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掌上娇

作者:金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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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陈仓


      秦淮双腿残了六年,江狄便跟着治了六年。

      这六年间,他从一个小小的医正成为太医署最年轻风光的太医令,治好过许多病症却独独治不好秦淮这双腿。

      此刻见他神色忽变,江狄下意识便以为是自己多年来的费心治疗有了效果,飞一般地冲到秦淮跟前,在他双腿上按了又按:“这儿?这儿?还是这有感觉?”

      秦淮敛神,压着戾气冷声:“没有。”

      江狄双手一顿,面上喜色瞬间消失:“那你方才怎么回事?神情那叫一个激动,本太医还以为是你身子有反应了。”

      说着甩袖,慢悠悠地走回茶炉边为自己倒了杯茶,叹道:“唉,想我为殿下费心费力辛勤六栽,殿下怎么连一点甜头都不肯给江某?”

      秦淮垂眸,长长眼睫落下一片阴翳,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江太医不必灰心。本王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治好本王的腿。”

      “哦?殿下竟如此信任江某?”

      江狄眼风淡淡扫向秦淮,手指摩挲着杯沿一字一句地重重问道:“既然如此,那敢问殿下昨夜究竟是为何、不遵医嘱、偏要吹风受寒呢?”

      秦淮:“……”

      **

      正如江狄所言,腊月十五这日清早,唐漪这厢刚刚把张吏官安插进去赤洲寻找父兄的府卫队让其离开上京,那厢周嬷嬷便跑来找她,告诉她周氏昨天夜里忽然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

      闻言,唐漪立即便将手边琐事交待给秋伯,跟着周嬷嬷急匆匆地赶去明松堂。

      路上,周嬷嬷仔细说起周氏症状:“夜里便唤了府医来看,他道夫人是因腊月天冷染上了风寒,便给夫人开了副治风寒的方子。”

      “可这几日老奴和玉灵玉珑两个时时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屋里一直烧着银炭不曾断过,通风时辰皆是选在晌午天气最暖和的时候,事事都妥帖仔细地办着不敢有半点马虎,夫人又压根没出过明松堂大门,怎会没头没尾的染上风寒呢?”

      唐漪听罢心生疑惑:“嬷嬷觉得母亲高烧另有原因?”

      周嬷嬷犹疑着颔首:“其实自打夫人第一回晕倒以后,夜里就不曾睡过一个好觉,而且还时时梦呓念叨侯爷和世子的名字……但夫人怕姑娘您担忧,便不让老奴将此时告诉姑娘。”

      唐漪脚步忽地顿住,耳边响起当日那江太医为母亲下的诊断——

      “侯夫人脉象时虚时沉、时洪时弱,乃是忧思过渡、郁结于心之兆,若侯夫人心结不解,恐难痊愈。”

      当时她以为江太医是被她在前厅说的那番话绕了进去,现在细想来,或许他并非心下生骇,而是母亲病症当真如此。

      唐漪眉心深深蹙起,继续迈步往明松堂走:“那日江太医为母亲开的方子可留着?”

      周嬷嬷道:“留着,不管是府医开的方子还是外头医者开的方子,用或不用,都在老奴那儿存着。”

      唐漪道:“劳嬷嬷速去取来,我想知道江太医开的安神方子与府医有何不同。”

      “是,老奴这就去取。”临到明松堂门前,周嬷嬷转身快步跑去不远处的小院。

      唐漪先一步迈进明松堂,院里仆从有条不紊地忙着,药味飘散在空中,府医正带着药童正在小厨房里为母亲煎药。

      唐漪在门前驻足片刻,最后深吸口气,还是先去了卧房看望母亲。

      屋里烧着两樽火炉,甫一进门便有股热浪席卷全身,唐漪路上走得太急,霎时便被激出一身热汗。

      她看向正在外间看顾炉火的玉珑,压低声音询问:“母亲醒了吗?”

      “回姑娘,夫人先前醒了一会儿,现下又睡着了。”

      “嗯。”唐漪点点头脱下氅衣,在外间散了会儿寒气才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

      玉灵正在床榻边照看周氏,见唐漪进来顿时起身向她轻福一礼,然后便侧身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而床榻上,周氏面色苍白出了一身冷汗,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念起安平侯和世子唐峥:“侯爷……侯爷……峥儿……”显然睡得并不踏实。

      唐漪走到床榻,俯身趴在床头,轻声唤道:“母亲?母亲我是漪儿,您醒醒——”

      周氏似是听到了唤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又很快闭上,只低低念了一句:“漪儿,漪儿……你爹爹呢?”

