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今晨

　　林崇崇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6点，林崇崇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有些泄气地又躺回床上，张弛中已经换好衣服，气定神闲，还是坐在那张软榻里，只是手里的资料已经变成了林崇崇刚才在看的书，阿婆的无人生还。
　　林崇崇试探性地开口，知道这样三番五次的或许并不是很好，嗫嚅道，“我可不可以不去……”
　　张驰中看着林崇崇有片刻地停顿，又把视线转回书上，他们能够发现的，只有躺在士兵岛上的十具尸体，和一个无人能解的迷，他把书合上，漫不经心地道，“可以啊，你自己打电话跟陆迦说。”
　　林崇崇从床上下来，匆匆忙忙地在衣柜里找衣服，一边嘴上小声地埋怨，“那你也不知道早点叫我！”
　　她穿上连衣裙，又赶紧冲向卫生间，张弛中看着林崇崇的背影，眼睛微眯，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林崇崇简单地化了个淡妆，正准备把头发挽起来的时候，从镜中看见张弛中靠着卫生间的门站着，一张瞧不出情绪的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崇崇。
　　林崇崇透过镜子瞪他一眼，还在不满他刚才不叫她起床。
　　张弛中不怒也不恼，上前一步抓着林崇崇正抓着头发的手，低着头，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缓缓响起，“头发放下来。嗯？”轻轻向上翘的尾音，充满了诱惑力。
　　林崇崇用另外一只手扶着盥洗台，突然生了一股捉弄之意，她怎么不知道张弛中为什么让她放下头发，不过就是连衣裙后面有些若隐若现的镂空。
　　她挣脱他的手，头发也自然散了下来，她转过身，抱着张弛中的腰，抬头看着他，声音俏皮可爱，“叔叔啊，要积极跟上时代潮流，思想要更新，不要过于固守成规，太古板了。”
　　张弛中看着她脸上的戏谑，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再不走就真要迟到了。”
　　两人到的时候还是有些迟了，到的时候菜已经基本准备好了。
　　陆迦不知道从哪里挖了个宝贝厨子，一手地道的湘菜，还专门在半封闭的前廊下弄了烧烤架子，上面滋滋滋地烤着小羊排，菌菇，绿油油的辣椒……
　　林崇崇看着桌上一道道颜色搭配相得益彰的菜，架子上香气四溢的小羊排，瞬间心情大好，这陆迦果真是个妙人，不虚此行。
　　众人瞧着张弛中还带着女人来，直呼稀奇，埋怨难怪最近不见张弛中，原来是有佳人相陪，见色忘义……其中最活跃的当属梁宁。
　　梁宁是刘童童舅舅家的儿子，和张弛中同年，只是月岁小了一些，因为这个天天被张弛中强压一头。
　　今天看张弛中带了女人来，一看还是个小姑娘呢，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林崇崇，宁愿伤人八百自损一千也得逗逗，“小嫂子，我是梁宁，很高兴见到你。”
　　梁宁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让林崇崇不自觉地想起另外一个人。梁宁皮肤白皙，而且总是笑眯眯的，是那种直达眼底的笑，看起来要柔和了许多，林崇崇并不讨厌梁宁，但也不能阻止林崇崇不满他叫她小嫂子，林崇崇笑得乖巧，眼神诚恳看着梁宁，“小兄弟，我是林崇崇，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她特意咬重了小兄弟。那句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更是说得抑扬顿挫，感情真挚。
　　仔细算算，梁宁比林崇崇大整整7岁，他一句一个小嫂子，林崇崇也只好回敬他小兄弟。
　　张弛中的手搭在林崇崇的椅背上，神态慵懒，弓身俯在林崇崇旁边，声音不高不低，眼里满是纵容，“恭喜你白捡这么大个兄弟啊。”说完眼神戏谑地看了一眼梁宁。
　　那梁宁看见张弛中这反应，直呼有意思，还笑着说我看这杯喜酒自己快要喝到嘴里了。
　　林崇崇也懒得再搭理他，对着梁宁不甚在意地笑笑就把注意力转向了桌上的佳肴，男人们的话题她并不感兴趣。
　　张弛中看她吃饭兴致颇高，跟人说话的间隔，不停地往她盘子里夹菜，林崇崇听不懂也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自己吃得开心自在。
　　外面负责烧烤的师傅进来通知大家烧烤已经好了，林崇崇还惦记着架子上的小羊排，喜滋滋地跟着陆迦还有其他几个人一起出去。
