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守阑珊处

　　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手冻得都快没知觉了，一张脸僵硬麻木得做不出任何表情来……
　　突然，刘萍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跟个疯子似的，滚了一身的泥土，双眼嗜血的盯着我。我无视她继续往前走，她跟在后面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我：“乔返，你这个贱人！我原本以为你怎么着也是良好家庭教育出来的人儿，哪里能这么没脸没皮，天天缠着路守，没完没了的，你不觉得自个儿贱么？你父母怎么会允许你把自己作贱成这的样子……”
　　我终于站定，睨她一眼，轻蔑地说：“刘萍萍，我和路守之间从来就没你什么事儿，你别跟这嚷嚷。要说贱，你才是真正的贱。”
　　“乔返，就是你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让人讨厌至极你知道吗？你是有多无耻，才说得出口路医生再也找不到你这样好的姑娘……”
　　我嗤笑了一声，上下瞟了她一眼：“刘萍萍，你倒是给我不可一世看看？”
　　刘萍萍的脸在凌晨的路灯下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她不依不饶的扯着我，开始阴恻恻的笑着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放不下路医生，我太清楚了，是他们家的床太舒服了吧，路医生在床上的表现太有魅力了吧？我也从来没有遇到他这样的男人，每次我都恨不得自己快溺死在他的温柔和疯狂里……想想我若是你，肯定也放不下，但我绝不会像你这样死缠着他作贱自己……”
　　没等她说完，我反手甩了她一巴掌，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她懵了一下，开始抬手反击，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丁一一这时已经跑过来了，就站在我身后。
　　我看着刘萍萍，一字一句的说：“刘萍萍，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样的手段爬上了路守的床……就这么跟你说吧，即使你跟他睡一百次也没用，就算他现在双目失明，全瞎了。你刘萍萍也是定入不了他路医生的眼，就更甭说入心了。”
　　说完后，我轻笑了声，摔下了她的胳膊。
　　刘萍萍终于放了我，没再跟上来，跟个破布娃娃似的，瘫在那儿，面如土色。
　　这会儿我已经筋疲力尽了，靠着丁一一的胳膊缓缓的往前继续走着。身体冷极了，可是，一一的身体好像也很冷，我感觉得到她一直都在哆嗦。
　　那些寒冷的风跟刀子似的继续刮着我的脸，心里头冰凉一片，血液汩汩的到处流窜着，可是依然温热不了那颗寒透了的心……
　　我们站在街口，马路边开始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路灯下，折射出一片冰冷的银光。我跟丁一一说：“一一，我们回家吧，你先送我回你家，然后你去找你得肖老板……”
　　一一点点头正准备打车，突然，后边有个人大力的推了我一把，我们回头，看到刘萍萍气冲冲的站在身后，仿佛还来不及对她生出任何反应。马路对面的大货车霎时完全失去了控制，直直的向我们撞了过来，刘萍萍也跟着傻眼了……
　　车灯直射过来恨不得晃瞎双眼，下意识我的眼睛睁不开了，身旁有个人用劲儿拽着我往旁边一推……
　　电光火石间，刹车声，撞击声全往我的耳膜里侵袭而来……再回神，我已经扑倒在马路牙子上，一双膝盖生疼。一回头，货车整个车身侧翻斜插在对面马路牙子外的芦苇从里，好几十米开外的马路上躺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浅薄的羊绒大衣，好像是一一……
　　我踉跄着直接扑了过去，是一一，她蜷缩在地上……
　　温热的血从她的头颅里汩汩的流出来，一定又是表皮出血了，不怕，看起来很恐怖而已，只是看起来恐怖而已……
　　一一的身子一直在抽搐，怎么也停不下来，很冷吧，我赶紧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那么爱美的丁一一，老是嫌臃肿穿得太少了，今天穿着朱女士从米兰给她寄来的来年春款，外边裹着件薄羊绒大衣就出门了。出门时在镜子前臭美得不行，也不嫌冷，说是见肖老板就不会冷了……肖老板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她这么好看的一身呢，现在被血全浸透了，她该得心疼死去了……
　　我想告诉她，没关系的，我会赔给她的，下一季再下一季的新款，我全买给她。
　　她睁着眼睛看着我，想说什么，嘴角嗫嚅了半天，终究没发出声儿来，嘴角开始上提，可能想笑，那样的笑真丑。
