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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聂父去投胎
悬池仙子随手聚来几匹绸缎,又摘去几件成衣,后又取了那老裁缝手中的亮银色的羽纱貂裘,再以炉火焚了狐裘。
将那些衣物尽数装入腰间的储物袋后,悬池骑狐而归。
悬池是个好仙子,虽然她常将“关我何事”、“与我何干”等话挂在嘴边,但她起码还是懂得买了东西要给钱的道理。临出门时,她从怀中取出一根先前备好的金条,随手掷到老裁缝的案台上。
咚的一声响,那金条将那漆雕花梨木案击出个洞来。金条直嵌在里面,洞口左右各一道裂纹,颤颤巍巍的游走开来,在案台边缘堪堪停下,一张上好的案台已是毁了。
“仙子,你好像把人家的案台砸坏啦!”
不用狐狸提醒,悬池自是知道的。她面色无波,复又掷去一根金条。这次她轻轻地、轻轻地掷,那金条也轻轻地摔在了案台上,权当赔偿。
又听啪的一声,这最后一根稻草将花梨木案台拦腰折断。
悬池皱了皱眉,回头道:“聂聆,且等我的消息。我不愿欠你什么,此事本仙子既已应了,一定办到。明日家中等我,我去寻你。”
聂聆神色复杂:“除非你办不到是吗?悬池,我再信你一次!……明日我在家中等你。”
悬池没答话,拽了拽狐狸的耳朵,径直飞走了。聂聆赶紧抹干了眼泪,退到张延和林霰身边,试了试二人鼻息,见无异状,方才松了口气。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所有服了丹药的人都从呆滞中转醒,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那老裁缝瞥见案台,发出一声惊叫。他慌慌张张的走近了去,见暗匣内的银票还在,心中稍稍平静。再一看,两个金条被夹在断木中间,惹得老裁缝又一声惊叫。
聂聆觉得有些好笑,这老裁缝吱吱呀呀的,活像个老猴儿。
“哎呀,头好晕,延哥,我记得我睡下了还没起身,怎么在衣坊里了?聆儿姐姐也在的?我怎么感觉像是忘了好些东西?””
林霰说话时,抓了抓张延的胳膊,刚好抓到了早上所咬的齿痕上。张延也正清醒过来,胳膊上莫名微痛,他皱了下眉,挽起袖子。
“啊!这是哪个狐媚子给你咬的,延哥,你昨晚背着我去喝花酒了?!”
“你又说什么胡话?”
林霰气急,抓起张延的胳膊,又咬了下去。张延这下疼的厉害,让张延清醒了不少。
那两个印子长得一摸一样,张延举起胳膊看了半天,又看看林霰。
林霰也扯来张延的胳膊看了又看。又赶紧扔下,想了想,说:“哎呀,那个,延哥,我实在是头晕的很。”
林霰以手扶额,哎呦哎呦的,装作神色痛苦的样子。
张延晃了晃头,他倒是真的有些晕晕乎乎的,早上的事也想不起来了,只想到昨夜合衣就寝,再有印象时,已站在这里了。
聂聆小声说了句:“咱们好像是来买些厚衣服的。”
“是了,延哥,我记起来,是来买衣服的。”
说完这句,林霰赶紧拉着聂聆跑开了。
晚些时候,聂聆和林霰各置了两套对襟的小袄、百褶的罗裙,还买了些颜色新奇的胭脂水粉,二人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张延左手夹着两人脱下的大氅,右手捧着另两套新衣,紧跟在二女身后。
锦绣衣坊的衣物好看倒是好看,可就是太贵了,这让张延不免有些肉痛。但见林霰欢欢喜喜的样子,他也就跟着开心起来了。
张延又看了看聂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聂家姑娘的脸上似乎一下子抹去了不少阴郁,连眼神都亮了些。
