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

　　第十五章

　　叶修发现，最近刘廷有事没事地找他的茬。虽说以前刘廷也看他不顺眼，喜欢挑他的毛病，进来却变本加厉起来。
　　连孙超这么神经大条的都看出不对劲来，问他什么时候得罪了刘廷。
　　叶修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得很。
　　人在屋檐下，他早不是当初的叶修，自然能忍则忍。
　　如此几天之后，叶修都快忘了卫慈要请他吃饭的这码事，卫慈却找了过来。
　　卫慈到了飞羽军的时候，正好赶上操练结束，她一眼便在人群里瞅见了叶修，笑意盈盈地朝他挥手。
　　骑兵营的校尉刘廷，见她朝自己这么方向打招呼，忙不迭地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卫大夫。”
　　“刘校尉。”卫慈客气地笑着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卫大夫唤末将是有什么事？”刘廷脸上还算正常，心里沾沾自喜。看来，他这段时间的殷勤还是有用的，卫大夫现在不就主动找他了？铁定是她一个姑娘家，前一段时间不好意思罢了。
　　“我不是来找你的。”卫慈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看着慢吞吞走过来的叶修，皱了皱眉，“你是乌龟附体了么？这么慢。”
　　叶修不言，看了眼一旁的刘廷。
　　“走吧。”说完，卫慈转身就走。
　　叶修皱皱眉，“去哪？”
　　“哪那么多废话。”卫慈撇撇嘴，见他不动，催道：“快点啦。”
　　看着两人离去，刘廷又是尴尬又是不忿。
　　这个小白脸，和卫大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三番五次缠着卫大夫？
　　其实，叶修和卫慈统共也就上次见了一面加上这一次。
　　而且，都是卫慈找的叶修。
　　————
　　二人来到医帐，卫慈指了指桌子上的黑乎乎的一碗，“呶，喝了。”
　　“……”浓重的苦味钻入鼻子，叶修看了眼粘稠浓黑的药碗，一脸无语，“我没病。”
　　“谁管你病没病呢。”卫慈傲娇地抬头，“呶，这是我请你喝的。我不是说过要请客的么？”
　　叶修看着她不说话。
　　别人请客吃饭，到她这里就变成了请客吃药？
　　这是什么操作？
　　“安心啦。毒不死人的，”卫慈挥了一下手，大剌剌地坐下，“这是我自己买的珍贵药材。补精益气、固本培元，效果最好不过的。”
　　她才不会说是耗费她好几个时辰，专门给他熬的呢。
　　而且，她才不是关心他呢。
　　只不过，飞羽军的操练太辛苦了，他一个娇娇气气的大少爷，又吃不惯军营的饭菜，又要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哪里受得了？到时候累出个好歹，还不是要她费神？
　　她呢，只是看在旧相识的份上，请他喝药，顺便防患于未然。
　　请客试药？真有新意。叶修面无表情瞅了一眼卫慈。她啊——
　　“快点，别磨磨蹭蹭。”
　　任命地端起熏死个人的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叶修只觉得灵魂都要出窍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好喝吗？”卫慈促狭一笑，拈了一块蜜饯丢入口中。
　　“你说呢？”明知故问，叶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卫慈又拈了一块蜜饯，却不是丢入自己口中，而是塞进了叶修嘴里，她笑嘻嘻地道：“看在你这么毫不犹豫一饮而尽的份上，赏你个蜜饯。不用太感激我！”
　　呵呵，叶修翻了个白眼，感激？不是她他用得着吃这么苦的东西？
　　“对了，我呢，最近在研制新药，缺个试药的。以后你就过来给我试药。”
　　叶修瞥了她一眼，不理她。
　　真当自己是她家下人了？
　　不过，他怎么一遇到她就总是忍不住腹诽和吐槽呢？这个想法在叶修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就被他抛诸脑后。
　　“我已经和将军汇报请示，她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祁霜降是你姐，你说什么不同意？叶修心里头吐槽不断。
