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冬夏

　　许了五年的生日愿望，今年可算是实现了。
　　——摘自孟一窈手绘本独白

　　-

　　如果再来一次，孟一窈想，她一定不会出房门，不会和池爷爷打招呼，也就不会在池盛面前，当着父母、爷爷的面丢脸。
　　虽然以后她已经习惯丢面子了。

　　客厅里一时寂静，片刻以后，孟爷爷爽朗的笑声传来，“是巧。”
　　池爷爷也应和着。

　　孟一窈顿时烧红了脸，勉强顺着台阶下来，干笑两声，“你们聊，我先回房间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孟一窈径自往房间走。
　　边小碎步快走边轻声说丢脸，在脑海里已经自捶八百遍。

　　回到房间，孟一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锁门，她今晚不想再跟任何人打照面了，亲生爸妈也不行。

　　随后扑到床上，拿头磕着床沿，已经从不该去视频懊悔到不该得意忘形、色胆包天跟池盛打电话。

　　当初和池盛约好时，池盛答应下来，孟一窈只觉老天待我不薄，简直乐得找不着北。果然，不该得意忘形的，现在好了，乐极生悲。
　　结果老天还要再给她最后一击。

　　陈凝安发来消息。
　　[打扰一下，我想知道你的千里通话怎么样了？]后面还跟了一个吃瓜的表情包。

　　孟一窈看见这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自己同陈凝安炫耀、嘚瑟的样子。

　　“安安，他答应我啦！”
　　“啧啧，没办法，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能见面就电话，我可真是个小机灵。”
　　“我知道，你没有过青梅竹马，可能不太能体会我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应该能感受我的开心吧。”

　　临近晚上十二点，陈凝安还没收到孟一窈得瑟的消息，抱着吃瓜的心情给她发了消息。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孟一窈迟迟不回，陈凝安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手机不停地震动，在桌面上发出“嗡嗡——”声，孟一窈想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到底是自己夸下的海口，手机足足震动了半分钟，她才接起来，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陈凝安的笑声传来，“高兴地忘乎所以了吗？”
　　明明白白的看热闹语气。

　　孟一窈翻了个白眼，“你好烦啊。”

　　陈凝安笑的更加大声，“说来听听，正好今天过年，给你发个红包。”
　　说完她没了声音，片刻后，孟一窈收到了一个红包，上面写着“安慰我的宝贝”，孟一窈想着陈凝安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总的来说还算有人性，算是好姐妹。

　　她抿唇笑了笑，随后笑容僵在脸上——打开的红包金额是233.33。

　　[？？？？？？]
　　孟一窈直接在微信里回了她，一连串的问号。

　　那头的陈凝安笑得花枝乱颤，气得孟一窈吼她一声，“陈凝安！”

　　陈凝安笑完，缓下来，才说：“我不笑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一窈将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说了一遍，那边的陈凝安沉默了。

　　“喂、喂，你听得见吗？”孟一窈站起身走到窗户旁，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
　　“听得见。”陈凝安回应。

　　孟一窈恩一声，等着陈凝安继续说。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谁还没个口误的时候。”虽然觉得孟一窈挺惨，但又觉得有些好笑，陈凝安斟酌以后，才说。

　　“这也太丢脸了。”孟一窈还是不能接受之前的自己的举动，“谁视频会说‘好巧’，被鬼附身了吗？还是被夺舍了？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她长长地“啊”一声，哀嚎过后，“你没看见，池盛那时候都愣住了，他难得对我笑一次的！现在全毁在我这张嘴上。”

　　陈凝安安慰她，“你往好的地方想，万一，他觉得你这样傻傻的还挺可爱的呢。”

　　孟一窈只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凝安笑说：“真不至于，我就觉得蛮好笑的。”
　　孟一窈：“……”

　　孟一窈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不纠结了。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今有我孟一窈口误丢面子逗池盛一笑。”
　　“你这语文还挺好。”陈凝安被逗笑。
　　“那是。”

　　孟一窈平躺在床上，“安安。”
　　“恩？”
　　“算了。”孟一窈转念想了想。
　　陈凝安：“……”

　　“你说不说？”
　　“嗐，我就想问问，你说，我要是在生日那天回老家去见池盛，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凝安很干脆，“没有这样你重色轻友的。”
　　按照惯例，两人的生日都是和对方一起过的。

　　孟一窈“哎呀”一声，跟陈凝安撒娇“那我难得才能见池盛一次嘛。”
　　陈凝安果断拒绝，“别想了。”

　　两人又闹了会，孟一窈为了不坐实“重色轻友”的指控，“好啦好啦，我到时候跟你一起过。”
　　“这还差不多。” 陈凝安轻哼一声。

　　-

　　池盛这个年，过得不算好。
　　明明白白地告诉过郑韵清，她依旧不死心，池盛的电话打不通，直接给池爷爷打电话，说着“池盛从小没离开过自己身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从没离开过。
　　池盛听见时，不由嗤笑一声，用强硬的语气，彻底拒绝了郑韵清。她似乎被池盛前所未有的严肃惊到，匆匆挂了电话。

