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情

　　周念盯着眼前的油画冥思苦想，现实里跳进海里的树蛙只会急剧脱水而亡，蛇吃蛙，鹰吃蛇。渐渐地，杯里萦绕的雾气蒙住了眼镜，颔首放下手里的《不当得利》这本书后，接起了手边的电话，听着赵默干净利落的声音，周念再一次瞄向那副油画，田祈然是这只树蛙的话，那张辽就是这只伺机而出的蛇。

　　赵默会是老鹰吗，周念还是想不清楚，为什么到了现在她才想要动手。

　　“goody，您有时候会觉得后悔吗？”

　　“后悔？”赵默停下手中的钢笔，重重地往椅背上靠去，抬手轻轻一扯就将发带松了开，乌润的长发垂腰微晃，雨后的月光皎洁明亮，穿过玻璃，片片洒在她的发丝上，这样的光景若是给民暖暖瞧了去，估计又会是变成香汗淋漓的结局。

　　但民暖暖不在这，所以那样结局是不会有的，赵默转动着椅子，惆然地看去这白色墙新挂的画作，她这一生还没走到十分之四，后悔的事却多到能用吨重来形容，后悔没有去见外婆最后一面，后悔自己动手打了哭闹的妹妹，后悔仗着年轻天天洗冷水澡，后悔没能坚持做自己喜欢的职业，后悔自己在案发现场的表现，后悔自己接手了父母和甯姐的摊子，也更后悔自己伤害了民暖暖......太多了，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如我所愿，有求必应的说法只不过是简单的心理安慰，

　　“多了，你问哪件？”转回桌面前，办公桌上的一堆的文件等着签，赵默腹诽着简直就是打杂工，在没等周念说完，她就决定不等这三年五载了，从现在起就要把妹妹扶持上来，自己趁早退休滚去享受生活。

　　“教授的事。”

　　赵默签着手里的文件，笔尖微微停住，墨水瞬间渗到了下一页，“后悔。”

　　“后悔太晚？”

　　“不晚。”

　　“为什么？”

　　随着周念一步步的接近事情的全过程，她的疑问就越来越多。

　　面对这些疑问的赵默，不会掩瞒，一字一句如实相告，但从不主动说起，这为的就是勾起周念的好奇。

　　“从稚优怀孕起，我们就没有再见过她们，然然父亲住院后我们才恢复联系的。”赵默签署完最后一张文件，懒懒地起身躺到了沙发上，按道理来说，依稚优的背景和财力，她想要处理张鑫，不过就是抬手一瞬间的事情，“不用说你，我也想不通，你有没有想过开口问。”

　　“这不行。”

　　赵默哼哧笑道：“你都觉得不行，那我们去问，更没用了。”

　　周念抿着热茶，站起身就将那幅油画归置到原位，拿出了另外的画板重新涂抹起来，开口问田祈然无异于是去揭开伤疤，她刚抹上那点调好的灰绿，细想了下，接着又问道：“您刚才说教授的父亲住过院？”

　　“是的，尿毒症，发现的算早。”

　　“什么时候？”

　　赵默看去窗外的月亮，她想起了那天见到的稚优，戴着一副简单的无框眼镜，清爽的短发和一身运动系的装扮，她突然才有点明白民暖暖说她们太像，指的不仅是性格，“一年半以前。”

　　周念一听，眉头微微蹙起，想也没想便转身去了二楼打开自己的电脑，这里面加密保存了赵默传给她的大量资料，她点开张辽的文件，直接拉到了一年半以前的踪迹上，“goody，那教授父亲的肾|源是稚优安排的？”

　　赵默捻着手里的头绳，周念的脑子转的太快了，她缓缓坐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上，看向了拥堵的马路，凝重的说道：“不是。”

　　周念想起在张鑫的专业，鼠标缓缓移到另个界面，他毕业后也没从事过相关的医学行业，看着那大片空白的简历，从事保险仅半年，就转行去做了穷游博主开始周游各地，起初是在国内西南地区，逐渐到东南亚，再延长去了南亚地区，按着资料上的记载她迅速搜索着用户名，“唔......”

