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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
近日，朝中出现了一起规模庞大，人数众多的疑案，从沿海的滇南镇到内陆的桓宁关，两地中间打开了一条道路，名叫“坤路”。
这条路不同于官道，它隐蔽得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忽略它的存在，因为“坤路”上不让行人通过。
这样的存在，让许多不法分子钻了空，走私成了里头最猖獗的头子，他们无法无天，让地方官头疼不已。
“前几年还有所收敛，现在竟嚣张至此！”
坐在龙椅上的齐止玄听着地方百姓的心声，愈发感到心力憔悴，“再这么下去，京城也不能保证安全，现在不制止将来必成祸患之最，诸位爱卿，可有法子治一治？”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臣们前后议论，不时摇头叹气，就在齐止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终于监察院左督御史张贤站出来表态了。
“回禀皇上，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滇南此地地势不明，不如先观望一段时间。”
“观望？这都观望几年了，也没见有什么用处！”
“这……”司徒央作为保守派，此时也没了主意。
“皇上，臣认为，滇南贼子敢如此胆大妄为，不过是以为朝廷力量无力波及，臣愿统领十万军力速速前往捉拿，以绝后患！”
不等其余官员有何建议，大将军司徒央便抢先开口。
此言一出，话中凶险可见一斑，其余大臣皆小声议论，江进海听了半天，还是第一个站出来，说：
“微臣认为不可，滇南地靠北海，东临万灵，若真领兵前去，必定打草惊蛇，恐怕还没抵达目的地，人已经跑光了。”
“确实如此，丞相，有何见解？”
原相挥袖上前，道：“臣认为应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好能从当地百姓口中了解情况，再让地方官严加管控镖局运镖量，务必减少损失。”
齐止玄点了点头，视线从前排扫去，最后落在了穿紫蟒长袍的太子身上，他状似无意，淡淡的问了一句：“太子，对此事怎么看？”
“皇上，臣以为尚有不足之处。”
“哦？”齐止玄挑了挑眉，威严的目光叫人难以直视，“说来听听。”
“倘若没有实际行动，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我方不可兴师动众，只好暗查私访，在敌营之内积蓄力量，汇聚民心，达到朝廷威慑之效，而这些都只是表面解决，真正的斩草除根须得立新法，严明律法的同时应鼓励贸易往来、让流离的商贾有一线生机。”
齐御扬以人臣的姿态回答，如同一头温顺的雄狮，他眉头不动，声线平稳，一字一句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能使人感到心安、宁静。
“嘶，太子此言有理。”
“此法周全，不留疑虑。”
此言一出，一些大臣纷纷点头附和，因为齐御扬说到点子上了。
大齐上下皆知，这“禁商法令”的颁布早年已令百姓怨声载道，朝廷管辖范围广，可不意味着能做到面面俱到的地步，商会的压力积蓄了这些年，那坤路就成了违禁的“重灾区”。
齐止玄觉得头有点痛，他也不是不知道禁商令的危害，可从大局着想，这也是对其他行业的一种保护。
他捏了捏鼻梁，说：“立新法一事尚且延后，太子想法不错，此事须待商榷，诸位……可有其他想法？”
“皇上，臣有话想说。”
齐止玄看去，见是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敬王齐君怀。齐君怀眼下隐隐有青黑，下巴削尖，整个人较之前更清癯了，他眼中的光芒却很耀眼灼烫，让人难以忽视其中的野心。
“臣有办法，不必放松禁商令便能将当地商会一举拿下。”他上前一步，道：“只需一千精兵，三个月后，若兑现此言，还请皇上治罪。”
众臣子皆面露奇异之色，但这话不得不说深得圣心，连齐止玄都不由得身子往前倾，问：“果真？”
“万不敢欺瞒皇上。”
齐御扬半眯起眼睛，潜意识的觉得敬王此举怪异，他抱手，道：“皇上，请三思！”
“朝中也只有你能担此重任。”齐止玄烦躁的摆了摆手，“给敬王一千精兵，三个月为限，莫叫朕失望。”
齐君怀瞥了一眼齐御扬，得意地撩开袍子，“谢皇上，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若无其他事，便退朝罢。”
齐御扬前脚出大殿，齐君怀后脚就跟来，身旁还跟着兵部侍郎房科。
“八弟，别来无恙啊。”
齐御扬回以一笑，“劳敬王费心，本宫现在过得很好。”
“你觉得，这一次是谁输谁赢？”
齐御扬不语，他平静的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只听得对方哂笑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本王知道这世间的变化，亦知这江山将来的主人，你斗不过本王，也永远只会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接着，齐君怀畅然大笑离开，好像刚才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
这话，齐御扬听不明白，却也并不感兴趣，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他脚步一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尚书府。