　　梁宁的未婚妻，田菁菁，在市政府工作，高挑的身材，四肢纤长，身上有股利落的飒劲儿，说话爽快声音却是南方女人特有的软糯，林崇崇特别喜欢她。
　　刚在吃饭的时候，其他人瞧着是对男人们的话题很感兴趣，总是能说上话，真真正正在吃饭地好像就只有她们两个人，最后两个人的筷子在最后一块组庵豆腐上相遇，两人相视一笑，田菁菁眼神示意林崇崇夹走，林崇崇点点头微笑着小声说了声谢谢就把菜夹回盘子里，吃得津津有味。
　　那时候，田菁菁也觉得这妹妹对上她的味儿了。
　　田菁菁夹了一块小羊排放在林崇崇的盘子里，“你就不用理梁宁，他就是那种人。”转身翻了翻架子上的辣椒，夹了一块又放进林崇崇的盘子里，“我比你大，你就叫我一声菁菁姐。”
　　陆迦知道田菁菁这人最是有心气儿的，比他们几个都大上两岁，惯常是不愿意跟其他人带来的女人打交道，难得的看见她对别人青眼有加，陆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站在架子前的两个人，开完笑，“菁菁姐，你这是乱了辈份儿了，刚你家那位还一句一口小嫂子得叫呢，到你这怎么又给翻了个个儿。”
　　田菁菁扭头瞪了陆迦一眼，神情不屑，轻飘飘一句，“我乐意。再说了，梁宁是梁宁，我是我，你少在这儿跟我瞎比划。”
　　林崇崇噗嗤笑出了声音。
　　陆迦摆摆手，“得。你开心就好。”那边厨师递给他一大盘码好的烧烤，陆迦跟外面三三两两坐着的女人摆摆手就端着盘子又回了屋里。
　　田菁菁端着东西坐在林崇崇旁边，“我看驰中对你倒是挺上心的，谈多久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问，林崇崇可能会选择不回答或者给别人要你多管闲事的表情，林崇崇盯着盘子边上的筷子尖儿，对啊，张弛中和她现在算什么，田菁菁也不急，林崇崇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我们情况……”许多词语在林崇崇的舌尖过了一圈又一圈，她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们的关系，
　　田菁菁笑了笑，看着林崇崇有些困惑的面青，接了她的话，“挺复杂的吧。”
　　林崇崇点点头，笑得有些勉强，“是挺复杂的。”
　　田菁菁抽了两张纸，递给林崇崇一张，然后拿起手里的那张擦擦嘴，“什么复杂不复杂的，开心了就多呆一天，不开心了就分开。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你说对不对？”
　　林崇崇若有所思，田菁菁站起来，拍拍林崇崇的肩膀，“弛中人是不错的。”然后端起盘子， “我得进去看着梁宁，他一沾酒那嘴就更没个准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回屋里，屋外只有林崇崇一个人。
　　张驰中出来的时候就见林崇崇神态有些懒散，靠在椅背里，廊下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有些茫然，还有些无措……
　　一只脚上的高跟鞋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光嫩又粉嘟嘟的小指甲露在外面，盘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虚勾着高跟鞋，一晃一晃…
　　听见有动静，林崇崇赶紧去找椅子下的鞋子，白嫩的脚在棕色的地板上摸索，张驰中有些无奈，走过去半蹲在她的面前，捡前凳子下的鞋子抓着林崇崇的脚踝帮她把鞋子套上，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小腿上摸索，一寸寸向上…
　　许是小腿上的触感有些痒，林崇崇咯咯地笑，身子向前趴在张驰中的肩窝，往他的耳朵里吹着热气，声音酥麻，“五哥，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爱好…”眼光转向张驰中的身后，
　　陆迦那欠揍的声音响起，“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张驰中没有理他，站起来摸了摸林崇崇有些凉的脸，“进屋吧，外面冷。”他背光站着，脸上的面前晦暗不明，声音一片清明。
　　经过陆迦身边的时候，张驰中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还不进去。”
　　陆迦笑嘻嘻地躲着，嘴上应着，“马上马上。”脚步却朝林崇崇迈去。
　　他递给林崇崇一杯红酒，“喝一杯？”
　　林崇崇想起张驰中身上的酒味，从陆迦手里接过酒却又放在桌子上，摇摇头，“五哥喝酒了，过会儿我要开车。”