　　事后傅卓也打来电话，被池盛直接挂断。
　　挂了电话以后，池盛没有同池爷爷多说什么，面对老人的探究的目光，也只是笑了笑，说声“我留在这里陪您。”

　　吃过饭，和孟一窈打过电话。

　　直到被她一句“好巧哦”彻底逗笑。
　　其实池盛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和孟一窈，不过是儿时的情谊。
　　离开时，说没有不舍得是不可能的，毕竟一起生活了几年，但对待她，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哥哥，照顾自家妹妹一样的责任。

　　仔细想想，还能想起些细节。
　　在池城去世以前，池盛的生活也能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直到他离世以后，池盛被暂时寄养在孟家，孟琮和池城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孟一窈又喜欢这个哥哥喜欢得紧，池盛没有感受过所谓的寄人篱下。

　　除了没见到父母以外，池盛的生活依旧自在。

　　直到离开那天，正好是池盛的生日。

　　那天孟一窈要去少年宫上课，一早她就跑到池盛的房间，扒拉上他的床，“哥哥、哥哥”唤着池盛。

　　池盛惺忪醒来，孟一窈靠近他，大声说：“生日快乐！”
　　池盛被吓了一跳，差点将孟一窈掀到床下去，她及时抱住自己，才没摔下床。

　　边挣扎着想要起身，边喊着孟一窈，而她全然不顾池盛，只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害怕伤到孟一窈，池盛半撑着身体问：“什么秘密？”

　　孟一窈捂嘴笑了笑，才说：“哥哥今天生日，我跟妈妈说了，要给哥哥一个惊喜。”
　　池盛笑了，“你都说了，还是惊喜吗？”

　　孟一窈才意识到，立刻闭嘴，似乎还觉得不够，双手交叠，搭在嘴上。
　　失去了支撑住自己的双手，孟一窈直接跌落在被子里，脑袋和池盛的脑袋磕在一起，“砰——一”一声。

　　池盛赶紧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被砸的地方，伸手想看看孟一窈怎么样了。
　　但是她以为池盛要掰开自己捂住嘴巴的手，扭动身体不让他碰到，嘴里还“唔唔”两声，好像在说我不能告诉你

　　最后，孟一窈坐在餐桌旁，和池盛一起，一人拿着一个鸡蛋给自己肿起来的脑袋热敷。
　　孟一窈再时不时张嘴接过陆歆喂来的早餐，再对池盛笑笑，一副傻傻的模样。

　　还是没忍住，孟一窈偷偷告诉池盛：“哥哥，妈妈要带我去给你做蛋糕，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呀？我都可以给你画。”
　　孟一窈眼里是满满的期待和自信。

　　池盛说都可以。
　　孟一窈露出梨涡，“那你要等我回来切蛋糕哦。”

　　准备出门时，孟一窈又叮嘱池盛，“哥哥要等我回来！”
　　池盛捏了捏她的脸，一如想象中的白软，说声好。

　　只是池盛还是没有等到孟一窈的惊喜，便被郑韵清带走。

　　池盛想过再见孟一窈时，是什么样子。
　　或许只有淡淡印象，见面时疏离地打个招呼。
　　或许是根本不记得自己了，等到长辈提起，再礼节性地问声好。

　　总是，是没想到她会是现在的样子。
　　像小太阳般，带着满腔热意和勇敢。

　　-

　　打从大年三天那天，孟一窈自认出丑以后，就不大愿意找池盛，她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时间过得很快，到元宵这天。
　　说来，孟一窈出生那天，按照农历时间来算，正好是在元宵节，但也因为正好撞上节日，所以她更愿意过阳历生日。

　　孟琮知道现在年纪的女孩子，更愿意和好朋友一起过生日，所以只在每年元宵，一家人过节，再顺带给孟一窈庆祝生日。
　　至于每年二月六日这天，都是孟一窈同陈凝安一起过。
　　今年照旧。

　　但是不凑巧，孟一窈返校时间是二月五日。
　　所以她约了陈凝安，在2月4号这天先提前过了。

　　中午吃过饭，孟一窈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
　　正是爱漂亮的年纪，孟一窈要风度不要温度，一件米色圆领毛衣，搭配着一条格纹背带裙，挎一个小包，在玄关处的全身镜前转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才把大衣穿上，又捋了捋头发，才穿上短靴出门。

　　在电梯间等待时，孟一窈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同陈凝安说自己已经出门。

　　只听见“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孟一窈没注意电梯里的人，低着头，自顾自地往里面的角落走，手里握着手机正打着字。

　　等发完消息，她才抬头看了眼楼层。
　　只是这一眼，孟一窈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人，她一愣，犹豫了会，才开口，“……池盛？”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