另一边,那对儿主仆刚一回府,先将衣柜填的满满当当,就此封存。悬池是没打算穿那些衣服的,填满了衣柜便算是完事。只那件羽纱貂裘被她披在身上。纱裘颇为合身,摸起来又绵软,连悬池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极其满意的,她最是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闲下来后,主仆二人一时无话。好在悬池还没忘记正事,她于院内闭目神游,四下晃了晃,散了些气息出来,不一会儿便引来了接引的鬼差。悬池走向鬼差,又回头吩咐狐狸守着院门,看好丹炉,之后便原地消失了。
两名鬼差得了悬池的吩咐,战战兢兢地将悬池恭迎进了酆都城内森罗殿上。沿路不论是孤魄残游魂,还是那青面獠牙鬼,尽是远远避开,不敢近身。
足蹬白玉阶,飘渺森罗音。
白练无风动,魂幡飒飒鸣。
入了大殿,悬池躬身,与十代冥王一一见礼。
秦广王看了看其他几位同僚,见没人有开口的意思,只好由他说道:“恭迎金池仙子大驾…”
“本仙子早已更名,叫做悬池了。”悬池无礼地打断道。
金池仙界的仙人,出了名的不守规矩,不讲道理。诸位阎罗天子只求赶紧把她打发去了,这些小理小节,也就不甚在意了。
“悬池上仙此来所为何事?可是仙君有何交代?”
“这倒没有,此来所为私事,本仙子想寻一个人,还请诸位天子通融。”
十殿见悬池有所欲求,未敢怠慢,赶紧召来主簿,命这主簿连着几名差役,一并翻起生死簿来,悬池只说那人姓聂,端县人,有一女名聂聆。至于哪年生人,哪年寿尽,一概不知。
好一阵翻找后,主簿终于寻到了条目。于是他捧起簿子来,向十殿诵读。
“聂申,生年…卒年…妻早亡,有一女…恭顺父母,寻养弃幼,有孝赡之德;执礼孔孟,广传圣言,有育人之德……”
秦广王颔首道:“仙子,可是此人?”
悬池追问:“那女儿名唤聂聆?”
那主簿接话:“倒是有个女儿名唤聂聆,只是……”
“只是什么?”
“此女子未踏修途,阳寿竟有五百四十余年。”
“主簿,可是簿上记错了?”
那簿听后,小声开口道:“我没记错!”
“回大王,簿说它没记错。”
悬池答道:“此事是我做的。”
秦广王向答话的悬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好,那便是这个聂申了。此人投胎了吗?投往何处?”
“按簿上所言,这聂申应已行于途中,算下来,恰是这几日,便要投越州肇县莫氏……”
“肇县太远!”
“啊…可这簿上…”
“主簿,就依仙子,改一改,无妨。”
“那木县…”
“还是太远!”
“末县…”
“再近些!”
“那再投端县…”
“如此甚好,投端县最富最贵的人家,本仙子要他百年阳寿,无病无灾,封官加爵,隐蔽子孙。祸事不近身,财福滚滚来。”
“最富最贵人家…张氏可行?其他人家要差一些。”
“便投张氏了。投主家。”
“长房长孙可行?”
“就这样办。”
悬池理所当然地将聂申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过是动动笔头小事,办起来一切顺利。聂申老头子倒是略有折腾,需先原路折回,在来殿中听宣。
聂申被唤回来后,当场听宣,老头起先满脸恭顺,听到自己要投端县张家主家时,他当即反对。
“由不得你!”
悬池撂下话来,看也没看那聂申,只对诸天子行了拱手礼,转身离去。
待悬池出了门,天子们各自回殿,那主簿才敢直起腰来。收起簿后,他命差役将聂申礼送下去,方向同僚嘀咕道:“你说,这聂申何等人物?死后竟有上仙下界相送?”
“我也不甚清楚,这聂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德大善之辈……应是与那仙子有旧吧?”
“没准儿,但见仙子的态度,却也不像是结了善缘。不过,若将这聂申投往端县张氏主家,于阳间可还要等上两载时日……”
“无妨,待仙子回到仙界后,不过是两日光景而已。”
“哎,这倒也是,办稳妥些为妙。这仙子倒是好大的架子,竟要诸位天子们见礼。你说,这仙子是什么背景……?”
