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情

　　十五天里没有骚扰、没有威胁，更没有咄咄逼人的来电，一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这让田祈然不禁有些猜测，静静看去正在摆弄手机的赵默。

　　会是赵默做了什么吗？说来，因为民暖暖的挽留，周念也没能直接回鹏城，田祈然缓缓看向窗外反光的地方。

　　“小田田~走神了~”

　　“没有，我在想这个浴室怎么设计。”

　　“还没走神，我们都说到花园了。”

　　民暖暖看田祈然不在状态的样子，只好中断了这次的讨论，瞥去在沙发上的赵默，无名火一时蹿了出来，拿起手边的纸张攥成一团砸过去，毫不客气的就发难起来：“你怎么呆这，还还不滚回公司！”

　　“滚的太累，宝贝你抱我回吧。”

　　“行啊，把你五花大绑抱到公司，然后挂上大闸蟹出售，五毛一个。”

　　“也行，五毛不算亏了。”

　　田祈然听着两人有趣的拌嘴，缓缓看向桌面的各种设计图，这里有一半都是周念亲手操刀，另外一半则是稚优留下的设计图，两人的设计大同小异，走的现代简约风格，会考虑居住人的生活习惯和孩子的玩耍，但不同却在稚优是把下沉式做成娱乐场所供朋友玩乐，而周念却将它做成了下沉式庭院。

　　只是下沉式庭院设计，还没有在国内流行起来，田祈然拿起纸张正想着说些疑问，就见赵甯推门而进。

　　“甯姐姐~。”

　　民暖暖见人立马就转换了样子，嘴甜又体贴就替赵甯拎过包和外衣，田祈然也是乖巧的拿来专用的杯子倒上花茶。

　　赵甯抿过花茶，一眼瞥去躺在沙发上连招呼也不打的亲妹。

　　“你闲成这样？”

　　“不然？”

　　“一季度企业效益下滑，不调整预期目标？”

　　“不调。”

　　赵甯看着妹妹懒洋洋的样子，却也一点不着急，听集团的亲信汇报，这些年赵默没少与娱乐圈大佬碰面，该吃吃该喝喝，玩的也是不亦乐乎。

　　直到介入这个圈子成为电影《囧》出品方之一后，就立即经由控股公司的手去购买电影的一部分票房收益权，不仅提前兑现了收益，电影大热也使控股公司的股价上涨，两手赚的盆满钵盈，没有一点亏。

　　转头，就与大导演和王董他们约了局。

　　而在这之前，赵默没有停过，她向影视圈的龙头产业和自家公司定增上亿的股票，募集到的资金总额过了30亿，最终募集的资金投到了大导演成立的影视皮包公司，使其资产一夜之间翻了十万倍。

　　看似白白送人十亿，实则多方受益，赵甯清楚赵默看中的是连带效应和股票涨升，毕竟这种自己为自己保底，两手来回倒腾的做法在金融圈不少见。

　　至于新投资的网剧是为了谁，赵甯看了眼民暖暖，笑着慢慢悠悠放下茶杯，接而问去赵默：“那今年是打算主攻娱乐圈了。”

　　“应该。”赵默终于放下手机，抬起眼皮就瞅向亲姐，这一来就揪着问东问西，不就是为了敲打敲打，毕竟是从她手里接来的公司，“回归主题。”

　　民暖暖和田祈然自是明白赵家两姐妹要讨论的东西，于是拿着设计图就往边上挪。

　　赵甯摇摇头，拦下了田祈然，从中要来一张总设计图之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今年行业销售同比上年会减少7%至10%，房企增速普遍相较于上年也会降低，预计今年的销售量会下降的厉害，所以现在的增速目标要放缓，关注下现金流，减少拿地，控制下土地储备规模，想办法把公司总负债降下去，未来会迎来收并购的热潮，重视起来。”

　　“收并购吗。”赵默从沙发上坐起来，这也不是娱乐圈那种小打小闹的倒腾游戏，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发尾深深叹了一口，“唉，我就说我要做个败家子弟了。”

　　“小妹愿意？”

　　赵甯看去满脸犯难的赵默，父母那是恰巧涌入了时代的浪潮里，抓住了改革开放的机遇，所以这家除了她是专攻金融，谁都不与这沾边，赵默是耳濡目染后被自己拱上位置后半路出家，赵宓身体不好，只好从ucl休学回来，结果又因生病在这所学校留了一级。

　　“我倒是想她愿意。”赵默看去桌上摆着的小碟子，那里只剩下了蛋糕残渣，这下烦闷的她将一张脸皱出了囧字样，“想了下，我还是喜欢花天酒地，明天我就去辞职。”

　　“辞职？”赵甯从设计图里抬起头，淡抹一笑就看向坐在右边思考着的民暖暖，“暖暖啊，我妹妹说要辞职，你要跟她喝西北风吗？”