　　慢慢，她开始大声喘气儿，一声一声，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我抚了抚她的胸口，心跳越来越急，越来越乱。她口里的血大量大量的直往外冒，意识也跟着那些血慢慢往体外散去……
　　我想大声喊她，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掉在一一那张好看的脸上，于是我用力去擦，怎么也擦不完似的……和着她嘴角的血，把一一的妆毁得乱七八糟的，她会骂死我的，一定会骂死我的……
　　可是她现在毫无生气的样子，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我对着丁一一直摇头，内心嘶喊：“不要！不要，丁一一，不要……”
　　终于，丁一一昏过去了，眼角的泪还在缓缓的流着……
　　我摸着她温热的身体一边揉搓着，一边开始四处张望，企图求救。
　　不远处，刘萍萍和路守站在一块儿，她仿佛刚从他的怀里被放下来。
　　路守又一次救了她，可是没有救我的丁一一。我的一一，她救了我……她自己怎么办，天儿太冷了，她的身体在慢慢变凉……
　　那么温暖欢脱的丁一一，跟个小太阳烤火炉一样，满满的热能，她怎么会变冷呢。
　　路守终于走过来了，我祈盼的看着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跪着爬到他面前，不停的求饶：“路医生，求求你救救她……求你帮我救救她，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我不会再烦你，我再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你帮帮我……求你了……”
　　我跪得虔诚而又实在，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低低的哀求着。丁一一她曾经跟我说过，有一天她生命垂危了，我得跪着去求路医生……
　　路守满脸的忧伤，终于，有了行动了。他看了看一一的瞳孔，摸了摸颈动脉，开始做胸外按压，可是怎么折腾都没用，丁一一毫无反应，我跪在旁边不停的摸她的脸，越来越冰……
　　一定是我的眼泪砸的，把一一砸晕了，我使劲儿抹着自己的泪，怎么也抹不干净……不停的搓揉她的脸，我拽着毛衣帮她把脸上的血迹泪渍全擦干净了。即便没有妆也依旧是我最好看的丁一一，可是怎么会那样冰冷，跟块冰似的……
　　良久，路守停了下来，望着对面的马路，好像松了一口气。轻声对我说：“返返，没用了，丁一一她已经走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管不顾的揪着他的衣角，哭着道：“不，你别叫我返返，你不是医生么，你帮我救一下她。求你了……明天……明天我们还约了火锅的……就……明天……今天，今天她还约了肖凯一起跨年的……还有温泉……可是我怕……所以拖着她一起来找你……她还要跟肖凯生小猴子的。路医生我求你了，你就看在……你就看在我曾经也想跟你生小猴子的份上……你帮我救救她……”我跪在那儿，恨不得给他磕起头来：“路守……我求你……你去找刘萍萍好了，你去找她……我不要你了，你就帮我把一一叫醒就行了，我只要她……我再也不纠缠你们了……求你了！啊……”
　　我的身体随着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也开始抽搐了起来……
　　路守看着我，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全是哀恸。可是，我已经不想要他了，我只想要一一醒过来。
　　丁一一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生命好似已经离她很远了……
　　救护车这会儿来了，医务人员迅速拢了过来，井然有序的一番细查后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感觉自己体内所有的血气都在翻涌，四肢百骸都快裂开了似的，身体从腰椎开始马上要被折断了。断了吧，断了也好……
　　终于，有什么从腰背处破体而出，顿时，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意识前，我倒进了一个温暖干净的怀里，肯定是一一，只有她，总是会在我身边的……
　　那一年，我坐在路守的车里，眼神坚定的跟他说：“没有你我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没有丁一一，我下辈子都不知道如何去过……”
　　对，就是那一年，故事应该在那里就结束的。
　　哪怕就在前一天结束也行，丁一一说：“乔返，我要去泡温泉。”
　　去吧，一一，你去和你的肖老板泡温泉吧，别搭理我……
　　或者，就在前几个小时也行，丁一一说：“乔返，我们要不改天。”
　　好的，咱们就改天，改天……
　　或者，就前几十分钟，丁一一说：“乔返，我们回家。”
　　好，一一，我们回家吧，回家就好了，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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