“嘘…不可言,不可言。你是新来的,自然不知道。”
“如此神秘?”
“金池上上界,九霄罗天仙……”
那答话的主簿知是失言,话到一半赶紧噤声,又四下看了看,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并向同僚告辞,匆匆远去了。
这边,悬池回到端县宅内,见狐狸努力抱着丹炉,靠坐在堂内,睡的正香。它那三条大尾巴团在胸腹上,把自己的身躯和丹炉裹的紧紧的。悬池原本打算敲醒狐狸,想了想,却也没做,只从她怀中召回纹银炉,径自回屋。
夜半将明,小风骤起,狐狸受了凉,悄悄打了个激灵。睡眼朦胧中,却不见怀中丹炉,不由得大惊失色。
“遭…遭贼了!”
她又见屋内金光正亮,似有一个人影盘膝吐纳,狐狸便知道是自家主子回来了。
虚惊一场的狐狸很想嚎叫一声,幽怨的嚎叫一声。
狐狸悻悻起身,现回原型,悄悄趴在悬池门口,吸起逸散的丹气来。
……
隔日,林霰早早地前去叶馨斋叫门。张延起的更早些,天微亮便起身巡街去了,他今日执勤,直要等到晚饭后才有人来接班。
聂聆也早就醒来了,她的行李不多,不过几套衣物而已,细细拾掇一番后,刚好装做一个小布包。这边刚收拾好,林霰便也到了,听见声音,聂聆斜挎着小包袱,蹬蹬几步下了楼。临走前,林霰一边同伙计们告别,一边顺手提走了两小包刚出炉的酥饼子。
二人于街边用了早点,共乘一骑,慢慢悠悠的回到了书塾。书塾多日未住人,家什上略有积尘。
进门后,二女先是为聂申上了香,又拉起门帘,撑开窗户,放进光来。而后又打上几盆水,将屋内洗洗擦拭一番。放眼看去,里里外外透透亮亮的,很是舒服。
自昨日起,聂聆好像欢快了不少,不像之前一般忧郁。林霰以为是她因回家而欢喜,倒也没怎么在意。两个人忙活完后,已是正午。
书塾很少开伙,林霰已于昨日买好了肉菜米面,又买了一担柴火。两人稍事歇息,吃了一些酥饼子充饥,再小憩片刻,便又起身准备起晚饭了。
傍晚,张延来了。他提着一个大食盒,装了好些月饼过来。见二女还在灶房里忙活,张延便先取了三块,摆在聂申的香案上,拜了一拜。
少顷,林霰支起饭桌,端来菜碟碗筷。小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刚好够三人饱餐一顿。
聂聆于灶房盛饭,腾腾热气蒸的她脸上发痒。
“聂聆,檐上见我。”
聂聆脑中突然响起悬池的声音。
她盖上饭锅,将饭端了过去。
“聂聆,听到我的传音没有?喂?”
聂聆突然有点紧张,她决定把悬池晾上一会儿。
饭桌上,聂聆有些魂不守舍。
“…张延,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是说,聂姑娘,你与林霰早些吃完,还能去逛一逛城东的夜市。”
“不去了,劳顿了一天,我倒是想好好歇歇,你与林霰去吧。”
“哎呀,聆儿姐姐,去嘛,城东夜市也不是天天摆的,下次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聂聆摇了摇头,不管林霰如何央求,她就是不去。”
“那我也不去了!”
林霰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把碗一放,哼了一声。
聂聆笑道: “你和张延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上一会儿。你二人早些回来,到时一起在家中赏月可好。”
“那…好吧,聆儿姐姐要买些什么吗?”
“就买些糖炒栗子吧,我以前很爱吃的。”
“我也爱吃!我可爱吃了!是吧延哥!”