　　民暖暖镇定自若的扭过头，甯姐姐的心思她明白，只是她眼也不瞅赵默，只看着那被吃光了的蛋糕，“呵~被西北风抽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赵甯乐呵呵的拍拍手，在她眼里，没有正面回答就是委婉肯定，况且就算赵默辞了职，民暖暖那赚钱小能手也亏待不了赵默哪儿去。

　　“我都没见过西北风。”赵默把空碟子摞在一起，看着上面的巧克力渣，两眼巴巴就看向了民暖暖，这蛋糕她可是一口都没吃到，“什么味道，抽人力度大不大？”

　　田祈然噗嗤一笑，看着民暖暖压根不想搭理的神情，她只好抬手就指向柜台上的小冰箱，“里面还有。”

　　赵甯双肩微微一耸，见妹妹屁颠颠地的去拿了那蛋糕，“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吃巧克力，暖暖，下回给她换个健康的。”

　　赵默回头就瞪住姐姐，夺人甜食天打雷劈。

　　“听甯姐姐的，下回我给她换个枸杞芦荟汁蛋糕，健康还养生。”

　　“你弄一个，我就往你化妆品里倒一次辣椒粉。”

　　民暖暖不屑的嘁了声，这种小儿科的拌嘴一点也显不出赵默的实力，但放下设计图就抬头轻悠悠的说：“行啊，那我半夜往小生蚝上撒点清凉油。”

　　田祈然和赵甯瞬间看向了凝住的赵默，爆笑声就突然充斥了整间房，果真一物降一物，哪还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这些话。

　　“你敢！”

　　“试试看咯。”

　　笑的合不拢嘴的赵甯连忙挥挥手，挡在了互相对瞪的两人，她偏过头看向田祈然，“周念呢？”

　　被问到的田祈然忽然停住笑声，这想起来周念送了稚祈儿去竹禅那，到现在也还没联系她，“应该还在竹禅那。”

　　赵甯这就奇怪了，刚从mojito回来的她可没见到周念的身影，“这样，那我们等她来了再说这个。”

　　“恩，我打给她问下。”

　　田祈然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

　　而此时的民暖暖却注意到了赵默手上停顿的动作，看来周念并不在竹禅那。

　　“对了，小田田。”

　　田祈然停下伸手去拿手机的动作，疑惑地看向了民暖暖。

　　“我忘了画廊那边还有点事，你陪我去下呗。”

　　“等下周念就来了，叫goody陪你去。”

　　民暖暖见状赶紧扯住田祈然的手臂，生怕她拿到那手机。

　　“暖暖，我打个电话......”

　　田祈然看着略微反常的民暖暖，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个带血的脸庞，瞳孔急速缩小的她下意识就看向了吃蛋糕的赵默。

　　门一下子被推开。

　　田祈然咽下口水，同时也感觉到民暖暖手上的力逐渐松了开，眼前走来的周念脸上没有沾染一点猩红的液体，前些日子买的深色系大外套裹在身上，衬得她下颚的线条尤为显眼。

　　“冻感冒了这是？”

　　田祈然晃晃头，连续眨眼后才注意到周念的手已经抚到额头上。

　　赵甯悠悠地瞟向举止有些僵硬的赵默，这才发觉周念的后脑勺正中央有处不显眼的白渍。

　　田祈然心里碎念道刚才闪过的画面都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抬手就握住周念微凉的手，“回家了的？”

　　“是啊，回去换了衣服。”周念笑着就将手上的礼盒放到桌上，自然的就将话题转到了礼盒里的蛋糕，“竹禅说这家蛋糕很好吃，我就买了点带过来，甯姐应该吃的惯榴莲？”

　　“巧了，我很喜欢。”赵甯往前瞟去民暖暖的紧张样，再联系起赵默的行为举止，她视线微微往下一压，心中突发奇想的就举起手中的设计稿试探道：“都有平层庭院了，增加下沉式不会太多此一举？”

　　“是吗......是有点。”

　　周念脸上轻松的样子没有让田祈然放下心来，在那举手投足间，她还是观察到了周念鞋边蹭掉的一块漆皮，以及刚才不自然的语气，这让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毕竟是别墅。”赵甯翻开手里的设计图，如果要是有效果图就更好了，“效果图带了？”

　　周念立马从包里抽出ipad，将自己画好的效果图呈现给了赵甯，就如同赵甯所说的那样，毕竟是别墅，也不缺美观的亭子，但开放式会让田祈然有种过于害怕的感觉，所以相比之下她更想给田祈然一个可以小憩的隐蔽性休闲场所。

　　隐私，是最重要的。

　　周念使劲平复内心，张开口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这里的雨水调节池应该怎么设计，”

