识见识王家祖传的煽猪手艺,让他刘根儿变成“没根儿”。
刘根儿不敢还手,只得捂着脸,边哭边往回走。
聂聆今日到的稍早了些,她见小伙计还没有回来,便顺手打了盆水,沾湿了抹布,先做了些擦扫的活,眼见着各处都没落灰了,聂聆便坐回自己的小柜台上,支着脸等李婶与刘根儿。
她最近常常想着悬池,多少有些放心不下。自己与这小气鬼足足有一个月没见面,指不定将她气成什么样子了。那天与她吵架时,话的确是重了些,多半是伤到她了。不如今晚自己主动点,提些酒菜去与悬池赔个不是,哄哄这小心眼的仙子好了,哪怕要自己稍稍认个错也不是不可以。
怪了,为什么自己总想着她?那个臭丹炉是很重要的人吗?
小小姑娘叹了口气。
除了林霰,自己也只在乎她了。
聂聆这边还在想着悬池,没瞧见李婶已经到了。这老婶子见刘根儿不在,便与聂聆拉起家常,从她自己嫁人聊到她女儿出阁,刘根儿还是没有回来。聂聆有些担心,想去市集上找找,刚要出门,就瞧见这毛头小子两手空空,哭着走了过来。
李婶跑到聂聆前头,训斥道:“刘根儿,咋现在才回来?咱们掌柜的等着开张呢,你咋啥都没买咧?”
刘根儿哭的厉害,聂聆没想着责怪他,赶忙安慰了两声。见刘根儿一直捂着半边脸,她关切地问道:“刘小弟,遇到什么事儿了?可是买菜的银钱弄丢了?若是丢了,姐姐再给你便是。”
刘根儿闻言,哭的更伤心了:“掌柜姐姐,我被那肉铺王屠户的儿子给打了!”
“他为何打你?……什么?你说那鱼铺菜铺肉铺都不肯卖东西给你,你与他们理论,那肉铺王屠户的儿子就给了你一巴掌?给姐姐看看。”
刘根儿挪开手,露出一个沾满油星子的巴掌印。
“这小王屠户,下手这么狠,不卖咱们肉就算了,怎么还动粗呢?走,我带你找他理论去!他若是不肯道歉,我叫你捕快姐姐去教训他!李婶,你看着店,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东家,要不咱去跟林捕快知会一声?”
“先不用。”
“婶子跟你们一块儿去吧,论吵架本事,在咱们乡下……”
“我们是去摆道理的,不是去吵架的。你看着店就好了,若有客人上门,就说今天不做早饭了。”
聂聆二人匆匆而去,没能看成热闹的李婶满脸遗憾,她搬来一张条凳,又从口袋里摸了一把瓜子,坐在铺子门口晒起太阳。
市集离小铺子不远,两人到了地方时,正碰见林霰打马而过。问清了缘由后,小丫头气不打一出来,拴好马便领着刘根儿往前走,把聂聆都落在了后面。
那小王屠户远远瞧见穿着官差行头的林霰,当即就想开溜。不料林霰脚程快些,将他堵在了肉案前。林霰本想把官刀拍在案板上壮壮声势,但见那肉案上的血沫子油星子,小丫头想了想,将官刀换成了一记凶狠的眼刀。
那小王屠户自知理亏,但见来人是位女捕快,便不想落了面子,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僵持着,直瞪到聂聆赶来。
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到底还是官家势大,鱼铺与菜铺的人也都来劝和,小王屠户借坡下驴服了软,朝林霰与聂聆拱手赔罪道:“俺打了人,是俺的不是,俺赔王小兄弟两斤好肉。”
“我不要你的肉,我就想不通了,开店迎客,哪有赶人的道理?我还是一句话,是我刘根儿缺了你们的银钱,还是偷了你们的货物?你们凭什么不肯卖我东西?”
聂聆也跟着道:“小王屠户,你们也都来过我家铺子里吃酒,哪回不是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哪回不是刘根儿忙前忙后地伺候着?你们见刘根儿是个半大孩子,就可着劲儿地欺负,这巴掌是打在刘根儿脸上,还是打在我脸上?是不是我亲自来挑肉捡菜,你也要给我来一巴掌?”
“聂掌柜,俺认错了,但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吧,俺怎么能打女人呢!”
刘根儿在一旁跳脚:“谅你也不敢!我这捕快姐姐与姐夫可都是官家的人,敢欺负我们铺子,小心张捕头捉你下牢,把你的腚打得比你卖的那猪肉馅子还烂!”
聂聆将刘根儿向后拉了拉:“行了,刘小弟,咱们也别得理不饶人。”
听了刘根儿的话,小王屠户恼的涨红了脸,不服道:“可别说是俺欺负人,你们官家,管得了天,管得了地,还管人拉屎放屁?俺不卖你肉,你能拿俺咋办?你问问卖鱼的老于,卖菜的蔡大嘴巴,你挨个问问市集里的铺子,哪家肯卖你聂掌柜的一粒米一棵菜一条鱼?你问问去!”
聂聆闻言望去,各家铺子的人都不言语,全都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聂聆可有什么事开罪了大家伙儿?”
