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您有喜了

　　蔡小花到了镇抚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裹上胸换上宫服，平平坦坦，着实有了安全感。
　　随后便自己摸去了审讯室。

　　来过几趟，算不上熟门熟路，倒是认识了几个亓郢的手下，知道她在这案子中出了力，便也没拦她，让她到了审讯室外，半敞的门内传来哭声，蔡小花猫了身子望进去，发现方三小姐抱着个妇人在哭。

　　蔡小花的手刚扒拉上门沿，亓郢就看到了她。
　　“亓大人。”蔡小花端正了姿势，朝亓郢身旁的俞大人行了礼，十分乖觉的站到了赵砺身旁，不敢亓郢太近。

　　亓郢眼帘微垂，没多看她，继续问方三小姐：“六年前你看到了什么？”
　　方若梦先是默默垂泪，也不做声，过了许久后才哑声道：“那天傍晚，我本是……本是想去库房看看结夏日要用的物件，经过库房外置器屋时，不小心看到……看到……”
　　方若梦抬起头喘着气，明明是看亓郢的方向，眼神却是迷离，恍若看到了别的：“看到母亲和方管事在置器屋内。”

　　六年前方若梦才十四岁，待嫁的好年纪，光是年初上门来询亲的媒婆就有好几个。
　　当时她正跟着大嫂和继母田氏学府中中馈之事，恰逢结夏日要到来，大嫂让她帮忙，她便亲自去了一趟库房。

　　方府人丁不旺，大哥大嫂成亲三年无子，府中伺候的下人也不多，到了傍晚，库房这儿除了值守的婆子外并没有其他人，而方若梦去的时候，连值守的婆子都不在。
　　让丫鬟去寻婆子，方若梦拿着钥匙到了置器屋，便直接撞见了那一幕。

　　许是屋里的人太过于动情了，许是她方若梦真的走的轻巧没有动静，直到她打开门走进去才惊动了田氏和方管事。
　　两个人赤条条的躺在地上，姿势难堪，连遮蔽的衣服都没一件，方若梦当场震惊的连声儿都忘了出。

　　方管事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死捂了方若梦的嘴，等丫鬟找到婆子赶过来，田氏已经收拾妥当，摆着这两年来温和好说话的脸孔，笑着说结夏日要准备的东西，而她的手，正用力抓着方若梦的，不让她挣脱。

　　“她说，即便我告诉父亲，也不会有人相信我，因为仅是我瞧见罢了。”方若梦颤抖着声，到现在还清晰记得田氏和方管事威胁她时的模样，她若敢说，就会让她万劫不复。
　　自那以后，方若梦就开始做恶梦，夜不能寐，还生了一场病。田氏自然照顾的用心，甚至还让方老爷去请了人来做法师，说家中不宁，大少爷和三小姐都生了病，就连她自己所生、刚满周岁的四少爷都连日惊啼。

　　那场法事的结果，是十年前病逝的方夫人在作怪。
　　接连几个月府中张贴黄符纸，方大少爷的病似乎是有好转的迹象，之后有一日，起风天，尚阳城内刮了好一阵的大风，把方府中张贴的符纸吹落了不少。
　　仅仅是三天，方家大少爷病逝。

　　病逝的理由自然充分的很，被方夫人带走了。
　　因为方大少爷接连已经病了一年多，身子骨时好时坏的，这般病逝也没什么可寻迹的，方老爷伤心了一阵，随着田氏再度有身孕，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在方若梦这儿，她知道自己恐怕过不去。
　　半年间她不是没尝试找证据，但田氏的做法让她心生畏惧，她明目张胆的带着方管事出去，给了她机会派人去跟，最终却倒打一耙在父亲面前哭诉。

　　父亲对田氏的信任让她在父亲面前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她的说辞父亲不会信。
　　大哥的忽然过世更让她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二哥，她有怀疑，却没有证据，在自己养了多年的小宠因为吃了一口点心被药死后，方若梦选择了装疯。

　　但她的手段哪里狠的过田氏。
　　屡次试探，田氏仍旧不相信她是真疯，却一不做二不休，遣散了她身边的丫鬟，把她关到了小院内派人看管。
　　六年来日日都会在她的吃食中添加了致幻的药物，所以方若梦夜里时常会醒，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而早上那一碗药，又能让她清醒一日。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她竟然对二哥下了手。”方若梦哭倒在地，看着身旁憔悴的妇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田氏又岂止和方管事苟且，她从进府的第一天起就将这兄妹三人视作了眼中钉，是她孩子将来继承家业路上的绊脚石，长子要死，次子一样不能活。

