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冬夏

　　丢脸这种事，有了一，还会怕二三四吗？
　　——摘自孟一窈手绘本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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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盛醒来的时候，早上的阳光一簇一簇落进屋内。

　　他半眯着眼，在床上摸索了会，没摸到手机。掀开被子下床，没再找，直接去了浴室。
　　再次回到房间，房间内空调没关，池盛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一件薄薄的黑色连帽卫衣，拎起被子抖了抖，才想起手机被丢在换下的外套里。

　　他放下手里的被子，重新去浴室拿回手机。

　　开机。

　　十几个未接电话，池盛直接删除，不想多加理会。
　　微信也有几条消息，他点开，忽视傅忱洲的挑衅，也直接删除对话框。

　　目光落在孟一窈的消息上。
　　[池盛，你的手还痛不痛啊，我今天脚也扭到了，好痛啊。]

　　池盛都能想象到，她皱着眉，撒着娇，一脸痛色地说这句话。

　　思忖片刻，敲下几个字。
　　[不严重的话，你可以冷热敷交替试试。]

　　发完以后，他看到时间，才发觉孟一窈是昨晚发的。
　　也是，哪会一大早就扭到脚。

　　昨天池爷爷找池盛聊了会，郑韵清又打来电话，继续劝说池盛回安城，再次拒绝过后，他直接把手机关机，眼不见心不烦。

　　没想到就错过了孟一窈的消息。
　　池盛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稍作解释。
　　[昨晚没看到消息，不好意思。]

　　放下手机，池盛下楼，准备吃早餐。

　　池爷爷将早餐端上桌，青菜肉丝粥，一碟银牙炒木耳，一碟酱煸鲜笋，还有一盘蒸饺。
　　“起来了？”池爷爷笑说。
　　“恩。”池盛洗完手，坐下。

　　池爷爷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粥，问：“昨晚韵清又打电话来了？”
　　池盛手一顿，敛下眼睫，说：“恩。”

　　“小盛，我不要求你一定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多想想。”
　　“我知道。”池盛应得很快。

　　池盛先吃好，继续陪着池爷爷吃完，他站起身收拾，端着碗碟筷子去厨房。
　　收拾好以后，他正打算上楼，被池爷爷叫住，让他陪自己晒晒太阳。

　　“成天在房间里，人都闷坏了。”池爷爷念叨他。

　　池盛从善如流地拿一张椅子，坐下。
　　太阳暖烘烘的，冬日的照在人身上，不热烈，却很舒服，池盛不由向后靠，阖上眼。

　　池爷爷见他这样，笑说：“小孩子就该好好享受，总是闷闷的，心里哪能舒服。”

　　池盛没应，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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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一窈是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醒来的——身体折了起来，脑袋埋在抱枕里，受伤的右脚还高高地搭在被堆叠起来的被子上，一只手掉落在床外，手机也砸在了地上。

　　动了动，发现自己手麻腿也麻。
　　孟一窈一点一点挪动，想伸手拿地上的手机。
　　想要探身去拿，发觉更惨的事情出现了：睡落枕，动不了了。
　　孟一窈欲哭无泪。

　　房间外，餐桌旁。
　　陆歆正将早餐摆放在桌上，随后到孟一窈房门外，敲了敲门，“窈宝，起床了。”

　　“啊。”孟一窈应声，“……知道了。”

　　她的声音带点颤，陆歆心下疑惑，“你在做什么？我进来了？”说着陆歆旋开门把手。

　　房间里没人，陆歆走到浴室里，只见孟一窈偏着脑袋在刷牙，那模样有些滑稽。
　　陆歆笑了笑，明知故问道：“落枕了？”

　　孟一窈正想点头，短促地“啊”一声，有气无力地回应，“恩。”

　　陆歆走上前，扶住她的脑袋，孟一窈急喊：“痛痛痛痛。”
　　还没碰到呢，孟一窈就杀猪般喊叫，气得陆歆拍了一下她的背，“快洗。”转身看见她乱糟糟的床铺，边帮着整理边说：“被子也不叠好，哪有个女孩子的样。”

　　孟一窈正漱口，吐出水，反驳道：“我这不是刚起床，没来得及嘛。”

　　“那桌上乱得也是没来得及？”陆歆看一眼书桌，本子和书本歪七扭八叠起来，东一支笔西一沓草稿纸，笔盖和笔身也尸身分离，不知所踪。
　　“是啊。”孟一窈理直气壮，“我才回家。”

　　“还有理了你。” 陆歆说不过她，“洗漱完出来吃早餐。”
　　孟一窈委屈应声哦。

　　歪着头出了浴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
　　池盛回复了。

　　昨晚等到睡着，以为被讨厌的酸涩一下消失殆尽，孟一窈忙回他。
　　[好的我知道了。]
　　[没关系啦，我没怪你，你回我就好啦。]

