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今晨

　　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地就目前的相处模式达成了共识，互不介入彼此的生活，是彼此合格且沉默的饭搭子和床…伴。
　　林崇崇对自己在家做饭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出去吃饭。有时候张弛中引路，大多数是一些装修豪华或者看着质朴却精致至极的餐厅，这类地方大抵是有一个共同点，贵。
　　也有时候，林崇崇开车七拐八扭地带他去吃一些装修一般但又味道丰富的人间烟火气浓厚的小店。
　　但是总有人是要不甘心的，希望他们的关系不止于此，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更多。
　　张驰中提出要求的时候，态度很随意，他站在床边，低着头把袖扣装上，林崇崇正把干洗店送来的衣服，张驰中的大衣，西装往衣架上挂，“晚上有时间吗？”
　　林崇崇挂好衣服，坐在床边开始叠篮子里的衣服，她以为张驰中又被推荐了什么新店，“有啊。”
　　“一群朋友晚上要在碧波聚聚，一起？”也是两人在一起之后，林崇崇才知道碧波是张驰中的产业。
　　林崇崇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张驰中，他发觉她的目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眼前的人，两个人惧是沉默。
　　林崇崇看着张驰中，心理暗道，他这是在干什么，带我出去见人吗？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见你那些朋友？然后就是为了让他们用打量猜疑的眼神看我吗？
　　张驰中在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就这么忍不住想要把她带给大家看看吗？
　　林崇崇又低头，把两人的内衣叠好放在衣柜下端的抽屉里，声音理智且冷清，“我不去。”
　　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张驰中收拾妥当，两个人也一句话没有再说。林崇崇收拾完衣服就进次卧看书去了，直到听见门口的关门声，才知道他走了。
　　那天晚上，张驰中并没有过来。这是自张驰中从林崇崇手里拿过钥匙之后，第一次没有过来。
　　林崇崇还记得，有天晚上已经快两点了，自己被张驰中吵醒起来开门，开门的时候有些不满的嘀嘀咕咕要给他一把钥匙，第二天起床她显然把这事儿已经抛于脑后，张驰中上班走之前，状似不经意地道，“今天记得去配钥匙。”说完就有些匆忙地出门，林崇崇怀疑自己的双眼，他脸上的是所谓的害羞的红酡酡吗！
　　林崇崇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一直到熬到快三点才有些头昏脑涨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去学校，容光焕发的左左见到她那个样子，暗搓搓的故态复萌，“你最近忙什么呢？天天也不联系我？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林崇崇揉揉发涩的眼睛，“先把您自己嫁了啊。”
　　左一诺：“……”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张驰中和林崇崇似乎在置一场于林崇崇而言就是有些莫名奇妙的气，然后就是很默契地互相不联系，恰好林崇崇这周又接了翻译工作，晚上准备资料，白天是一场又一场的会，慢慢地，林崇崇的睡觉时间终于从三点到两点，两点到一点，一点到十二点…慢慢恢复正常。
　　这天，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林崇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都是白天见到林崇文的样子，他比前段时间胖了些，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林崇崇还暗赞自己能够气定神闲地好好跟他说了会儿话，倒是林崇文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林崇崇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她的发散思维就开始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天上到地下，转了一大圈，也没能拉回一些睡意。
　　林崇崇有些泄气地在卧室里转了一圈之后又去了次卧，窝在那舒服的椅子里看电影，Remember me，泰勒不再是迷人的吸血鬼爱德华，而是经历哥哥自杀，得不到父亲认可的叛逆青年，怀着报复的心理接近的姑娘，懂他，惜他，怜他，年轻又孤寂的他们相爱，但是命运，那个叫命运的东西给了他不算好的结局……林崇崇每次看这部电影，总是唏嘘，人是如此渺小，天灾人祸，我们从来都无法预测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应该爱所爱之人，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于林崇文，她爱了，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她觉得人生之路又长又短的，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她唯一想的就是过好现在，爱的时候就用尽全力爱，不求一个好的结果，只愿不留遗憾。
　　但是张驰中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被勾勒地越来越清楚，他们两个又算什么呢。她莫名的心烦，看了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快三点了…她有些烦躁的揉揉头发起身准备回卧室睡觉。刚一出次卧，她就听见门口的动静，有人试图在用钥匙开门，刚听见门口动静的时候，她特别害怕，脑子里看过的没看过的什么深夜入室抢劫，独居少女…可是下一刻她就又恢复了清明，这个小区地处繁华地段，周边学校多，很多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和家长租住在这里，小区门口就有个派出所，治安她还是放心的，她大概已经猜到门口的是谁。
　　她站立，盯着门口看，“咔”，门被打开了。
　　张驰中打开门进来看着站着的林崇崇，脚步顿了一下，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林崇崇，低头换鞋子，嘴角上扬，“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等我吗？”
　　林崇崇转身去倒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以为你还不来呢。”声音里的撒娇与埋怨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她的这句话一说完，张驰中这一周以来聚集在心中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是如何再也气不起来了。有些人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千方百计进不来，倒她这里，倒避如蛇蝎一般。接过林崇崇递过来的水，张驰中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几上，一把把林崇崇拉进怀里，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可真狠心，这么长时间一通电话也没有。”
　　林崇崇试图拿捏着分寸，可以有身体的欢愉，但是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她可不能再把自己的心投进去，那种剜心的疼与痛太难受了，她不能做这赔本的买卖。
　　可是手已经不自觉地怀上他的腰，脸也往他的怀抱里再陷进去些，再陷进去些…是她熟悉的味道，颌角的木质清香，是他惯用的须后水味道，稍微有些浓烈的酒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软着一把嗓子，似娇似嗔，“你不是也没有…”声音里竟是带了哭腔。
　　林崇崇自己也不知道会觉得这么委屈，但是看见张驰中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就想冲过去质问他，这么长时间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联系不自己，他知道不知道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睡过好觉了，可是她没有，他和她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这样呢。
　　张驰中又把怀里的人儿紧了紧，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不去就不去罢。”看着林崇崇眼里的湿润和那一直都有的倔强，一双眼睛那么亮，那么好看，低头找到她的唇，一口一言，浅声哄着她。
　　两个人的第一次矛盾就这样过去了，之后两个人的相处还是和之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有些细微的东西却又和之前不一样了。张驰中决口不再提带她和朋友吃饭的事情，但是他开始偶尔在林崇崇的空闲时间里，以各种毫无考据的理由让她去公司，去他应酬的地方接他，或者顺路送他去哪里，他的司机王叔叔不舒服了，助理今天喝酒了……
　　两个人相处的场面更像是从一场默片电影转换到了中年家庭生活剧，从没有交谈到现在交流，但是双方更多的时候是有理有据，站在非常理性的角度探讨一些问题，他们这样的关系，似乎从来都无关乎那个叫爱情的东西。
　　两个从徐志摩是真的绣花枕头，到林崇崇看了两遍还是一知半解的三体，再到人体力学写的不错的废都，再到资本论里的剩余价值，林崇崇书读得又杂又乱，难得的是两个人对一些东西的观念倒是难得的一致。
　　林崇崇一边愤懑一边却也老老实实地做了张驰中的后补司机，因为她发现如果她不去，张驰中也不恼，就是晚上的时候会特别难以满足……
　　她永远都是待在车上，等张驰中下楼或者出门，有时候开自己的车，有时候开张驰中的车，他的朋友们，包括她的朋友们，两个人总是用自己的方法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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