“那我多买些。”
张延和林霰二人被聂聆支了出去,聂聆收了碗筷后,来到院中。她朝屋檐上望去,见悬池正盘膝坐着,一脸阴沉。
“我半个时辰前便传音与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我在吃晚饭”
“吃晚饭…算了,聂申的事我已通告阴司,安排妥当。”
悬池将自己拜访阴司之事向聂聆复诉了一通,期间,聂聆几欲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罢,她沉默了半响,说到: “悬池,你是说,我爹爹要投本县最富贵人家?”
“没错,本仙子细细过问了,是最富贵的人家,长房长孙。”
悬池稍稍有些得意,那聂申生前不过一介教书匠,竟能托生个富贵胎来,自己对聂聆的补偿,可谓是诚意十足。
“那我爹爹何时……生出来?”
聂聆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别扭。
“这倒忘了问,应该快了吧?你等着便是,不会太久的。此事已了,本仙子就不叨扰了。”
悬池御空而起,转身要走。
“喂,悬池,等等!”
“还有何事?”
“带几块儿月饼回去吧,今天过秋节……反正挺多的,吃不完的。”
“好。”
悬池展颜一笑。聂聆心想,这老妖婆,天天绷着脸,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哎,悬池仙子!”
“又怎么了?”
“我忘了问,我要去哪户人家找我爹爹?”
“张氏。”
悬池仙子隔空传音,下一瞬便远去的只剩下背影了。
端县…最富贵…张氏…长房长孙…
“……悬池你给我回来!!!”
天上哪还有半个人影。
张延与林霰二人未去多久便回来了。家里冷冷清清的,林霰怕聂聆睹物思人,心中难过,只逛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赶紧在小摊上买了些糖炒栗子,拉着张延回了书塾。
此时聂聆正坐在檐下,望着门口发楞,见二人回来,竟也忘了起身迎去。
“我们回来啦!”
“啊,栗子。”
林霰把袋子在聂聆面前一晃,满满一大包,甜香甜香的。
月上中天,三人坐在院中石桌椅上,月饼堆的像小山一样。林霰就着清茶,正咔嚓咔喳的啃着栗子吃。新下的栗子炒的又香又糯,吃得她根本停不下来。
“林霰,你少吃点儿,聂姑娘还没吃呢!”
“啊,聆儿姐姐,你也吃呀!”
聂聆正捧着月饼,小口啃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张延。
“张延,我问你,你可还有兄弟姐妹?”聂聆突然问道。
“家中香火不旺,独我一个,堂兄弟倒是有些,但也不常走动。”
“那你就是长房长孙了?”
“没错,聂姑娘问这个干嘛?”
“你…可是喜欢林霰?”
“哎呀……聆儿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话问的突然,林霰刚剥好的栗子滚到了地上。她羞了个大红脸,好在是晚上,看不太清,但也足够让她难为情了。张延也有些羞涩,一只手抓了抓衣角,不知所措。聂申去后,林霰无亲无故,如今聂聆回来了,林霰也便有了姐姐,可算是“娘家人”了,如此一问,倒也让他觉得有些紧张。
“你还没回答呢!”
“自然是喜欢……”
“大声些,我没听清!”
“喜欢。”
张延被追问的有点窘迫,赶忙喝了口茶水。
“我看林霰也是喜欢你的,既如此,不如早些把她娶过门好了。今天洞房怎么样?”
“噗…咳咳,聂姑娘!”/“聆儿姐姐!”
“前面那句是当真的。”
“林霰还小,这话题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二八年纪,哪里小了!”
林霰悄悄嘀咕了一声。她低着头,盯着栗子壳猛瞧,一旁的张延一口一口地啜着茶,一杯完了,又紧赶着续上一杯。见二人这般害羞,聂聆笑了笑,用帕子沾了些温水,替林霰擦了擦手。
“哎呀,聆儿姐姐,别说这个了,羞死人了。”
“好好好,不说了。”
“赏月,咳咳,赏月,今晚月亮真大。”
“对,又大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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