      唐漪眼睫轻颤,不由紧握住周氏的手:“母亲,爹爹在抚远县剿山匪,就快回来了,您快些好起来,等爹爹和兄长回来那日,我们去城门口接他们好吗?”

      听着女儿温柔和缓的话语,周氏紧锁地眉心放平,呢喃:“好、好……”
      如此被安抚许久,才真的沉沉睡去。

      周嬷嬷拿到江太医开的方子后便快快赶来了明松堂,但见唐漪正趴在床边照顾周氏,她怕声张扰醒周氏,便静静守在了外间。

      唐漪一早便听见了周嬷嬷进屋的脚步声,把母亲哄睡后她谨慎从母亲手中抽出手,然后才蹑手蹑脚起身来到外间,小声说道:“嬷嬷,咱们到院里去说。”

      周嬷嬷颔首,为唐漪穿上氅衣,两人一前一后悄声离开卧房。

      到了外头,唐漪仰头捶了捶肩,总算敢用正常的声量和周嬷嬷说话:“走,咱们去请府医看看方子。”

      可片刻后,府医看罢方子却道江太医开得也是一道安神方子,且与他先前那道方子大同小异,仅有两味药材不同,但那也是因江太医方子里的两味药材难寻,外头药铺几乎没有,仅太医署存有少量之故。

      唐漪便问他:“若换成这两味药材,药效会有所不同吗?”

      府医捋着胡子沉吟:“仅从医理而言,效用并无不同,但这两味药难得,寻常医者几乎从不曾将它们写入安神的方子,身边没有实证,老朽一时也不好决断。”

      唐漪捏了捏方子,片刻后果断道:“周嬷嬷,劳烦您跑一趟太医署,按江太医的方子抓药来。”

      周嬷嬷忙接过药方:“是,老奴这就去太医署。”

      但一个时辰后,周嬷嬷回来时没有抓来药,却“抓”来了江太医。

      江太医再次为周氏诊脉下药开了方子,然而诊脉结果却与府医大不相同,一个仍说是郁结伤神之症,一个却说是风寒。

      安平侯府的府医在医术上亦是个极有坚持的老头,今日诊断若只是稍有偏颇,他或许会自认学术不精。

      可眼下结果如此大相径庭,那他便只能与江太医僵持争执论出格是非对错来——人命关天之事,绝不能有丝毫含糊。

      唐漪不懂医,见他们争执不休,一时无法下决断。

      自她出生起,老先生便在唐家做府医,这么多年府中之人的病症皆是由老先生来看,从未有何差错。

      是以若说信任,唐漪自然是信任老先生的,可毕竟事关母亲安危,她不能只凭信任去做决断。

      幸而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江太医却不知用何方法说服了府医,让老先生认同了他的诊断。

      小厨房里早就将两副方子上的药都熬了出来,如今有了结果,周嬷嬷立刻就让玉珑把药送来卧房。

      当天夜里,周氏高烧便退了去。

      没过两日,她气色也变得愈发红润。

      只是好了没几天,周氏的病情又再一次反复,一直到除夕那日都不曾痊愈,只能待在家中卧床养病。

      期间,太元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夫人都来安平侯府探望过周氏,只是临近年关本就有许多事要忙,再加上周文韵也病了,因此她们只来过一次便再无暇过来。

      还有宫里的人,一开始来得极勤,杨公公每隔一日便要来安平侯府探一探病,每回来时还都带着陛下的赏赐。

      但看了三五回以后,不知是什么原因,杨公公便再不曾来过安平侯府。

      就连往年总是会被召进宫中与皇亲们一起守岁的宫宴,陛下今年似乎也将安平侯府忘在了脑后,竟是连道赐菜都不曾送来。

      ……

      月色清冷。

      唐漪在明松堂陪周氏守岁。

      周氏精神明显不济,怔怔望了许久的天上寒月,待子时一过便立即屏退了下人,在屋中拉着唐漪戚然道:“往年咱们一家人都是一起进宫陪陛下守岁的,先前你与我说那番话时为娘还将信将疑,事到如今,却容不得我不信。”