　　赵默还未询问过去，周念就问道：网络上删掉的信息能找的出来吗？

　　“也许能。”

　　周念沉思不语，点开搜索引擎，屏幕上瞬间跳出了换|肾的条件，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起赵默：“那最后成功的肾源是谁提供的？”

　　“不太清楚，还在查。”赵默听见话筒里传来了键盘声，她猜想着周念也许是查肾|源，于是试探的诱问了句：“也许是张辽呢。”

　　周念停下手里的动作，在键盘上切回了最初的页面，赵默给的信息非常全面，但也没法细致具体到某日某时，网络上的信息也许能搜出蛛丝马迹，但现实里就不一定了，“什么时候换的肾啊。”

　　“11月20日。”赵默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她随手滑着ipad上的记录，她和周念同时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10号他在香港。
　　11号他在京城。

　　两人异口同声的瞬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两人眉间齐齐紧皱起来，赵默整理好情绪，缓缓对周念说道：“稚优10号出的车祸。”

　　周念摘下眼镜不断的揉捏起鼻梁，她一时还无法处理这个信息，“11号他就回了京城，张鑫在哪儿。”

　　赵默看着这段空白的行程，低声抱歉的说着：“还在查。”她养的那些人，只能汇集资料，搜寻资料，本事并没有大到可以跟Jc局的侦察分析的专业能力相持平，毕竟最初创办的核心是为了抢先一步占领商机和避免风险，后来增加的那些暗地的人，只是为了防止再出现民暖暖的那件事，后来的招兵买马，也不过是这半年的时间。

　　“恩，要是能查到25号左右就好了。”周念看着桌上那些素描纸，相比在脑海里不断的打转，她还是想在纸上写下重点，画出联系图，这种方法还是父亲在她学历史的时候顺手教的，拿起笔的她有些犹豫。

　　“为什么是到25号？”

　　这次是换赵默主动问起，周念在纸张上轻轻写下25日，才慢慢说：“如果能查得到张辽的通话记录，我和你就都知道了为什么一定是25日。”

　　“直说。”

　　“25日，教授那天花了9元的工本费，领了个小红本。”

　　周念用着极轻松的语气掩盖了她心里的难受，这让耳朵敏锐的赵默抿唇不语，但她不后悔把周念搅了进来。

　　沉默之间，周念还是主动说起了话。

　　“明天祈儿回来，您和暖暖姐要一起来接机吗？”

　　“来，我会通知甯姐。”

　　“就这样，明天见。”

　　周念有意的邀请，这让赵默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但她靠着边框缓缓坐到地上，看吧，一切都不算太晚，她后悔的是反应太慢。

　　周念这边刚挂下电话，就听见了楼下的声音。

　　“我在这里，教授。”

　　田祈然抬头看着周念，晃晃手里的夜宵，“下来，我买了你爱吃的炒河粉。”

　　“喝酒了？”

　　“一点点。”田祈然放下手里的袋子，冰凉的手摸去周念的脖颈后，开心的说着：“祈儿明天就回家了 ，所以才喝的。”

　　“这么开心啊，明天在外面吃饭噢。”周念脱着田祈然的大衣，刚挂到边上，就被身后的人抱住，轻言轻语的柔声去：“怎么了？”

　　“要不要亲亲？”

　　唔......

　　周念转过身，看了眼桌上的炒粉，“不要，先吃河粉。”

　　“河粉比我重要？”

　　“不，是河粉凉了会很难吃。”

　　看着田祈然那小嘴撅的老高，周念宠溺的笑出声，她食指轻轻落在那唇上，“让我先吃吧，因为我是真的饿了。”

　　“快去吃。”田祈然扭头刚想进卫生间，就被周念拽住抱在怀里，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念吻了上来，“不是要吃河粉？！”

　　“先开开胃，好下饭。”

　　“你这孩子......”

　　田祈然微微抬起下颚，周念的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微微睁开眼，看着那戴着耳环的地方泛了红。

　　“吃河粉吃河粉！”周念挑眉一笑，松开田祈然后嬉笑着坐到桌前，“香！”

　　意犹未尽的田祈然发现，她拿周念真的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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