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

　　第十六章

　　就这样，叶修开始了“卫慈个人专属试药”生涯。
　　其实，叶修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在卫慈面前，他总是自在的。
　　经历过两年多前的变故，又经历了两年多的人情冷暖，他已经变得平和淡然，喜怒不形于色。可在卫慈面前，无论两年前，还是两年后的现在，他一直，都可以放松地做自己。有什么情绪，都直接显在脸上，而不是压在心里。
　　叶修给卫慈试药的事情，在骑兵营不胫而走。
　　众人都为他捏把汗暗暗同情。在军营时间久了，谁不知道卫慈是个脾气凶悍的？给她试药，还不被她的戒尺打得鼻青眼肿？再者，虽说大家都说她医术好吧，可是试药这种事，医术再好也免不了失手啊！
　　这么一比，还不如刷马洒扫呢。
　　只有校尉刘廷，却因此对叶修记恨上了。
　　每次训练的时候，刘廷明显开始针对叶修。不是说他的动作不标准，就是说他不认真。跑圈骑马练剑，什么都要罚他比别人多做许多遍。
　　时间久了，大家也看出一些门道，却没有人多言，最多感觉叶修时运背弃。
　　只是孙超，受罚时会陪着他。
　　叶修不愿欠他人情，让他不要陪他受罚挨累，谁知孙超却说——
　　“反正我皮糙肉厚，技艺也不到家，多练练挺好的。”
　　叶修听后便不再多言，却暗暗记在了心里。
　　当然，这些卫慈并不知情。
　　叶修还是每天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卫慈的医帐之中，还是每天和她一块用饭。
　　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讲述每天身边发生的事情，和她畅聊漠北的见闻趣事，让他觉得自己很有生气，让他的内心能够觉得温暖。
　　是的，温暖。
　　卫慈虽然脾气有些暴躁凶悍，却意外地，会让人觉得温暖。
　　叶修自己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时，也觉得有些惊奇，随即却又释然。
　　不得不承认，卫慈的确有一颗温暖的心。
　　她身体不知什么缘故，好像不是很好，可是，她却每天活的很开心，眼睛时时刻刻都是晶亮的。她对行医的工作很是上心，只要有士兵生病，她都会十分认真地给他治病，一改暴烈脾气，变得十分的温柔体贴。
　　待人赤诚，活得认真而执着。
　　这样的人，又怎会不温暖呢？
　　所以，即便招惹一些是非，他还是愿意每天过来。
　　其实，如果他执意不过来，他敢笃定，卫慈也绝不会耿耿于怀，故意为难不放他走的。

　　——

　　日子就在这样小打小闹之中，悄悄流逝。
　　转眼，叶修入了军营已有半年。
　　“叶修，你什么时候休沐？”一天晚饭之时，卫慈问道。
　　“后天轮到我休沐。”来了小半年，叶修都没有休沐过，每次轮到他，他都替别人值班。一来他初来乍到，没什么认识的人，二来，他也没那个心情。
　　“那我们出去转一转？正好，我还想去采买一些东西。”
　　“好。”叶修不假思索地应了。
　　休沐这天，二人早早地出发了。
　　军营驻扎地镜城，是乾国北边边境之上最大的一座城池，更是乾国与北方诸国来往互通的必经要塞，是以整个镜城，虽不能和贺城相提并论，却也是非常繁华。
　　因为祁霜降治军严明，虽然驻扎此处，却从不允许将士无令擅自外出，卫慈他们这些大夫，虽然不必受此约束，可也不会轻易出营。因此，别说叶修，就是卫慈，也是好几个月没出来过了。
　　这会儿，二人并肩立在街上，叶修一手还安抚着有些焦躁的马儿，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慨。
　　就像是下里巴人，好不容易进一次城那样。
　　对，就是那种感觉。
　　还有点久久不闻人世烟火，猛地回到尘世的恍然。
　　先采买一些生活用品，随后，二人入了药材行。
　　“军营的药材，不都有专人采买的吗？”
　　“黄芪、肉桂、当归、熟地、白术……”卫慈边给掌柜报药材名，边顺口答道，“这个是我自己还有给阿姐用的。阿姐好歹一方将领，自然要以身作则，不能公物私用。”
　　叶修点了点头。
　　掌柜的将药材一一打包好，不是递给卫慈，而是直接递给叶修，叶修很是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并没察觉半点不对劲。
　　“姑娘当真是好福气。”
　　卫慈不解，面上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还好还好。”心里却嘀咕，这没头没尾的，什么好福气？
　　她望向叶修，叶修一挑眉，表示他也不解何意。
　　奇奇怪怪的，卫慈摸了摸鼻子，付了钱，笑着和掌柜的告辞。
　　二人大包小包的出了药材铺，其实是叶修一个人大包小包，卫慈依旧两手空空。
　　带着这些东西不方便，于是叶修便去把这些东西放到马背上，卫慈一个人在一边闲着无事，眼睛瞄到对面一个摊子，眼睛一亮，兴冲冲快步走了过去。
　　摊子上整整齐齐地列挂着色彩繁复，花样繁多的各式发带，摊主是个年迈的老婆婆，见有人过来，很热情地道，“姑娘随便看看，我这里什么花样的都有。”
　　“好。”
　　“这些发带，都是老婆子自己绣的，保证不脱线不褪色。”
　　卫慈礼貌一笑，算是理会。
　　她有许多套金珠首饰，可在军营中，一来是带那些东西太过张扬又行事不便，二来是那些玩意儿繁重，佩戴拆卸都麻烦，是以卫慈也跟着祁霜降一样，都是用发带绑发，省心又方便。
　　卫慈生活琐事不上心，发带经常不知丢到哪个犄角，隔一段时间便弄丢许多，连一条都找不到。祁霜降也是，经常今天丢一个，明天少两个的。祁霜降又是从不喜管这些琐碎事，是以卫慈每每出来，都要给两人买上好几十条发带。
　　先挑了一些简单大气，花样简洁的灰色、黑色发带给祁霜降，卫慈才给自己挑。
　　她将手伸向一个浅蓝色没有任何装饰的发带，一只素净白皙、五指纤纤的手越过她，拿起一条粉色的发带，然后在她转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发带放在她的头侧比划，“这条多适合你啊！”
　　看清来人，卫慈眼前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姐姐我善解人意啊。”来人挑眉，明艳无双的脸上带着促狭，“想着你现在肯定对我思念不已，辗转反侧。为了一解你的相思之苦，我就马不停蹄赶来见你了。是不是很体贴？”说着，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对她抛了个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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