“开罪倒没有,不过是你聂掌柜惹了不该惹的人。”
小王屠户与市集众人指了指自家铺子的门脸儿,聂聆顺着看去,见到了一面面金底悬字小旗。
“悬公子十倍溢价收了俺们的铺子,又不教俺们纳租子,只要家家姓悬户户挂旗就行了,前几日俺家几十头猪崽子闹瘟症,白家仙人拿仙草化了一瓢水,便全都给俺治好了,悬公子做人恩义,俺以后都跟悬公子干了!他说不能卖肉给你,俺就一两肉也不卖!聂掌柜,你好好想想,你那靠山在悬公子面前算什么东西?如今悬公子就是要整治你,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听大伙一句劝,你赶紧关了铺子,去给悬公子认错赔罪吧,悬公子可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对!悬大掌柜让白家仙人替我赎了当出去的十亩田!”
“白家仙人送俺金子让俺替老娘抓药,俺给悬大当家的卖命!”
“我那要上吊的婆娘也是月儿仙子劝回来的,小的全家对悬公子感恩戴德!”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道起悬公子的好来。
见那一面面金底银纹悬字旗,聂聆全都明白了。她心中好似被狠狠揪了一把,疼的喘不上气。自己对悬池以直报怨,从来没生过坏心思。见她改观了,还处处对她好,为她计较,没想到这丹炉仙子竟这样回报自己,一事不满就想着报复,几句口舌就要断自己生计。
“林霰,回去了。”
聂聆不想与诸多贩子们争辩,一声不吭地拉起林霰朝市集外走去。
三人回去后,张延也闻讯赶了过来。他先是把问东问西的李婶打发走了,又叫刘根儿关了铺子。见聂聆挨了欺负,林霰实在是气不过,当即便要出门去找悬池理论。聂聆怎么喊也喊不住,好在张延追了出去,半拉半拽,这才把气头上的林霰劝住。
待聂聆缓过神来,张延给她出起主意。捕头直言道,这悬池仙子手腕惊人,才一个月,凡是县城里的铺子,十之八玖都挂起了悬字旗。不光是端县,整个越州都差不多是这样。不说买米面粮油的铺子,连叶馨斋、锦绣衣坊,甚至是聂聆贷了银子的万亨钱庄也都被悬池仙子溢价买下,搞不好那砍樵人与卖炭翁的驴车上也都改了姓。如今这端县城里衣食住行,怕是哪样都避不开这面悬字旗了。
张延接着问聂聆,问这悬池仙子为何要刁难她,听得聂聆提起缘由,张延满脸迷惑。
“聂姑娘,悬池仙子不想让你摆摊开铺子,又要给你金子,又给你修宝楼,那你收下不就完事了?干嘛要寻她的不痛快?”
林霰替聂聆答道:“哎呀延哥你不懂,聆儿姐不收才是对的,今天收了金子,收了宝楼,明天就会收其他的东西。靠着别人施舍过活,如何过的踏实?今天乐得给你,明天翻脸了就要你偿恩情,仰人鼻息哪有自力更生来的自在?你瞧这悬池仙子,眼下不就翻脸了吗?”
张延想了想,回道:“我看不是。咱们换一边想,说白了,谁都好面子。聂姑娘当日话的确是说重了,先是说悬池仙子自作主张,又说她小心眼,无理取闹,没一句体己话不说,反倒落了那悬池仙子的面子。人家仙子忙活了一个月,肯定想着聂姑娘能心生欢喜,没想到只换来一通数落,搁谁身上都会愤懑不已吧?更何况她是仙人,仙人高高在上,哪能受这般委屈?我想她这才与聂姑娘处处作对的。依我看呐,还是话没说开生了误会。聂姑娘不如主动去与悬池仙子聊聊,讲几句软话哄一哄,挑几件功劳夸一夸,如此这般,定能与悬池仙子化解仇怨,重修旧好。”
“延哥,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还面子不面子的!眼下是聆儿姐受了欺负,你还要聆儿姐去讲软话,凭什么呀!她怎么不来道歉?”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事儿不是争对错,而是求结果。你问问聂姑娘,我说的可有道理?”
“张延,我不求什么结果,只想争个对错,你误会了。”
“或许是吧。”
“我本就打算找悬池的,可我定然不会哄她,不会讲软话。我反倒要把话讲清了,讲绝了。我真的受够了,我以真心待她,她便这样对我!今天我倒要看看,我聂聆在她悬池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我要当面问问她,是不是我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她都要夺了去,是不是只要我没能遂了她的意,她就绝不让我好过?她说让我求她,我偏不求她。她若不肯放过我,想逼死我,那我就成全她,反正我早已活够了!”
“聂姑娘,你想的太复杂了,你可千万别冲动!”
“我不冲动,张延,我冷静的很。不是我想的复杂,是她悬池仙子的所做所为太简单,太好懂了。”
“她真的不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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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分上中下,三章一万字,修改了好久。
这三章发完后,第一卷就写完了。
咱属于手笨脑子笨的那种,写完第一卷一看,真的觉得自己的文笔好差,剧情也各种生硬不通顺。
等完本后再修吧……还是欠锻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