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失准の预言

　　【无终的绝望】

　　金发的男孩将衣领上的落叶拂去，笨拙地爬下了秋千，无视了周围村民敌视的目光，走向了自己的住所。
　　男孩忽的怔住了：空气里飘散着无比温暖的、令他熟悉的诱人拉面汤香气的小屋就在他眼前，本欲撩起那略有些油腻的帘子进去，点上一碗他的最爱，但却又抿了下唇，在门前驻足不前，转身走了。
　　在上一世从未拒绝过他的一乐大叔，甚至愿意偶尔给他免单的、那样善良的一乐大叔，在这一次的、重新开始的生命里，也会抽开他搭在台子上、攥满了攒起的零钱的两只小手，连带着踮起双脚才能勉强望见台子里面情景的矮小身体也被抽倒在地上，零钱便那样在人们的哄笑声中洒了一地，是那样的、满怀着恶意的刺耳笑声，比他曾经熟悉的更甚；被围观者用剩下的面汤泼个满怀，用小小的手拧拧淌着泛着油星的面汤的发稍，舔舔自己尚存着拉面味道的手指，再向他们挤出一个笑容：“浪费食物可不好啊，大叔~”这种事情，在这次也不是没经历过。
　　不再是村民暗处的指指点点或孩童半懂着学着大人的话，这次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欺凌了么？
　　也没有严重多少...吧。何况他早该想到的：既然都那样笃定地道出了那样的话语。
　　“可以付出一切...么？”
　　迈着步子远离了一乐拉面，小手攥成了拳头，鸣人低垂着头，面汤的气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面了，他低着头向前走着，和一个孩子撞在了一起，同样是金色短发，却是一双灰色的眸子。鸣人捂着脑袋向他伸出一只手：抱着被拒绝的准备。那男孩被鸣人撞倒在地上，充满敌意地怒视着他，似乎是认出了来人身份，便敛起了怒气，轻蔑地拍开他的手：“滚开，妖狐！”
　　那男孩是在这个世界鸣人主观上所以为的亲哥哥、第四代火影、金色闪光、在妖狐手里拯救村子的英雄波风水门与漩涡玖辛奈的独生子：波风栖名。与前世的鸣人不同，这男孩并未失去父母、作为体内封印九尾妖狐的孤儿而活，而是作为英雄之子，享受着村人的尊重、父母的宠爱。
　　因为九尾还封印在漩涡鸣人的身体里。
　　因为漩涡鸣人还是九尾的人柱力。
　　只有这一点没变。
　　这次，他是外来人，是真正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因为拥有漩涡一族的血统，而将九尾封印与体内的怪物。失去了上一世三代火影和与他父亲熟识的战友的暗中庇护，他的处境自然会更加悲惨。
　　而似乎是做了交易的缘故，曾经那些在最初给了他温暖、认可他、鼓励他一步一步走到最后的那些人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他不再做恶作剧了，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地讨好、奉承，他所爱的人们眼里跃动而出的一丝赞赏，很快就会转为嫌恶与恐惧。
　　哪怕是那个人...