　　陆迦也不甚在意，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看了林崇崇一眼，又把目光转向院子里，前面是一大片草地，不远处的路灯下似乎能看见空气中的尘埃，轻舞飞扬。山上的空气还是凉些，林崇崇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陆迦的声音淡淡，倒不是他平时那轻松的语调，“好。”
　　林崇崇也不急，知道这是有话跟自己说呢。
　　两个就这样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陆迦又把视线转回林崇崇，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林崇崇，“是玩玩呢还是真心实意呢？”
　　林崇崇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说话倒是直接，低头笑了两声之后，“应该是玩玩儿吧，我还要继续出去读书呢。”
　　陆迦欣赏她的直接，但是明显对于自己兄弟处于的被动境地感到不满，“不觉得这样对弛中不公平？”
　　林崇崇顿了一下，看着陆迦，“那你怎么又确定他不是玩玩呢？男未婚女未嫁，讲得就是你情我愿，谁又没逼谁，开心了在一起，不开心了就分开呗。”
　　“如果他是真心实意的呢？”陆迦越问越觉得自己怎么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了。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林崇崇实话实说，只是想起张驰中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可是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也说不好，又没人强迫他，都是成年人，谁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不计较，他就也不要啰嗦罢了。
　　陆迦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人果然是一种自己会骗自己的生物，生活在无力改变的痛苦中，就会转而爱上痛苦，时间久了，把它视为一种快乐，自己也就能好过些。
　　“这么坚定，不怕到最后，后悔的反倒是你自己？”他是瞧着这小姑娘对张驰中也不是完全没意思的，怕不是当局者迷，别到最后弄巧成拙，作茧自缚。
　　她怕吗？她当然怕！怕自己这是玩火自焚，最后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她又贪恋这份温暖与窝心。原来就是想太多，她才痛苦，所以这次她选择享受过程，不求结果。
　　林崇崇把视线从草坪转回陆迦，看着眼前的人，眼睛明亮又坚定，“我怎么会不怕啊，怕我也投了真心实意进去，最后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啊，索性就享受当下，有的时候，没心没肺倒是一件好事，你说是不是？”林崇崇把这些话说完，心里说不出来的畅快，但是难免还是矫情了些，有些调皮地对着陆迦笑笑，“再说了，我还年轻嘛，我还是有些恣意的资本的。”
　　陆迦听到最后一句被逗乐了，这是拐弯抹角地嫌弃他们年纪大了呗，他一口喝完杯里的酒，站起来，“进屋吧，把张驰中一个人扔在那里这么久，你还是头一个。”
　　林崇崇站起来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往里面走，也不顾陆迦的调笑，俏生生地应一句，“得嘞。”
　　散场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陆迦的别墅在城东，林崇崇的公寓在城西，最后张驰中和林崇崇决定今天就先回张驰中在城东的公寓。
　　之前林崇崇在那边偶尔过夜，放在那边也有现成的洗漱用品。她也委实困了些，也不想继续折腾就开车载着张驰中回了鼎泰。
　　晚上梁宁缠着张驰中喝了不少，说是今年张驰中的这杯喜酒他要喝到嘴里了，平时张驰中是最不耐跟梁宁在这儿拉扯。
　　但是今天梁宁的一口一个要喝他的喜酒，他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林崇崇是要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的，他就一杯一杯地喝，越喝越清楚，他也不知道他们能到哪里，她不愿意说，他就陪她演，陪她装傻子。
　　张驰中喝完酒总是很乖，要不然就是有些呆呆地看着你，要不然就是一句话都不说，闭目养神。
　　林崇崇也刚好可以专心开车，今天他开个大越野，对她来说还真是个不小的挑战，一路上她开得战战兢兢。
　　后来听见张驰中有些粗重的喘息声，才发现他是真的歪着头睡着了，很不舒服的样子。