　　“加水泵做流水景，这里可以做半封闭延伸出去，我看你设计是全玻璃透射，不会太暴露？”

　　“不。”

　　周念看了眼身边的田祈然，她想要尽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忘掉，于是捏在手上的劲也随之愈来愈大。

　　“不会，因为增加通透感的话，可以给这里带来外面的阳光，而且做饭的时候，教授也能看到。”

　　“原来是这样。”

　　田祈然见两人是认真交谈上了，她也不再开口去问，可看着周念紧握右腕的左手，她心中更是生出了疑虑，纠结来去，还是抬头示意赵默往门外走，就在准备起身的时候，周念的手就一把握了上来。

　　“去哪里。”

　　赵甯听出了声音里的紧张，静距离的她只微微扫过那双眼睛，这才发现周念眼中夹着的异样情绪，显得害怕而又突兀。

　　同样听出不同的还有在场的另外三人，反应快的赵默是立马就开口岔开了田祈然的注意力，“然然，不是要出去？”

　　趁着那空隙，赵甯在设计图的遮挡下轻拍了周念的手背，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她算是清楚这三人都有事瞒着田祈然，而这事就跟周念脑后的白渍和鞋边的蹭皮有关。

　　“怎么了。”

　　周念知道自己没能完全压住情绪，于是低下眼一下子松开了田祈然，舔着被寒风吹干的嘴角，“没，我以为您不喜欢这种设计。”

　　说完话，周念也抬起眼看向了赵默，她不希望田祈然有一点担心。

　　赵默意会到了周念眼里的含义，她先一步走到门前，“然然，走吧，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等会。”田祈然抬手摸过周念的额头，细汗一下子就黏在手心里，讶异的她还是先略过了这种细节，“通透感很好但是一楼就不要通透了，尤其这个房间。”

　　周念从来不是个难安抚的人，看向田祈然手指的正是主卧，她脸上立即就显出一些喜色，“这里用稚优的设计，没改动。”

　　“那我跟goody先出去下，你不正好对建筑有兴趣，跟甯姐姐先聊着。”

　　而想要跟上前的民暖暖还走到沙发后，就被赵默用目光阻止了，田祈然这时候想要问的东西，无非稚优的车祸，也无非是刚才推开门就有些急喘的周念。

　　刚关上门，赵默转身就看见田祈然微怒的面孔。

　　此时逐渐聚拢在一起的乌云忽然化为黑压压的一片阴霾，雨夹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飘来。

　　赵默沉下气来，面对田祈然突来的询问，她表现的一点也不讶异，“张辽的确回国了。”

　　“那不能查到他现在在哪儿？”

　　赵默未作言语，她眯眼看去并不刺眼的天空，伸手接住了伞外的雨滴，静静等着田祈然说完。

　　“我不想让他接触到周念。”

　　赵默微微侧过身，看向脸上也覆着一层阴郁的田祈然，她心想，也许当年的稚优就跟现在的田祈然所想的一模一样。

　　“已经接触过了，然然。”

　　田祈然浑身一震，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摄像头和带着周念去接机的场景。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赵默翻过手掌，掌心的水全部洒在了吸水的砖块上，她眼也不眨地对上田祈然的视线，“张辽最近在接受审查。”

　　田祈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头，但还未开口，赵默的话就又紧接而来，这让她一时变的慌乱起来。

　　赵默将伞收起，没想到这雨夹雪来的快走的也快，但天空仍然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侧身看向想要强装镇定的田祈然，她已经能确定张辽还用了田伯光的事情来当做筹码。

　　“然然，你相信自己的父亲受贿行贿？”

　　田祈然沉默不语，种种证据却直指在父亲的身上，所以，无论信不信，这东西交上去，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到时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三五年的逃不掉，十年之上少不了，牵连下去，都得被拔根。

　　田祈然低着头直直地盯住沾湿的鞋尖，可她还是不相信，那个信奉首要教书育人先要正直行事的父亲会心存侥幸，去收了别人的礼，又送了别人钱。

　　赵默擦干手，在没完全确认之前是不便跟田祈然说的太多，但她清楚田祈然的内心也是不相信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担心，就多回去陪陪叔叔阿姨，带着祈儿。”

　　话已至此，田祈然也听的明白，赵默垂下眼帘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田祈然的肩膀。

　　“恩。”

　　田祈然咽下口水，看向远处的小水坑的她回想着一切，原来没收到张辽的骚扰是因为他在被审查，可这也意味着要牵扯到父亲那。

　　霎时，雨又再次滂沱而下。

　　两人急忙退回到室内，刚才所处的位置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工河流。

　　赵默还没来得及感叹这雨势，就听见田祈然诚恳的请求。

　　“可以派点人保护我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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