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守阑珊处

　　熊子言叮嘱我留下来把春节计划报告给廖总，熊子言生的那一颗七窍玲珑心，廖老板对我的特殊性她捕捉得死死地，但凡有些棘手的情况就将我往前边一推，万事皆顺……
　　用Tina的话，就是拿着我，几乎当尚方宝剑使用了。
　　Tina正好有个紧急文件要送过去急签，我连忙让她代送一下，她哪里肯，死拽着我一起站在门口。
　　正准备敲门，发现办公室门虚掩着，莫老师情绪特别激动，话说得又快又急，听得不太清晰。我只听到廖总说：“莫奈，真正意义上来说，她不是你的孩子……”
　　那边莫奈声线提高了：“你当我眼瞎吗！”她拎着那个文件袋，双手颤抖的把纸张抽出来，立即甩了过去，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你自己瞧瞧，你们不承认，你觉得我就找不到说理的地儿了吗？”
　　廖总跑过去扶着她的肩膀，声音也跟着急了起来：“不是，你别激动，你这样会害了她，不止她，她们一家都会被你搅得天翻地覆……”
　　莫老师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着，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然后吼道：“廖凡！你还是个人样吗你？那也是你的女儿！”
　　如何，我听到极其冷静的一个声音：“莫奈，我也不是廖凡……”
　　我和Tina吓得赶紧退到了她的办公室去，她茫然的瞅了瞅我，摸了摸胸口：“这是廖总的妻子吗？他们还有个女儿？”
　　这信息量我也没法儿整理，只得木讷的回看她……
　　过了很久，廖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他拖着莫老师走出去了，我们从办公室的门缝里瞄出去，莫奈老师死攥着手里的文件袋，傻愣愣任由他牵着走……
　　惊得我一身冷汗……
　　过小年那天正逢假期，我去陪姥姥过小年，这么些年，仿佛这一天一直就在她那儿过的。
　　半下午的时候廖叔叔过来了，拖来一尾箱的年货，还带来个娇俏的姑娘，莫老师。
　　去年他还曾夸口说今年要带来给姥姥瞧瞧的，一年后，果真就带过来了，老板们的计划和目标总是按部就班的实现着。
　　我回头想了一想，去年的计划和目标是啥，我都给忘了，更甭说要去实现这回事儿了。
　　莫老师整个人显得明亮极了，我明明记得，仿佛前不久她还在卓明公司里失魂落魄的闹那么一场。
　　爱情果真是女人的续命药……
　　廖叔叔拎着大袋小袋的，她跟着跳下车来，轻盈飘逸，还带着些孩子气的兴奋……抱了抱姥姥，又礼节性的来搂我，搂得有些紧，小心翼翼的摩挲着我的后脑勺，一脸的满足……
　　我几乎要从她眼里看出老母亲般的宠溺来了，然后她开始去翻礼物，买了一大通，护肤品、围巾、裙子，让我几乎傻了眼……
　　进屋后，我佝着腰去整理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实在太多了，整个起居室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
　　突然姥姥走过来，面色凝重的拉着我进了卧室，衣服一掀，厉声道：“乔返！你的后腰是怎么回事？这一年你都干了些啥？怎么又倒回去了？！”
　　我茫然的看着她，回答道：“我不知道啊。”
　　她戳着我的腰“你自己瞅瞅，这儿青青紫紫一大块儿！”
　　我顿时心虚了起来，上次在鄂尔多斯被路医生给撞青的，明明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期间也没折腾过呀，一直还那样青紫着么……
　　奶奶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我，直击内心。
　　她打量我半晌，瞧我那副吞吞吐吐的神情，终是没再说话，摆了摆手放我出来了。
　　我偷偷的舒了口气……
　　晚上吃完饭，我嗫嚅着想说啥，姥姥笑着说：“你的问题你自己解决去，谈恋爱可以，得注意节制！”
　　廖叔叔和莫老师都在，笑欢了……
　　顿时我羞得满脸通红，恨恨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噼里啪啦跑上楼去了。
　　姥姥她真是……
　　趴着窗户上瞧着姥姥送他们出门，赶紧穿上外套下楼去，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听见后院有谈话声，外边不时有呼呼的风声，实在听不真切。
　　廖叔叔不停在解释着什么。
　　突然奶奶特别愤慨的提高声音道：“可以了，你叫……明天来见我！”
　　廖叔叔的声音很轻：“周老师……别激动……”
　　“我能不生气吗？你、我还有他之间心里都没点数吗，谁他都能动，唯独……不可以，他自己当年吞噬了多少……他自己不清楚吗，他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就……他不知道自己的吸附力……你我都不能企及……”
　　“他也是不知情。”