　　——“栖名，你跑的太快了！”灰眸的男孩身后，一名中忍跑过来将手搭在他肩上，“撞到别人怎么办？”
　　“已经有人撞到我了。”男孩没好气地道，眼睛瞅向鸣人，“他还没有和我道歉。”
　　“你好，伊鲁卡老师。”鸣人向他鞠了一躬，努力将头低下去来掩盖自己难过的神情：来自曾经与自己亲如父子的人的冷眼，这是少有能伤到现在的鸣人的东西。
　　“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不必和我行礼。”伊鲁卡错开了视线，蹲下去拍打栖名摔倒时沾染在衣服上的尘土。伊鲁卡的态度相比于其他人算是好的了，在这一世他的父母也是在封印九尾期间牺牲的。
　　“我很快就要成为忍者学院的学生了！我叫漩涡鸣人！”明知对方想要与自己保持距离，鸣人还是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对着伊鲁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谁不认识你呀，你可是木叶村的大名人啊。”栖名在一旁打了个哈欠，“不要像粘在鞋底的脏东西一样缠着我们不放！”
　　“栖名...你说得有些太过分了…”伊鲁卡拍拍栖名的肩，拉着他的手向着拉面店的方向走去，没有再看鸣人一眼，栖名还在喊着：“可是他...”其余的话鸣人已经不想听了，风吹得他鼻子有些发酸，男孩在风中奔跑着。
　　明明是你自己选择的！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说出“可以付出一切”那种大话，都是你活该！
　　男孩跑摔在地上，皮肤上长长的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汇聚成了咆哮的海潮涌入他耳里，他继续跑着，砂子迷了眼睛。
　　啊...居然又流泪了啊……明明忍者是应该忍耐一切的人...现在就受不了了么？
　　说起来，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流泪吧…第一次便是在他的生日那天，被孤儿院以鸡毛蒜皮的小事为由赶出去，在街上碰见水门与玖辛奈。
　　以及他们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
　　牵着他们的手，与他们谈笑，看见愣住的鸣人，拽着他们的衣角说着：“看...那不是...”
　　“不要这样说。”水门摸摸自家儿子的头，打断了他的话，玖辛奈接上：“那孩子应该是我的族人，还接替了我的使命，现在孤苦无依，我们不应该...”
　　后面的话是刻意压低了的，可鸣人还是听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些...不喜欢那孩子，没来由的。”
　　在曾经自己来到世上这天，接受来自母亲的对孩子的、发自内心的厌弃。
　　直直插入心脏的一把钝刀。
　　“对不起，我不会再在您们面前出现了。”同样是低着头鞠上一躬，鸣人缓缓离开，嘴里涩涩的，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进去，在湿润了他干涩的眼角之后。
　　玖辛奈望着男孩的背影，按理说她不会这样没来由的讨厌一个孩子，何况还是和她有着相同遭遇的孤儿、外乡人、人柱力。
　　她本应该感同身受才对。
　　似乎有着那么一瞬间，她想抱住那个孩子，她想要对他宣泄自己的爱意，可下一秒，她却突然觉得那孩子无比的惹人厌烦。
　　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制的改变了心意。
　　“想什么呢！”水门搂住她，“我们回家，今天是儿子的生日。”

　　就是那样。漩涡鸣人在这个世界是不被承认、并似乎在未来也永远不会被承认的、多余的东西。
　　他甚至连怨恨都无法赋予任何人。上一世他并未受到如此的敌意，陷入到如此境地都是他所做的“交易”导致，完全出于自愿，他也没理由抱怨什么。
　　毕竟大家都很幸福。和他所期待的一样。
　　他看见鼬牵着佐助的手走过繁荣的街道，他看见日向家的家主和他的兄弟并肩而行，他看见不再属于自己的父母拥抱他们的儿子，他看见幸福的人们。
　　只是他们的幸福里没有他。他们对他施以冷眼。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如何变得恭谨有礼、努力惹人喜爱，无论他怎样对每一个人露出笑颜。
　　他早该知道的。
　　这是他该承受的。
　　这也没什么。对吧？
　　这算什么？
　　你真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么？鸣人？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拉面店的帘子放下了，男人坐回座位上。
　　“伊鲁卡老师，你透气回来了？拉面已经好了，快吃吧！”栖名招呼着他。
