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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
奶奶是在第二日凌晨三点去世的,昏迷了一整天,终究还是走了。
路医生当天上午九点就把我推回去了,他坚持着我不该和他一起承受这些:“返返,你先回去好吗?你在这儿,我会更难过……”
我没再坚持,跑去公司上班了,总觉得融入到很多人的地方才更心安些。熊子言什么也没让我干,叮嘱我定定的坐那儿,大部分时间我在发呆,想了很多。一会儿想到奶奶,她会不会很痛;一会儿想着路医生应该怎么办,他以后就没有亲人了。一想到这个,就心疼得无以复加;一会儿又想到姥姥,姥姥有一天也会离开吧,到时候我该如何去承受……
晚上睡觉时我巴在甄女士怀里撒着娇,又担心手机响,睡到一半,最终还是爬回自己的房间里。
梦里全是奶奶看着我笑,五官都舒展开了:“乔返,你得陪着我的阿守啊。不,他不是我的阿守……我的阿守在等我了……我要去找他……乔返……乔返……”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我一激灵,坐了起来。
甄女士一面抹我的额头一面担忧的看着我:“快迟到了,做什么噩梦了,这满头大汗的……”
上午十点才收到路守的信息:奶奶走了,今早三点。
我捧着手机,僵硬了整整两分钟。眼泪叫嚣着往外涌,熊子言问我怎么了,我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怎么办……路医生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我曾经大言不惭的说我喜欢奶奶跟路医生没有半毛钱关系,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因为那是路守的奶奶,我才如此喜欢,如此伤心难过……
难怪丁一一当时满眼的不相信。
对,我可以去找丁一一,她定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路上,接到陈阿姨的电话,说是路守叮嘱我不要过去那边,他还是那句话,不想我跟他一起去承受这些。
“返返,路先生看起来很自责很伤心,这会儿你就听他的,先自己待着吧。他看起来累极了,唉……”陈阿姨在电话里真诚的劝导着。
“嗯,陈姨,我知道。”挂完电话没忍住,眼泪又涌出来了……
丁一一在公寓里踩着缝纫机,开门见我一脸的伤心欲绝,忙停下来问我什么事儿。
我抱着她一顿嚎哭,总觉得心里闷闷实实的难受,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我不能做点什么,却还有很多遗憾没有去实现。
路守他呢,怕是有更多遗憾,更多承诺没来得及去兑现吧……
半刻钟过去了,我终于消停了,丁一一凝重的瞧着我,说:“乔返,你知道你的致命缺点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她说:“是用情至深。”
我脑子懵懵的回看着她,她无奈的继续道:“你对认识的每一个人,但凡深交一点,你就恨不得付出自己的全部热情和情感。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每个人最终都是要离开你的,你把自己的情感全部沉积进去,到时候如何抽身?更别说路医生了,我看你爱他爱成这样,就连他身边的亲人你都恨不得付出全部感情,假若有一天,你们形同陌路你该怎么办?”
我不同意:“不会的,路医生说要跟我生一窝孩子的。”
“好吧,即使你们以后有结果,你能保证这一辈子他不是先你离开吗?更别说你俩现在只谈了场恋爱,说直白点,只要谁说句‘分手吧’,你俩以后就是陌生人。”
“不会的,不会的……”
“你现在伤心成这样我也不好强劝你,只是任何感情都得留点空间,要有点留白去盛放自己的漠然,明白吗?”她捏了捏我的脸。
丁一一的手温暖极了,我趴在她身上静静的靠着,她的身子也暖和极了,我喃喃道:“一一,没有你我怎么办呐。”
丁一一抚了抚我的背:“我以后也要嫁人的,万一还想出国,我也会离开你。你的人生最终得是你自己去面对的,乔返,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们都不可以离开我……”我耍赖道。
我何曾不知道她说的那些,所以在阿赖沟我才会给路守留下那样一封信。丁一一说我用情太深,可我总觉得路守爱得比我更深沉一些,尽管他从未开口说过……
追悼会那天我和丁一一肖凯一起过去的,碰见王叔叔和王玄生,他们去得更早一些,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刚好准备离开,我尽量让自己显得神色正常些,彼此打了个招呼就道了别。
丁一一趴我耳边小声跟我说:“乔返,你还别说,王玄生这厮一身黑西服看起来真的人模人样的,我当初是否应该下个手的,唉……”
我掐了她一下,横了她一眼……