　　这个祁霜降，刚正冷厉，治军严明，只是在卫慈的事情上，就明显不能那么大公无私、冷酷无情了。
　　卫慈不是和其他的女大夫住在专门的一个隔绝开来的营帐，而是住在祁霜降的大帐中。一应饮食，也不和众人一块，祁霜降给卫慈专门开了个小灶。当然，祁霜降自己和普通士兵一块吃饭的。
　　因着卫慈医术了得，在军营中，救治了不少垂垂危矣的重伤士兵，大家对她颇为感念，再加上她身子娇弱，是军营中为数不多的女大夫，又是祁霜降的妹妹，因此众人也不会因此心生不满，觉得有失公允。
　　“我没空，你使唤别人吧。”叶修直截了当拒绝了。
　　叶修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卫慈面前，傲娇属性显露无遗。
　　“军令如山，怎可随意更改？就是你啦。”卫慈笑着道，“你放心好啦。你既然来给我当试药，诸如洒扫之类的杂事，自然不用再做了。而且，为了防止你给我试药后回去没饭吃，你就留下来和我一块用饭。”
　　新兵入营，除了每天训练之外，还要负责营地所有洒扫之类的杂活。这些杂活，说起来不累，可训练完了之后，在做这些，确实还是很累人的。
　　叶修倒不怕洒扫。
　　只是，留下来吃饭，这个倒是挺吸引人的。
　　一提到吃饭，叶修心里就有苦难言。虽然他一直在努力改掉食珍咽烩养刁的胃口，可是面对军营里饭里掺着沙石、大锅乱炖大杂烩还半生不熟的粗糙不堪的饭菜，他还是每每难以下咽。即使硬逼着自己吃下去，也是恶心反胃半天。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那么多年将养成的习惯，岂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卫慈见他有些松动，挑了挑眉，看吧，就知道你也受不得那样的饮食。
　　卫慈其实是吃过军营的饭菜的。
　　她当初刚来军营的时候，祁霜降便给她安排了小灶。她很是不服气，别人都能吃下去大锅饭，那她也可以。
　　祁霜降自然拗不过她，便给她打了一份。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一口下去，她就差点吐出来。
　　真的是难吃到人神共愤！就这饭菜，哪里是享受用饭，说是谋杀还差不多！
　　不过，既然她姐姐能吃的面不改色，她也可以！靠着这个信念，她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又塞了几口。
　　事实证明，逞强是要付出代价的。
　　吃完之后，她难受了许久，整个喉咙直泛酸水，胃里翻腾不已。一整天都下不来床。
　　“就这样定了。”卫慈直接拍板定案，“以后，你就是我专门的试药人和陪吃饭人。”
　　见他还想反抗，卫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竟然忘了，他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上呢。
　　叶修任命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叶修任劳任怨地负责给她试药。
　　答应的时候确是心不甘情不愿，可吃到久违的正常的饭菜之时，叶修那一点的不快和不甘愿瞬间就抛诸脑后了。
　　尽管只是平常的一盘青菜一盘鱼再加上一碗汤，可对于叶修来说，已经是比宫廷御膳还要美味的食物了。
　　天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结果就是，他做的饭菜，十之八九都进了他的肚子。等他风卷残云般将饭菜一扫而光时，才发现卫慈连小半碗米饭都没吃完。而眼前的菜，已经连汤都不剩了。
　　卫慈：……
　　叶修：……
　　他第一次有些羞惭、赧然的感觉。
　　“环境造就人才，果然不假。”卫慈挑眉，语气颇为揶揄。
　　叶修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在别院的时候，刚开始，他吃饭慢条斯理不说，还十分挑剔，对这些粗食难以下咽，吃得那叫一个勉强。如今——
　　不过，卫慈这么一说，虽是调侃，却也让叶修深有感悟。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真的变了很多。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