　　他对男孩点点头，道出一句“我开动了”，掰开木筷子，夹起鸣门卷咬了一口，回想起刚刚见到的摔倒在夜幕里的小小身影。
　　他着实不该讨厌那个孩子。伊鲁卡这样想，这样挣扎着、辛苦的活着，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起鸣人摔倒后自己爬起来继续跑的样子。自己应该是会很喜欢那样有礼貌又阳光的孩子的，像个小太阳一样，果然是因为他体内封印着的九尾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么？看见他时那种异样的感觉。
　　“很快就要成为忍者学院的学生了啊...”他喃喃自语道，“在学校里有机会还是帮帮他吧……”
　　“伊鲁卡老师，你为什么点那种不受欢迎的配菜啊？鸣门卷一点都不好吃啊！”栖名在一旁问道，他的拉面碗已经空了，伊鲁卡忙开始吃自己那份，一会儿还要把这孩子送回去。
　　是啊，为什么呢？只是想尝尝新鲜吧。
　　———
　　“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火就会燃烧。火的影子会照耀着村子，并且，让新的树叶发芽...”不耐烦的孩子们环绕着第三代火影时，鸣人只能独自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慈蔼的老人缓缓道出可以描述他一生信条的诗句，亦是他贯彻终身的意志。
　　伊鲁卡站在老人身旁，训斥着喧闹的孩子们，目光投向了独自坐在一旁、形影单只的男孩，摆摆手招呼他过来。鸣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忙起身跑过来，乖巧地向三代目和伊鲁卡点点头，坐在孩子群的最后面。
　　三代目的演说已经结束了，孩子们争着说出自己的志向，关系稍好的几个孩子围成一团，鸣人自然便落了单，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却还是免不了落寞的垂眸。
　　“鸣人有什么志向么？”伊鲁卡笑着问道。男孩喜悦地抬头望向男人，善于揣摩情感、察言观色的他已发觉那不过是一句象征性的问话，问者压根没想要得到他的回答，对他和他的志向丝毫不感兴趣。仅仅是作为一位负责任的宽厚老师，对待着自己所讨厌的学生掩饰着自己深重的厌恶与恨意，在众人面前避免一个孩子的尴尬而发出本无意义的空洞问话。
　　“我想要成为火影。”突兀的，这句话为众人所闻了。发话者是那个妖孽、怪物、异乡人、没教养的孤儿、为全村人所厌弃的妖狐。多么不合时宜的话。鸣人本不想如此说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要回答，久违的见到伊鲁卡对他的笑容令他满心欢喜，接下来对于老师的行为进一步的深究又使他如坠冰窟，“想要成为火影”这个不应该属于这样一个男孩的答案，就这样突兀却又有些自然的、为鸣人所道出了。
　　似乎是为真正源自内心深处的话语所激励，男孩送出一个自信的笑：“我一定会成为火影、得到你们所有人的认可！”
　　男孩的第二句话便淹没在哄笑声的浪潮里面了，并没有伊鲁卡意料之中的恼羞成怒或脸红语塞，金发的男孩昂着头，自信的笑着。
　　是脱口而出的。不再是违心的作为。
　　是纯粹的、作为师长对学生的真心鼓励。
　　“要加油啊，鸣人。”
　　他看见那孩子愣住了，蔚蓝的眸子里惊起了惊喜的波澜，双唇发颤地、郑重地向他鞠躬。
　　他看见那孩子尚坠着泪水的睫毛、笑颜里却是最真切的喜悦。
　　只是一句鼓励而已。一句最简单的鼓励而已。
　　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对每个人来说都轻而易举。
　　可以轻松地给予，轻松地获得。
　　对于那个孩子来说...竟然是如此的重要么？
　　厌恶的感觉再次涌起了，他看着那孩子的脸，讥嘲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不知从何而来的厌恶感。无法追溯来源的恶意。
　　不应该承担任何恶意的无辜的孩子。
　　他没有理由向他宣泄情绪。
　　作为木叶村的忍者。作为这些孩子们的老师。
　　作为鸣人的老师。
　　那孩子...孤身一人，体味着生活的艰辛，接收着村人的恶意，还能那样的道出自己的向往与坚持，还能期待着美好，还能追求着未来。夺走他父母生命的是九尾妖狐，而不是那孩子，即使内心对着那孩子体内的怪物有着最真切的厌恶，他也不应该向那孩子展露出一分一毫。
　　“之前对你有些误会，对不起。”他摸摸男孩的头，“我相信你。”
　　望着男孩的眼睛越来越亮，然后突然变得空洞。
　　鸣人突然咳嗽着跪倒在地上，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鲜绿色的草间弥漫着铁锈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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