　　“……的情况你也了解，万万不可……你要他明天就过来……我让他知情……不好好……工作……实现他的宏图目标……”
　　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神秘……估计是交代什么工作性质的内容，我懒得再听，下楼去跟莫老师打招呼。
　　廖叔叔要开车，莫老师陪着姥姥喝了点红酒，此刻慵懒的坐在车上，一张脸愈发艳丽夺目起来，瞧着我淡淡的笑。
　　我走近去，她伸手出来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脸：“乔返，你怎么长得这样好，上第一节课就觉得你好看……我该看出来的……”
　　这时，姥姥和廖叔叔正好从后院走回来了，我乖巧的笑着：“莫老师，您回去早点休息……廖叔叔，您得对我们莫老师好点儿！”
　　廖叔叔大笑着开车上门：“真是个讨喜的机灵丫头！”
　　晚上，我跑去姥姥房间里睡，她给我倒腾了一堆药，掺了些许粉末，一边揉一边熏……源源不断的热能往我的腰眼灌进去，舒适得我全身都铺展开来了……
　　姥姥说：“这个春节哪里都别想去，在我这里呆着，给你整两个疗程估计就差不多了。”一面儿敷着药一面儿继续说：“这小细腰你给我好生保护着，听到没！”敷完药把衣服一盖，严厉的叮嘱到。
　　我郑重点了点头。
　　她苦口婆心的说：“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从小就体弱多病得，那些年只差没折掉你妈半条命去，你自己也清楚着。谈恋爱可以，再长大一点吧，再过一两年就好了，你且让我舒心活一两年吧。你那个妈也是疯疯癫癫的不管你，也怪我，年初就让她放松了你……”
　　我轻轻开口道：“姥姥，您说了不骂我妈妈的。”
　　“哎呦叻……你那个宝贝疙瘩妈妈哟。”她戳着我的额头，终是笑了起来。
　　我继续问：“姥姥，您就不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姥姥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笑着说：“说说吧，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瞅你都快憋坏了……”
　　我骄傲着说：“是个最优秀最好看的人！”
　　她捏了捏我的脸：“自小我们就希望你能活得开心快活就好，你的眼光我们也都相信……可是，乔返，再等等吧，再过几年，你会遇到更优秀的人的，到时候，你和谁谈恋爱都行。”
　　“姥姥，我现在不能谈吗？为什么要等几年呢？”
　　“等几年，得等你元神归位了，姥姥都可以撒手人寰了！”
　　我抱着姥姥叫嚷着：“姥姥！什么时候你说话也开始没正经了，难道我现在元神是飘着的么？”
　　“嗯，现在啊……你不瞧见了你自己这傻样么，现在元神不稳……”姥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完，自己开始笑了起来。
　　“讨厌……”
　　睡之前，姥姥又重复了一遍：“再等等吧……”
　　春节有展会，整个策划部轮流值班，我被分在元宵那一周的末四天，前面十来天我都窝在姥姥那里敷药。
　　姥姥的药真是仙丹儿，敷着让人舒坦极了，我那一天需要十二小时的睡眠瞬间减到了十小时，也不老犯困了。
　　我抱着姥姥的腰撒娇道：“姥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她捏了捏我的腰，笑道：“我迟早得走在你前边，该怎么活着你得继续活着呗……”
　　这会儿突然想起了路守的奶奶来，心里惆怅了好一会儿……瞄了瞄手机，半丝动静也没有……虽说平时我和路医生联系得也不多，不常发信息。可是这都大半个月了，除了除夕那天我给他发了个信息，他例行回了个：新年快乐
　　依旧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除此之外，收件箱、对话框里干干净净……
　　有些过于反常了……
　　元宵节后我能休息一天，元宵节那天下班后跑去博爱医院找路守，春节期间有不少被鞭炮炸伤的患者，路医生此刻有些忙。
　　我自觉跑到医师办公室去等他，他的座位上坐着个人：刘萍萍。
　　桌子上摊开着一个保温盒，里面是滚烫的元宵，还哧哧的冒着热气，圆滚滚白胖胖的元宵上洒了枸杞，红白相间的特别好看，一瞧就让人食欲大开……
　　刘萍萍站了起来，轻声说：“路医生刚吃了没两口，就被病人叫走了，他说放在这儿，等会儿忙完了就来吃……”
　　刘萍萍的语气特别谦逊温和，我却总听出了示威的意思来。
　　淡淡的抬眼瞅了她一下，我便出门去了。护士办公室里依然是那个圆脸小护士，前不久我才知道她叫小茗，我笑嘻嘻的跑进去。
　　小茗喝了甄女士一顿鸡汤后就把我当做知己来了，笑着说：“你又来看你哥？”
　　我点了点头。
　　她压低声音问：“路医生办公室里的是你嫂子吧？整个春节都在这儿呢，天天来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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