      周氏是太元大长公主的嫡亲女儿,而唐漪虽然已被许配给了恒王不再是准太子妃,但那恒王亦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儿,论起来一样是皇亲。

      再者安平侯和世子唐峥乃是在为皇帝办差时遇难,皇帝但凡有半点安抚之心,便会召周氏和唐漪进宫赴宴,再不济,一道赐菜总该是有的。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今这般刻意冷落,正是在告诉唐漪和周氏以及所有上京世家——安平侯和安平侯府已经成了过去,今后莫要再提。

      唐漪抱着周氏,脑袋在她肩上拱了拱,“母亲您别担忧,现如今爹爹和兄长不是无事吗?等他们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话本是在安慰周氏,可周氏听见后神情却愈发凄苦:“漪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爹爹的信和峥儿的玉佩是不是……是不是你伪造来骗我的?”

      唐漪闻言双眸倏地瞪圆:“母亲,您怎会这么想?那信千真万确是爹爹所写,玉佩也千真万确是哥哥的玉佩,您怎么会以为是女儿伪造?况且我骗您作甚呀!”

      见女儿这般着急,周氏抬手轻轻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嘴角微弯想要笑一笑,但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喉间满是苦意:“可自你爹爹出事的消息距今已有二十七天,我收到你爹爹出事的消息也已有二十一天,那送信的小吏都已回到抚远与家人相聚多日,你爹爹若当真平安,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来见咱们母女一面?”

      唐漪一怔,脑中紧绷数日的弦仿佛忽然被拉扯到了极限:“或、或许……”

      她眼周霎时泛起一圈红,忍了许久才忍下泪意与心中不安的猜测,语气坚定道:“不会的。母亲,爹爹不是在信中说了吗?他和兄长处境危险,若贸然露面,恐有性命之危。”

      周氏却摇摇头:“这信上内容也未必是真的,漪儿,我了解你爹爹,你爹爹他不舍得让娘亲难过的,无论多危险,他若知道我生了一场大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看我。”

      “这些日子娘亲既盼你爹爹来,又盼着你爹爹不来,可他真不来,娘亲就知道……你爹爹他是来不了了。”

      “母亲,您别这么想……”

      唐漪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眼中的泪,声音哽咽:“恒王给女儿送、送了消息的,说让我们耐心等候,母亲、您相信我,爹爹和兄长一定都好好的,他们一定都没事,明日、明日女儿便想办法去见恒王,让恒王、让他带我们去见爹爹和兄长可好?”

      周氏望着满脸泪花的女儿,却意外的没有跟着哭,也没有再与她争辩,反而温柔抚去她脸上泪花,轻声安慰她:“好,娘亲信漪儿,傻孩子,别哭。”

      “嗯!我不哭!”唐漪撇着嘴角飞快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极力忍着哭意道:“我听母亲的,母亲也要听我的,明日,明日女儿就去见恒王。”

      周氏淡笑着:“不急,明日是大年初一,你早上不必过来我这儿请来,先去定国公府去向你外祖母和舅舅拜年,等拜完年再来我这儿一块用膳。”

      唐漪乖乖点头:“嗯,好。”

      周氏闻言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的脸颊:“那你快些回清昭院歇息,怕是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得起身了。”

      唐漪听话起身,但走了两三步后她却有些不放心,不由扭回头道:“母亲,不如……我今晚留在明松堂陪您吧?”

      周氏却嫌弃地朝她挥挥手:“我还想睡个好觉呢,你在这儿少不得扰我,快回去吧,周嬷嬷和玉灵玉珑都在这儿陪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漪想想也对,这才向周氏点点头,迈步出门。

      到了房外,她又特意嘱咐周嬷嬷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母亲,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明松堂。

      不料刚出院门,就见林碌形色匆匆地走来明松堂。

      而林碌看见唐漪,竟不顾府中规矩朝她跑了过来。

      唐漪心觉有异,顿时迎了上去:“如此慌张,出了何事?”

      林碌环顾四周,声音又快又低地回道:“姑娘,恒王殿下来了,就在右角门外等候。”

      唐漪闻言双眸倏然亮起:“快,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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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说曹操,曹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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