　　方若梦吃食中参了六年的致幻药物，方老爷吃了，二少爷也吃了，两年前加入方家的宁三小姐也吃了。
　　这才有了方家二少夫人杀夫的事，她自己根本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只是她的臆想，只知道自己清醒后手里拿着刀，浑身是血，身边的丈夫已经没了声息。

　　田氏拿过世多年的方夫人为幌子，不断的在府内外传着那些话，方夫人要带走自己的孩子，要儿子和女儿去作陪，用鬼神之说糊弄着人，在方若梦心中种了根，出现幻觉时想的都是自己的母亲和两位哥哥，没了求生欲，要跟着一道离世。

　　而方家二少爷的死，就是方管事所为，嫁祸给了二少夫人。

　　蔡小花听得连打了几个冷颤，为了侵吞方家家业，给这一家子人都下了毒，手段也太狠了。
　　二少夫人的案子之前就结案了，若非镇抚司插手，这事儿可就真给瞒下了，疯了六年的方三小姐要是出个什么意外过世，也不会引人注意。
　　以方老爷如今的身子，怕是也没几年可活，等到他过世，这方家、方夫人留下的嫁妆就都是田氏与方管事的了。

　　蔡小花不由看向亓郢，他说是奉命行事，那这案子又是怎么从邢捕房到镇抚司的？
　　赵砺拿了写好的证词让她们按手印，平静些的方若梦终于看到了蔡小花，当下意识到了些什么，问道：“大人派人到方府，是早有察觉？”

　　“宁大人连夜入宫求得皇上重查此事。”亓郢看向二少夫人，“你不知自己已有身孕？”
　　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二少夫人怔了怔，嘴角微动，两行泪落了下来，无声啜泣。

　　两个人在证词上按过手印后，被人扶着离开了，审讯室内安静，蔡小花听了一通后心里怪难受的，见亓郢毫无波澜的神情，忍不住问：“亓大人，那个田氏，可抓着了？”
　　“华公公，田氏已经缉拿归案，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亓郢没回答，他身旁的俞大人待蔡小花格外客气，“这次的事华公公也有大功劳。”

　　蔡小花看着亓郢心中哼哼，她可不敢居功，只求以后不打扰就成，大魔头就是大魔头，遇上这样的事都这么冷静。
　　亓郢抬起头淡淡看她，蔡小花整个人一怂，脸上的笑也是极快的：“这都是亓指挥使大人的功劳，小的也只是听命，不给你们添乱就不错了。”

　　“哈哈哈哈，华公公说笑了，听说你在着火时英勇的很，蔡公公有你这样的好儿子，也是福气。”
　　俞大人说的爽快，倒也没有格外阿谀奉承的意思，蔡小花讪讪笑着，将功劳又送了回去，本想问问那宅园的事，但碍着别人在场也不便开口，于是道：“岂敢，岂敢，若是没旁的事，小的先回宫了。”

　　赵砺递给她证词，倒不用她额外说，都已经写好了的，蔡小花顺着看下来，在上面按了手印，见亓郢没再说什么，连忙离开镇抚司。
　　怕大魔头又有什么主意让她留下来，一刻不敢多呆。

　　此时审讯室内，俞大人翻着厚厚的证词，叹了声：“也是宁大人爱女心切，若非如此，恐怕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亓郢受命后派人去刑部房要人，当时的二少夫人已经没有什么求生欲，认罪后只求一死，得亏镇抚司内有个什么都会一点的仵作先生，这才替她保下那孩子。

　　亓郢看了眼蔡小花画押的证词：“你与蔡公公熟识？”
　　“说不上熟识，早前在礼部时有过几回接触，大家都怕他。”
　　“内务府华公公是他养子的事，你们都知道？”

　　“旁的不知，内务府中应该是知晓的，听闻六岁就送入宫，看着蔡公公的情面也都是会照拂一些的，我也才是第一回见到他，以往也只知道蔡公公有这么个养子，模样倒是不错。”俞大人顿了顿，“一个游街小乞丐，能被蔡公公收养，如今这日子，也算是他的运气，多少小乞丐死在街头无人收尸。”

　　俞大人说着，将这些证词收整好离开了审讯室。
　　亓郢随即带着赵砺离开，出了镇抚司后，他吩咐：“你去查一查，当年与华公公一起的乞丐有哪些。”

　　向来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赵砺愣了下，查华公公？大人为何要查华公公的过去？
　　“云香楼有个叫芙蕖的花娘，查一查她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在。”
　　“是！”赵砺目送了大人走远，持着满肚子疑惑朝柳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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