一进灵堂,路守一个人跪在那儿,身影特别孤独,我的泪又涌上来了,陈姨负责接待,跑过来抱了我一下。
我紧紧的挨着丁一一,她几乎是我全部能量的支撑,要不我总觉得自己会嚎哭着扑过去。
上去献花时,路守看了我一眼,就一眼,我的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成串成串的掉着,怎么也控制不住似的……他忧伤的瞅着我,对着我点了点头,尔后又摇了摇头,一双眸子里全是猩红,下巴、脸颊处新长了青色的胡茬……
真想上去抱一抱他……
廖叔叔正好进来了,献完花上前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路守可能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身子一僵……尔后廖叔叔轻声问了他一个问题,他点了点头,廖叔叔像是松了口气,又拍了拍他,就放开了,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更惺惺相惜些……
那边顾念也来了,瞧了我一眼,然后视线转向丁一一,仅仅一眼,就略过去瞅旁边的肖凯了。
我立刻看了看身旁的丁一一,丁一一淡定自若的站在那儿,丝毫不受影响。
丁一一总有一股子力量,让我想靠近她,只要有她在的任何场合,我便生不出怯弱和恐惧来。
夜逐渐深了,我们才离开,上车前我回头看见路守站在走道口抽烟,这是我第二次瞧见他抽烟。烟雾缭绕间,看不清晰他那张脸,连同那忽明忽灭的星火,渐渐一起融入到夜色里去了……
奶奶下葬后我们去了一趟她家,好似除了她不在了,整个家几乎没什么变化。
我买的兔子、猫仔还有狗都在她卧室里摆着,那些熬药的瓦罐也还在厨房里整齐的搁着,这些旧物一看,就让人受不了,总想哭……
路守坐在奶奶的床头,用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被面、枕头……我静静的退了出来,坐在客厅里耐心的等着他。
过了很久他才出来,我觉得刚刚才像是他正儿八经的一场道别。
我走过去握着他的手,说:“路守,我们今天在这儿睡一晚吧。”
他摇了摇头:“等一下你先回去。”
我不好坚持,又说:“路守,我给你刮胡子吧……”
我在浴室里找到了把最老式的刮胡刀,他躺在沙发上,我小心的给他剃着胡须,毛手毛脚的一顿操作,泡沫抹了他满脸,剃得乱七八糟的……
他好像在走神,兀自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不在意似的,任我一顿胡搞。我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声说:“路守,你还有我。我答应奶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他笑了笑,眼睛里看不见寻常的光芒来,只轻轻的开口道:“乔返,好好剃,我这是把命都交你手里了。”
能开口调笑了,路医生应该是情绪慢慢恢复了。
我认认真真的完成手下的工作,刮完后小心的擦拭着,路守的下巴颌弧线生得特别好看,联合着鼻翼线,导致他的整张脸轮廓错落有致,横看侧看都好看。
他洗了脸对着镜子一瞧,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我走过去,看着他:“路守……”
“乔返,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他走过来轻轻的抱着我,抚了抚我的后背。
是否真的如丁一一所说,我总是放大了情感和悲伤……
年底,我和路守都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月见不了一两次面。
中途,莫奈老师以廖叔叔的名义请我吃了一顿饭,解释那一天的莽撞及误解,很抱歉那天明显把我惊着了。我哪儿见过这阵仗,一个我老师一个我老板,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惊着我了……
只得立刻手忙脚乱地表示没关系,确实我几乎都快忘记那回事了。
莫老师松了一口气,廖叔叔一派镇定自若地应付自如。
走的时候莫老师轻轻揽了揽我,只觉得头皮好一阵发麻,很不适应她这种天仙似的人物突如其来的亲昵……
年底,各项总结及计划开展得如火如荼。
元旦前夕,年终总结会那天,廖总好似对今年的工作非常满意,心情很好的样子,大伙儿也跟着松了口气。
刚宣布散会,所有人都坐在会议室室里还没来得及整理资料撤出去。
莫奈老师攥着个文件袋就气冲冲的进来了,往桌子上一砸:“廖凡!要不是我自己感觉不对劲,你还要骗我多久?DNA能骗人么?!”
说完她回身看见我,眼睛一亮,迈腿正要过来,廖叔叔眼疾手快的捞着她一块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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