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今晨

　　张弛中是被身侧林崇崇的动静弄醒的，他原本喝了酒，睡得有些沉，但是林崇崇像摊煎饼似得在一侧翻来翻去，他是被她的动静吵醒，还有些惺忪的双眼在看见林崇崇一张煞白的小脸的时候，一下就精神了，张弛中探身摸摸林崇崇的额头，“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
　　林崇崇蜷曲着身子，捏着张弛中放在她脸侧的手，狠狠地抓着，“五哥，我肚子疼……”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语调中爱娇的口气更甚。张弛中一边给助理打电话安排，一边给林崇崇穿衣服，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安慰着林崇崇，“不用怕，我带你去医院。”
　　林崇崇已经疼的迷糊，只知道紧紧地攒着张弛中的手，嘴里面呢喃，颠三倒四地，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张弛中抱着林崇崇乘电梯，平日里平稳的电梯，此时张弛中只觉得太慢了些，而且运行的声音也太刺耳。他低头吻了吻怀中人儿的额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林崇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钟，外面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她的手上还扎着吊针，身上的睡衣已经又换了干净的，她微微转头，正在窗边桌子旁整理东西的人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看见林崇崇醒来，端了手中的碗，边朝林崇崇走，边说着，“林小姐，张先生这会儿有事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我姓程，你叫我程姐就行。是急性肠胃炎，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得将养一阵子。”然后对着林崇崇举举手里的汤，“汤还有些热，再过一会儿喝点汤，医生交代这几日要吃得清淡些。”程姐长得人高马大，面目慈善，说话也利索，林崇崇对她心生好感，微微笑着点点头，“等一会儿也好，这会儿也不饿。”顿了顿，到底还是不习惯，“程姐，我有些口渴，麻烦你帮我倒些水吧。”程姐一拍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对对，先喝些水，我给你倒。”也就在二人说话间，病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林崇崇扭头一看是张弛中，他穿着灰蓝色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挺立，只是眼眶下泛着些青紫，想来也是一夜折腾，他也没休息好，林崇崇心里一紧，一种无可言说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
　　张弛中上前从程姐手里接过水杯，然后端着水杯来到床前，扶着林崇崇要喂她喝水。要说是，这样的举动在二人之间是再熟悉不过，可是此刻，林崇崇只觉得有些别扭，微微挣脱张弛中，低声道，“我自己来吧。”张弛中手中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程姐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对着二人道，“我去接些热水来。”张弛中抬头对着程姐道，“司机在楼下，我带来的东西你去拿上来吧。”程姐应了声好就出门了。
　　张弛中手下微微用力，林崇崇强按下心中的异样，觉得自己再挣扎也是无用功，况且她也着实是口渴了，只好顺着张弛中的动作喝了杯中的水，水温温热稍偏高，正是她喜欢的，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也舒服了许多，张弛中看着她小猫一样得喝水，放在林崇崇身后的手捋捋她的发梢，“都多大了人了，还能吃多。”
　　林崇崇撇撇嘴，“你应该问问陆先生是不是准备了什么不新鲜的食材。”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完之后林崇崇也觉得这样吃人家的，还说人家不是极为不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头，“好好好，是我贪一时口舌之欲贪了嘴。”
　　张弛中但笑不语，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林崇崇又就着张弛中的手喝完了整杯的水，整个人也舒服了许多，问张弛中，“既没什么大碍，是不是打完这吊瓶就可以回去了？”
　　“还有三瓶，打完就可以走了。配的还有日常服用的药，胃病主要靠养。以后可要好好注意些。”
　　林崇崇又趟回床上，笑眯眯地，“那你去忙吧，有程姐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
　　张弛中帮她盖好被褥，“好，下午忙完了我来接你。”说完，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放在旁边，“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张弛中走后，程姐拎着袋子就上来了，是林崇崇换洗的干净衣服，从内到外一应俱全，程姐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对着林崇崇道，“现在像张先生这么细心的男人可真少见，林小姐真是好福气。”
　　林崇崇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诶。程姐看她也不意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就自己上病房里的小厨房里收拾东西。林崇崇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看看新闻，然后想着给左左发信息，又怕她跟着担心，就又把手机放回去，想着再睡一觉。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可总是睡不安稳，微微转醒，听见程姐在门口跟人说话，这下那残存的一点睡意是全没有了，睁开眼睛，对着门口叫道，“程姐，程姐？”
　　程姐听到林崇崇叫她，连忙往房内走，后面那人也就跟着进了病房内。等林崇崇看轻身后的人，有些懊悔，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在里面，这么长时间了，他连婚都结了，还能怎么着。程姐问林崇崇道，“林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但此刻林崇崇也只好道，“我是有些口渴，你帮我倒些水吧。”
