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风月

　　男人吃完早饭离开，蒋月问向等候在旁边的刘英杰：“昨天新来的四个人在哪里？”
　　刘英杰指了指西面说：“安排在侧楼。”
　　她用纸巾轻擦了嘴角溢出的汤汁：“他们用过餐了么？”
　　“用过了，下人送到房间的。”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去花园等我。”刚要转身上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
　　“英杰，这几年辛苦你了……”
　　“小姐，这是我的本分，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元叔得了这样的病，谁也不想看到，你要想开一些，你……还好吗？”
　　“我知道小姐，我不会让您和蒋先生失望的。干爹那边我会尽心照顾好。”
　　“嗯，有什么事都可以回来找我。”
　　“谢谢小姐……”
　　元叔是蒋平南的父亲——蒋胤天的老部下，一辈子没结婚都是跟着蒋家做事。
　　蒋父还在世的时候，鞍前马后居功至伟，蒋父去世后，安心跟着蒋平南处理大小事务。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跟了一辈子，早就当成一家人了，能为蒋家出十份力，绝不出九分！”
　　刘英杰是十岁的时候被元叔收养的。
　　那个时候元叔去乡下挑佣人，在乡下很少有人愿意卖男孩，大多是丫头多的人家急得卖不了。
　　在他们看来，养儿防老，女儿都是赔钱货。
　　元叔在村口的石桌上歇息，让人把要卖的丫头带过来挑选，没成想一眼看中了在旁边地里帮干农活的英杰，多花两倍的钱带回了蒋家。
　　英杰本来不姓刘，是元叔收了当干儿子才改姓的，两人在其它人眼里非常亲密，就像亲生父子一般。
　　刘英杰之后就留在蒋家伺候，哪里需要哪里搬。元叔做事时都带着他，大大小小的活计都一清二楚。
　　后来蒋家变天，刘叔离开时也把他一起带到百翠山庄。
　　英杰十六岁的时候，蒋月回山庄的北院住，蒋先生觉得他品性不错，心也细致安稳，便留在蒋月身边伺候。现在接替元叔成为山庄的大管家，算的上是子承父业。
　　蒋月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这些年都是他在服侍，忽然间换个人总会有些不习惯，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江山的样子，在晕车的时候双手抱胸、紧抿着唇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定格画面，赶也赶不走。
　　*
　　蒋平南离开北院后一个人进了南院的书房，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走到书架旁边用力一推，三米高的书架轻松向右移了一排，露出墙面上一道精钢质的隐形门。
　　推门而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反手摸到开关，嘎达一声，瞬间一片澄明。
　　这是一间女孩子的房间，到处都是粉色的纱幔蕾丝，有公主床、梳妆镜、书桌书柜，看着像是有年头的物件，书柜里还有很多已经泛黄的课本，根据年级排列地很整齐。
　　书桌上放着一盏老式的旧台灯，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眼睛很大，笑容甜美，有酒窝小虎牙的少女。照片里的阳光从右上角洒下来，将人物的边缘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每次残忍地占有女人之后，他都会一个人待在这间密室里沉思，像是懊悔，又像是回味。
　　蒋平南缓缓坐下来，拿起相框：“小北，对不起……”
　　声音带着无奈，更多的是凄凉，照片里的女孩可以轻而易举撕扯着他的心，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心有怨气却依旧甘之如饴。
　　蒋月，是他避不了也不想避的大劫。
　　上午的阳光正好，很适合侍弄些花花草草，蒋月正在修剪枝叶，听到几组脚步声自远处而来，抬眸看去，是刘英杰带着他们四个人过来了。
　　像是在索桥的顺序一样，霍九郎走在前面，而后是吴辰、宋安安，最后是双手插口袋、低着头的江山。
　　除了江山，其他人都换了自己平时的衣服，只有他还穿着金座发的制服，虽然算不上劣质廉价，总衬不出那狂傲的性子。
　　“小姐，人都到了。”刘英杰汇报。
　　“嗯！英杰，你去给我煮点喝的，再拿些点心。”
　　“好的，小姐。”
　　女人直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将四个人领到花园里的茶桌旁边，随手抽出一张湿巾，细细地擦着手指：
　　“如果有人不愿意留在山庄，可以送你们下山，但是你们必须对这里的一切守口如瓶；愿意留下的就是百翠山庄的人。”她点燃一支烟，吐了长长一串烟雾，又接着说：
　　“没事的时候在庄里呆着，会有人教你们一些东西，学得好，会安排任务，学得不好，相应的也会有惩罚。我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人，待会午饭后英杰就会下山去采购，不愿意留下的跟他走就可以了。”
　　蒋月起身要走，留下四个人自己考虑去留，像是有些担心什么似的，走了两步又停下，半侧过身，目光正好落在江山身上，嘴巴张合几下。
　　江山看着她的唇点头，表示自己看懂了她的话。
　　她说：“你、留、下。”
　　莞尔邪魅一笑，明明轻得像风，可落在江山眼里却像是暴风一般铺天盖地，湮灭了所有的知觉；又像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蛊毒，靠着嘴角浅笑，轻易地种进了心里。
　　宋安安听过之后开始纠结，她被霍九郎在车上的一席话吓住了。
　　在金座的人都明里暗里的传言，能被百翠山庄的人选上肯定会大富大贵，不用抛头露面伺候那些暴发户和变态的富二代，鱼跃龙门，一朝成名天下知。
　　可是霍九郎说得也没错，被挑选走的人全都没了音讯生死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这一瞬间，她很想退缩，虽然回到金座每天很累，但是留在山庄，前途渺茫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思来想去，纠结不已，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一身白衣的蒋先生……
　　纠结的人不止她一个，吴辰也在心里权衡利弊了很久。
　　“江山，你怎么想？”霍九郎先开口问道。
　　江山回答：“我一个人，怎么都行。不过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霍九郎又转头问其余两人：“安安、吴辰，你们俩呢？”
　　宋安安：“……”
　　吴辰：“……”
　　霍九郎知道他们俩有疑虑，没有多追问，只是随着江山的话说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剩下的就留给他们自己考虑吧。
　　作为四人中年龄最大的人，霍九郎心思重，明白蒋月只是安慰他们而已。这些年从金座被选走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无论是服务生还是公关，甚至前两年还有一个省里高官看上的女公关，被选走之后也没了音信，那个高官跑来找人找不到，扬言要封了金座，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再加上外界把百翠山庄传得神乎其神，霍九郎估计，那些被选走的人，愿意留下的换了身份效忠于此，不愿意留下的恐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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