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风月

　　一年后……
　　蒋平南出狱。
　　蒋月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个日子，可忙碌一夜的她毫无睡意，强迫自己赶快睡觉，耳朵里却总能听到清晰的声音：“去接他……去接他……去接他……去接他……去接他……”
　　找出两片安眠药，用红酒送服，多半瓶下去才有了睡意。
　　蒋平南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老朋友”说别回头，一直向前走。
　　黑色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蒋平南终于站在自由的阳光中。
　　看了看不远处来接他的人，一辆黑车，车门前站着医生赵川。
　　当年蒋四爷留下的研究室整体转移到英国之后，钟翰林果断邀请赵川一起，目的就是为了研究蒋胤天和蒋华地中的那些毒。
　　赵川欣然同意，父母早年都移民澳洲了，在国内的医院一直碌碌无为，正想着重走一条路，钟翰林的邀请算是为他打开了一道门。而且他参加过抢救蒋家两人的全部过程，对症状和血样分析最清楚。
　　蒋平南稳步走来，跟赵川说起了话：
　　“赵大夫，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老钟让我来接你的，他和你姑妈在英国等你，已经买好机票了。”
　　“英国？可是我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那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赵川打完电话回来转告，钟翰林让他们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钟家祖宅，那里环境很好，也有蒋平南熟识的佣人定时打扫，直接过去就可以。
　　上车之前，男人看了看这条路的另一个方向，空空如也。
　　“五年了，你还好吗？”
　　*
　　钟家祖宅坐落在一座山中，面积很大，整个院落设计气势恢宏非常大气。据说祖上是康熙皇帝御笔亲封的神医，告老还乡之后把家安在了这里，这座宅子就是专门请高人选的福祉，为绵延子孙后代而建，与蒋家老宅颇有相似之处。
　　蒋平南知道钟家世代行医，目前也有规模不小的制药公司，发展稳定，股价稳步上升。蒋胤天当时也是看到医药产业在金融风暴时，几乎没受什么影响才有心涉足的，恰好小叔的大学也是这个专业，就开了一家医学研究所让他有事可做，也顺便帮蒋氏集团开辟新项目。
　　“太子爷，这宅子东南西北四个院，您想住在哪里？”
　　听到声音的蒋平南转过身，看到说话的人竟然是刘元，心下有些诧异：“元叔，您这是？”
　　刘元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他本是跟蒋父差不多的年纪，现在看上去足老了十多岁，穿着也不再如过去那般西装笔挺的利落。
　　“太子爷，东少爷把我们这些老佣人都赶出来了，是三小姐让姑爷把我们留在这个宅子里，我们这才有了安身之所啊！”
　　随着刘元的解释，不少人从院子中抬起头。
　　男人见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佣，心里对钟翰林充满了感激。
　　刘元接着说：“老爷临走之前，让我把这份东西拿给他，可我赶回医院的时候，老爷已经……我一直小心收着，没被蒋晟东发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大号的保温壶。拧开盖子，里面不是水，而是一份卷起来的文件。
　　蒋平南神色自若地接手，并没有马上拿出来，拧好盖子拿在手里，声音平稳地说：“我住南院吧。”
　　几天后……
　　蒋月这些天没有去上班，下面的主管经理都是牢靠的人，有事基本都能解决，自己去了也只是听听汇报查查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耽误生意。
　　自从蒋平南出狱那一天开始，她便没有出过门，像是在逃避什么。屋子里烟蒂积攒地越来越多，酒瓶也到处都是，蒋月不想拉开窗帘，她觉得这个昏暗的世界更适合自己。
　　手机的备忘录提示音响了几下，页面上赫然跳出“七爷沈星一周年，水库”。
　　这是蒋月早就设置的，她想去看看沈星长大的地方，顺便也把那些磁带带给他们，过去的种种误会因这些带子烟消云散，它们的归宿也应该回到主人的身边。
　　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准备前往七爷那间别墅。
　　刚踏出单元楼门，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他瘦了，头发也短了，棱角更加分明，站在阳光下像是一幅画。
　　男人对着蒋月弯了弯嘴角，眸底有光闪烁，声音倦柔地唤她：“小北……”
　　“哥！”
　　蒋平南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这一声“哥”硬生生地把他拉回了现实。
　　女人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任凭心里狂风暴雨，面上终究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他。
　　擦身而过的瞬间，男人握住她的手腕，欲言又止。
　　“哥，我要出去了，你有事吗？”声音淡漠中透着疏离。
　　男人答不上来。
　　蒋月开的还是沈星那辆越野车，破破旧旧的并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可她舍不得换，住的房子也没舍得退，总觉得这屋子里有很重要的人，比如沈星，比如曾经那个六个月大的孩子。
　　蒋平南一直开车跟在蒋月的车后，保持着安全距离。脑海里都是女人淡漠的眼神，仿佛对她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剩称呼了。
　　这个认知让人心痛，
　　比当初被她送进牢里还痛，
　　比生剥一层皮还痛。
　　如果不曾发生过孩子的事情，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回归原本的身份继续做兄妹，可是现在，他的愧疚和她的怨恨一样，无休无止。
　　两辆车相继到达七爷的别墅，蒋月没有阻止蒋平南进去，只是当他不存在而已。
　　直奔那间楼梯下的小房间，小心翼翼地收起一盘盘的磁带，每一卷带子的外包装盒上都有一层尘，她用衣袖轻轻地擦拭干净，最后又装在那个行李箱里。
　　蒋平南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一切，直到蒋月走进机场的时候，才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臂出声：“你要去哪？”
　　“去给我的朋友送点东西。”
　　“我陪你一起！”
　　她终于不再无视他，抬起眼眸轻轻地说：“也好，你们也见过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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