　　程姐也是个直性子，边去给林崇崇倒水，边笑道，“张先生说你喜欢喝水，我看倒是真不假，他还专门交代了你喜欢喝稍微热些的水，特意嘱咐了我倒水的时候要注意些。”林崇崇笑着接过程姐手中的杯子，程姐又对着林崇崇道，“对了，林小姐，这是张先生的表弟，林先生，刚巧在门口遇上了。”
　　林崇崇应了声知道了，然后对着林崇文点点头，“林先生，你好。”
　　林崇文上前站在床边，过了好大一晌，也没说一句话，程姐瞧着气氛不对，后知后觉的，才发觉两人认识，可是她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对，正当她为难的时候，林崇崇对着她道，“程姐，你去医院外面的超市买些水果，我嘴里没味儿，想吃些水果。”
　　程姐应道，“对对，我这就去。医生说可以吃些温性的水果。”说完就拿着包出门了。
　　林崇崇半靠在床上，可是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一番摆弄也没出个样子，林崇文上前从沙发上又拿了一个靠枕放在她身后，她才算坐好，微微低头道了一声谢谢。
　　林崇文手下的动作一顿，她那时候非常不喜欢两人之间互相说谢谢，说这样显得太客气，一点都不亲切，所以从来都不让他说谢谢，她也不会对他说谢谢。林崇崇看他一时间没有动作，他正在她的斜侧上方，呼出的气息时强时弱，萦萦绕绕地在她的上方，很不舒服。
　　林崇崇低着头，声音有些低，“你坐。”
　　林崇文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拉着旁边的椅子坐下，问道，“听程姐说是急性肠胃炎？怎么回事？”
　　林崇崇把杯子放回旁边的桌柜上，“没什么大碍，东西吃多了不消化。打完吊瓶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林崇文应了声哦，两人一阵沉默，只听见墙上滴滴答答的钟表走针声音。林崇崇想这样也不是办法，正准备开口，“你……”
　　刚好林崇文也开口说话，“你……”
　　林崇崇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对着林崇文道，“你先说。”
　　林崇文低头咳嗽两声，右手握了拳头挡着，“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林崇崇微笑着道，“挺好的，对了，和程教授翻译的那本书已经定稿了，再做一次校对，就可以出版了。”
　　“是么？那祝贺你啊，这么长时间的心血也算有了好成果。”
　　“是啊。”
　　话题聊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默，林崇文知道自己是应该要走的，可是却总想着再坐一会儿，关于她的事情再多知道一些，“对了，你刚才是要问什么吗？”
　　林崇崇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刚是想问你，你怎么也在医院，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崇文几乎是下意识地撒了谎，“来看一位朋友。”
　　“哦，可有什么大碍？”
　　“没事。”
　　已经是第几次了，两人的话题又就此嘎然而止，林崇崇虽说心如止水，这会儿也被这尴尬的氛围搞得一脑门得疼痛，正想着再说点什么呢，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打开，等看清来人是张弛中还有陆迦的时候，林崇崇就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对着张弛中的态度不可谓不热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下午来接我吗？”
　　林崇文已经站起来对着张弛中和陆迦道，“五哥，成哥。”两人对着他点头致意，张弛中已经站到林崇崇的床边，抬头看了一眼点滴瓶，然后神色不明地看着林崇崇，声音平淡，“公司事情已经忙完了，这不是带着人来跟你赔罪了。”用下巴指了指陆迦。
　　陆迦笑着坐在沙发上，对着林崇崇道，“天地良心，冤枉啊，冤枉。”
　　林崇崇看着陆迦那个样子，咯咯地笑，轻轻拍了一下张弛中，“让你再这儿瞎说。”张弛中垂眸又看看林崇崇，嘴角扯起一丝笑意，但并未达眼底。
　　林崇文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何其刺眼，衣袖下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稳下心神对着三人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张弛中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应道，“去吧。”
　　林崇文走后没多久，陆迦有事就也先走了，病房里就余林崇崇和张弛中二人。张弛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看手机，林崇崇已经又躺回床上，有些气闷，知道张弛中这是生气了，可是她又觉得莫名其妙，索性也就不理他。可是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她的那点骨气就快要没有了，她内急……程姐怎么还不回来……
　　翻了几下之后，林崇崇真是难受至极，腾的一下做起来，有些气呼呼的，张弛中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林崇崇，“怎么了？”
　　林崇崇看他一眼，几乎是狠狠地瞪他一眼，也不理他，自己折身就要下床。张弛中大概也猜到了她要干什么，放下手机，帮她从床下拿拖鞋，然后上前去扶她，林崇崇闪身，没成想动作有些大，带着点滴瓶也是晃动，张弛中一只手稳着林崇崇的身形，一手伸出去扶药瓶，垂头看着还在别扭着的林崇崇，“惯的你了，嗯？”
　　也就是这一句话，林崇崇的鼻头一酸，眼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张弛中看林崇崇垂着头，半天没动静，突然扶着她的手上一湿润，心里一紧，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生气了？”林崇崇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最后也不知道到底该是摇头还是点头，只觉得胃里又是一阵难受，强压下去，抬头看着张弛中，鼻头红红的，样子真是可怜巴巴，“五哥，我想上厕所。”
　　张弛中叹了一口气，弯腰垂头，一个吻落在她红彤彤的鼻头，然后是嘴，然后是脸侧，呢喃，“好。”
　　张弛中推过旁边的点滴架，正准备把药瓶往上挂的时候，程姐拎了一大堆水果进门，放下手中的东西赶紧上前来帮张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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