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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
“爹爹，给笙姐姐治病要紧，我没关系的。”姚玉琪上前拉住姚光耀的袖子，给白氏解了围。
“要你假好心！”姚金龙一把将姚玉琪推开，“娘，我这就去给姐拿老参。”
“臭小子不准去！”姚光耀斥道，“不准对你玉姐姐无礼！”
“爹你偏心！”姚金龙不服气道，“什么玉姐姐，就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
“你再胡说八道，”姚光耀一把抄起身后的板凳，“看我不打死你！”
“我偏要说，私生女私生女，你打呀！”姚金龙倔脾气上来，和父亲杠上了。
白氏见状，连忙拦在丈夫身前：“老爷，龙儿还小，身娇肉嫩的，打不得！”
“你让开！”姚光耀喝道。
看着这乱哄哄的一幕，大夫彻底傻了眼：这俩到底是不是亲爹亲娘？女儿都要不行了，他们还有功夫吵架？
“几位，再不救人，恕老夫爱莫能助了！”大夫忍不住喊出声。
夫妻俩这才停下来，急急将星笙搬进了屋子。
***
星笙原本就气亏血弱，加之旅途劳顿感染外邪，这一躺躺了整整三日，灌了不少汤药下去，才给救回来。
她悠悠转醒之时，竟见父亲和母亲都守在屋里，心下一暖，正打算开口告诉他们她醒了。
“这次我们母女俩能借到钱平安归来，多亏了笙儿聪明又有胆识。老爷，你以后莫要再说笙儿没用了。”白氏的声音响起。
星笙听到父母在议论自己，忙闭上眼睛继续假寐。母亲在父亲面前这样夸她，让她不禁有小小的期待，她想知道父亲是怎样看待她这个女儿的，更期待父亲对她也能有些嘉奖之词。
“聪明有胆识，又有什么用？”姚光耀的声音极尽轻蔑，“左右是个活不过十八岁的赔钱货。”
如被人当头泼了桶冰水，星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浑身轻颤，上一刻还在温暖雀跃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白白浪费了我的宝贝老参，”姚光耀埋怨，“龙儿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就知道吃，天天在家里耍横跟我对着干，我看以后你我也指不上他。你说说，生的这对儿女到底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白氏失望地看着丈夫，“龙儿一个孩子，尚且知道顾念骨肉亲情。笙儿，他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的骨血！”
“什么骨血？将来嫁了人，还不是泼出去的水。她要能嫁人还好，还能拿些聘礼当养她多年的回报。你看看她这身子骨，不过去了趟京城，就躺了这么多天醒不过来。怕就怕根本熬不到嫁人那天，咱们白养了她一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姚光耀双手一摊，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白氏恨恨地瞪着他，多年来的委屈、不满、怨怼积攒至如今，终因他这番话而彻底爆发。
“姚光耀，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到今日才敢相信，你是这么个冷血又自私的人！你是丈夫是父亲是一家之主，你本该给孩子们提供优渥的生活。如今呢，你被贬离京，只知风花雪月不懂营生，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用体己钱换的田产得来的，不是我替人绣花洗衣、笙儿撑着小小的身体在酒馆、药铺做工赚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埋怨她是赔钱货？”
“什么？你们居然背着我出去做工？”姚光耀勃然变色，“我堂堂宗室王爷，就是饿死，也不能让我的妻女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你饿死就饿死，我难道还能让龙儿也跟着你挨饿受冻？”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挨饿受冻了？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有这么大的房子住，有吃有穿，你还不满足？”
“好好的？这次要不是笙儿找了容语借来翡翠镯子，这房子早被追债的收走了，咱们一家现今都睡在大街上！”
姚光耀立时理亏得说不出话。
“我再问你，容语说那镯子起码值几百两，你怎就当得了二百两？还有你向我家借的那一千两哪儿去了？是不是出去赌了？还是在外面有人了？”白氏带着哭腔质问。
“胡说八道。”姚光耀矢口否认，“银子我自有用处，你个妇道人家别管。二百两也够还债和付清龙儿玉姐儿的学费了。至于家用，你和笙儿可以继续做工赚钱，但一定要隐瞒身份，笙儿也得扮成男孩，别招惹什么麻烦。”
姚光耀声色一严厉起来，白氏的气势顿时矮了下去。
“你真没去赌？外面也没人？”她不放心地追问。
“真没。就你一个行了吧。”姚光耀放柔了声音。
“那你不该那么说笙儿，什么活不过十八岁，什么赔钱货，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白氏态度也软了下来。
“就是赔钱货怎么不能说了？”姚光耀不以为然道，“我也希望她能多活几年，至少能嫁人换些聘礼银钱。”
“姓姚的！你没心肝！你现在花的还有笙儿赚来的钱呢！”白氏再次拔高音量。
任父母继续无边无际地争吵，星笙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想再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眼泪肆意流淌在无声的世界。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没什么好伤心的。父亲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随时会死掉、没什么用的赔钱货。不，母亲说了，她辛苦做工赚来的那一点小钱，帮到了家里，她也不是完全没用的是吧？
那么，从明日起，她得要更加努力才行。努力地赚钱，努力地读书。一年后，她定要考上月溪书院，那样不但每月能领到比做工所得多得多的俸银，补贴家用减轻母亲的负担，还可以在她死之前证明，即使是个女子，即使先天不足命不久矣，她一样地有用，一样地不输给任何人。祖母在天之灵，会因她而欣慰。她短暂的一生，应该便会无悔了吧。
***
第二日清早，星笙平复了心情，顶着双红肿的桃子眼去见了父母。
“爹，娘，我想和弟弟妹妹一起去读书，一年就好。”她直截了当地提出请求，“学费我可以自己赚。”
姚光耀和白氏对望了一眼。
“笙儿……”白氏面有难色。
“我和她说。”姚光耀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笙儿，你是女子，又是家中长女，得处处为家人着想。先不说你赚不赚得够学费，若你只顾着赚钱给自己读书，那么家中重担便都落在了你母亲身上。你难道忍心看着你母亲受苦，弟弟妹妹饿肚子？”
星笙摇头。
“这就对了。你还是扮成男孩子，好好地在外面做工。至于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你母亲请教。她当年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姚光耀轻言细语地安慰。
星笙一瞬间有种错觉，父亲是不是逼不得已才让她出去赚钱养家的？他是不是真心地在为她着想？她甚至想说服自己，不是错觉，毕竟，父亲还是辛苦为她求来了书院入学试的机会。不让她跟着弟弟妹妹一起读书，是为了公平起见吧？至于昨日那些话，或许都是父亲的气话呢？
她自嘲地咧了咧嘴。原来想要骗过自己挺难的。
不让她读书就不让吧。母亲确实是京中才女，只可惜白府家教古板，母亲读的多是《女则》《女诫》这些，通晓诗词歌赋，于答题策论一门，却丝毫未有涉猎，她根本没办法向母亲请教。
还好，她有别的可以去请教的地方。
月溪书院。她默念着这四个字。活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迫切坚定地想要做成一件事。她一定得要考上。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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