　　林崇崇又开了一段儿，安静的车内只听见张驰中的呼声，林崇崇没由来的心烦气躁，把车停在路边，探身把张驰中那侧的座椅放平，然后又扶着他挪动，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做完这些林崇崇深出一口气，身上已冒出一层层薄薄的细汗，贴着裙子特别难受。
　　林崇崇坐直重新启动车子，不时地扭头看看张驰中，这下他倒是睡得安稳多了。
　　林崇崇转着方向盘，盯着倒车影像，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买这么大个车干嘛！”方向盘转转…又没停好…最后勉强停好，林崇崇这侧的门却没法打开。林崇崇想幸好这边是柱子，要不然不知道旁边的车主要怎么咒骂她呢。
　　林崇崇转过头看副驾驶的张驰中，他还是刚在那个姿势，斜躺在座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看着林崇崇，林崇崇想到刚才自己的囧样，色厉内荏，有些凶巴巴地瞪着张驰中，“看着我干什么？醒了就赶紧下车啊。”
　　张驰中打开车门愣了一下又把车门关上，看着还坐在驾驶座上的林崇崇，“过来。”
　　林崇崇不明所以，“你不下去我怎么过去啊。”说完不自觉地拉了拉身上的裙子，这件修身的长裙子…嗯…她过去的难度是有些大…
　　张驰中探身一把抱着林崇崇把她抱过来，林崇崇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低呼一声，为了保持平衡，双手搂着张驰中的脖子。
　　这个时间的停车场异常安静，车外的白炽灯照得一切通明，隔着薄薄的衣料，张驰中腿上的温度传来，林崇崇胳膊下他脖颈的温度也似乎在一点点攀升，密闭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林崇崇伸出手准备去开车门，张驰中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声音疲惫，“再坐会儿，就一会儿…”
　　林崇崇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张驰中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他总是拥有运筹帷幄，一起尽在把握之中的自信，甚至是自负，但都不是这个样子的，疲惫而且还有些无可奈何。林崇崇犹豫了一下，她的双臂又重新圈着张驰中，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颈上细碎的头发，他的头发真硬，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呢。
　　一进电梯，张驰中也没有过分的动作，只是一只手一直在林崇崇的背后轻轻摩挲，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引得林崇崇阵阵地颤栗……她突然就记起了第一次和林崇文到他家的时候，他在电梯里有些意味深长的注视。
　　刚一关上门，张驰中就把林崇崇挤在玄关柜子的角落里，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禁锢，微微低着头，温温热热的鼻息和带着些酒味儿的气息不停地林崇崇的鼻子里钻，他身上的烟草味，下颌的木质清香，淡淡的酒味，像一直无形的双手把林崇崇笼在这里，暖暖的，林崇崇忍住眼里的湿意，伸出手搂着张驰中的脖子，颤抖的唇去寻找他的唇……
　　她吻得那么急切，那么热烈，张驰中被她的情绪感染，把她放在旁边的桌柜上，一口一口啄着她,一双手在她的身上逡巡，她一双杏眸望着他，氤氲着些湿润，这个时候的她眼里是有他的，也全是他，他急切地去吻她的眼，她的娇软红艳的唇……
　　他一阵颤抖，林崇崇进进地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轻轻地开口，声音里有轻微的颤抖，“五哥，你不要对我这样好。”她怕自己再次陷进去，又是万劫不复。
　　张驰中被她的情绪感染，林崇崇很少在他面前哭，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倔强的样子，不肯低头，不肯认输，她是个坚强的好孩子。看着她越来越红的眼眶和眼里渐渐集聚的潮湿，低头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声音极其温柔。“心甘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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