这天下朝后，江进海就唉声叹气的，连江离月带回来的一只小鹦鹉他都没兴趣。
她正悠闲的逗鸟儿，江进海却焦急的在屋里头来回走了八遍，她随便就问了一句：“爹，你不喜欢这鹦鹉，我回头就给它送回去。”
女儿好不容易送爹礼物，做爹的哪里还会嫌弃呢？
江进海为朝政忙昏了头，一时顾不到旁的，这会儿见江离月真的就要把笼子提走，他老也坐不住了，“诶诶，乖女儿有话好说，快把东西放下！”
江离月不管了，开始撒泼：“您忙什么呢，至于连饭都不吃？”
江进海抬头看窗外天色，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无奈陪笑：“小祖宗，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立即就去用晚膳，别生气了啊？”
这时候，外头的丫头走了进来，对他说：“老爷，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江进海连忙让丫头请人进来，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就走进了书房！
被无视了的江离月，“可恶！”
那丫头要送她回去，可刚出门口，江离月脚步一顿，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搅动了一下，就说：“我自己能回去，你快去帮老爷热菜，待会要用晚膳。”
丫头依言退下。
江离月见远处有人来了，她仓皇之下躲到了屏风后面，这处地方在屋子的拐角处，隔壁就是书房。
穿着白色便服的齐御扬从她眼前经过，身材匀称、宽肩窄臀……不知出于什么，她有意的在那腰间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捂着微微发红脸，感觉分外羞耻。
天呐，江离月你在想什么？
江离月凑到屏风靠近书房的一侧，她蹲着往前走了两步，再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里边的声音。
“江老，原相这些年始终保持中立态度，除了原相，朝廷之中只有敬王党派能与本宫相提并论，朝廷之事尚在本宫掌控之内，而在千里之外变数之多难以预测。”
江进海点头应是，讽刺的笑道：“依臣看，敬王只是口出狂言，装腔作势，想哗众人之宠罢了。”
“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朝廷也未必能一举铲除坤路商会，要知道滇南地势路线四通八达，商会组织各地皆存在，绝非急功近利之法能奏效！”
齐御扬浅酌一杯，屋头的光线不明，落在他半边身体上，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他转动着手中的扳指，黑曜石的光亮一时有些晃眼。
“只是，敬王为何有这般自信。”齐御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莫非这世上真有通天之能？”
江离月听得津津有味，她蹲的累了干脆坐下来，接着就听她爹说：“殿下，事在人为啊！”
齐御扬自嘲的笑笑，他不信什么通天之能，倒是奇怪的信了命运，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属于他的。
“江老，自古以来皇权之争结局非你死即是我亡，成王败寇身后连累人命无数，本宫希望你明白……”
齐御扬转过身去，叫人看不清情绪，他说：“将来不论谁胜，本宫一定会保住江家，届时你想为谁效力皆随意。”
“……殿下这是何意？”
不仅江进海热泪盈眶，连缩在一边偷听的江离月都感到心情复杂，她经历过一次自然知道齐君怀打的是什么主意。
上一世齐君怀也是想今日一般向皇帝请缨，要去解决“坤路”走私一案。他早些年就与商会的商人有过交集，那商人后来成了商会的副头领，“坤路”的发展壮大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齐君怀。
他领命之后去了滇南镇，明面上是要和商会谈判，暗地里却勾结商会头子，宣告朝廷废了“禁商令”，为了让他们金盆洗手，朝廷愿意斥资购进走私物品，并承诺了一系列对他们有利的条件。
最后齐君怀带的军队将那些主要人员当场处死，又命人抄了他们的老巢，基本上商会的根基便坍塌了。齐君怀上报皇上的时候，将自己藏匿的走私物品隐瞒，就说自己要与商会谈判，结果背后将走私物品运送到万灵国，一番打斗下来，他不得已将那些“罪犯”处死。
赃物有没有倒无所谓，关键是皇帝认为能团灭了商会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因此这一事让敬王领了大功，此后深得皇帝恩宠，地位节节攀升。
以至于最后齐君怀称帝，就急于拔去江家这根刺，当时江离月的哥哥江南歌苦守边疆，要让皇帝送军饷，皇帝口头应允，实际上并没有送来，不到三日便败仗，江南歌死里逃生去投奔高将军，却被一道早已备好的圣旨处以车裂之刑，罪名是——通敌叛国，以致城破。
……
“不论胜负，本宫必定放手一搏。只是纵然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可本宫心中，最放不下的，始终只有一人罢了……”
江离月心神巨震，久久不能回神，那句话如同幽灵一般紧紧的缠住她不放。
当齐御扬从江离月身旁经过时，他视线忽然在屏风之上停顿了片刻，她分毫不敢动，屏气凝神，直到那人背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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