　　“孟、一、窈！”陆歆的声音传进房间。

　　“哦哦，就来。”孟一窈放下手机，歪着头，一瘸一拐往外走。

　　陆歆喝着咖啡，见她这样，皱眉问道：“你的脚又怎么了？”
　　“昨天扭到了。”孟一窈坐下，拿起一片吐司，及时在陆歆张嘴前说：“别骂我，我知道错了，不是故意的。”

　　陆歆见她认错快，一噎，只说了句以后自己注意。
　　孟一窈咬着吐司点头，含糊道：“知道了。”

　　“对了，我爸和爷爷呢？”她看了一圈，不见人。
　　“去医院了，爷爷还有几项项目没查。”

　　“哦。”孟一窈安静吃早餐，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妈，跟你商量件事。”

　　按照孟一窈的性格，她能说出“商量”两个字，陆歆好奇地抬头，问道：“什么事？”
　　“咱们今年回老家过年呗。”
　　往年都是孟琮接孟爷爷来家里过年。

　　“去了趟老家，怎么，什么把你勾住了？”陆歆一眼看穿孟一窈的小九九。

　　孟一窈又拿了片吐司，往上面刮果酱，低着头吃起来，“这不是新屋修好了嘛。”理由很好，孟一窈抬头看了眼陆歆，没有私心的样子，继续说：“而且我们都没在老家过过年啊，每年都是在这里，太无聊了。”

　　陆歆瞥她一眼，“再说吧。”

　　孟一窈不敢在陆歆头上作乱，她想着至少没拒绝嘛，还行，到时候去磨一磨孟琮，四舍五入就等于成了。

　　她乖巧地继续吃早餐。

　　陆歆已经吃好，站起来，从沙发上拿起包，说：“我上班了，自己在家里乖乖的，阿姨中午会来做饭。”

　　“恩，知道了。”孟一窈对她笑了笑，刚喝完牛奶，嘴巴上留下一圈白。
　　陆歆嫌弃地“啧”一声，伸手抹去孟一窈嘴巴上的一圈奶胡子。

　　孟一窈讨好又乖巧地蹭了蹭陆歆。

　　见她的头歪着，格外喜感，陆歆又放下包，到她身旁，拍拍她的后背，说：“忍忍。”
　　“啊？”孟一窈疑惑。

　　很快她就知道了——陆歆在她肩颈处用力地按着，帮她按摩。

　　孟一窈没忍住，痛出声来，“妈、妈，轻点，我痛。”
　　陆歆没松力，继续帮她按，“知道痛才给你一个教训，睡觉也没个睡相。”

　　孟一窈无力反驳，好一会，陆歆松开她，问：“好点没？”
　　孟一窈稍微动了动脑袋，“欸”一声，“好像好多了。”
　　“那行，自己注意点，别再躺着玩手机，我出门了。”陆歆叮嘱她。

　　“好。”孟一窈笑着应，“陆女士说得是，您一路顺风。”
　　陆歆笑骂了她一句贫嘴。

　　她走后，孟一窈一口喝完牛奶，又单腿蹦着回房间。
　　她拉了张椅子坐下，端正坐着，除了右脚抬起，搭在床上，显得有些不雅。

　　刚拿过手机，就响起声音，池盛回复了，只有简单一个“恩”，孟一窈继续等着，看看他还会不会继续发，等了一会也没有继续，连“正在输入中……”也没有。
　　算了，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孟一窈拍拍自己的脸，随后放下手机，挪动着去浴室，拿了两块毛巾，一冷一热，放在一旁，拿手机查了查资料，看了眼肿起来的脚踝，已经看不见血管，她拿起热毛巾放在伤处敷着，再轻轻揉了揉，感觉缓和不少。

　　作为一个“伤患”，孟一窈都乖乖待在家里了一天，期间陈凝安打电话，孟一窈婉拒了她的邀约。
　　挂了电话，看着桌上的作业，又看看一旁安静的手机，埋头哀嚎一声，继续拿起笔写作业。

　　日子一天天过去，孟一窈在家养伤，写作业。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孟一窈养成了一个每晚同池盛聊天的习惯，还是因着她脚扭伤才换来的，自从上一次聊完天，后续是池盛难得的关心她的话，于是孟一窈打蛇上棍，时不时给池盛发几条消息。
　　慢慢的，两个人每晚睡前，都要聊一会，即便大多是都是孟一窈在分享：今天吃了什么，今天做了什么，而池盛多是简单的“恩”、“好”，也不妨碍孟一窈接连半个月都是飘在云上般的好心情。

　　很快就到大年三十。

　　孟爷爷从头到尾检查过一遍，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孟琮还是担心，没让他回老家，按照往年的惯例留在孟家过年。

　　孟一窈提出异议，也被驳回，不予受理。
　　理由是回老家，地方大，她上蹿下跳的性子根本管不住，得好好磨一磨。

　　气得孟一窈直到年二十九还不愿意同孟琮说话，在年三十才被一个大红包折了腰。
　　对孟琮哼一声，表示自己没那么容易被收买。

　　孟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年夜饭是孟琮和陆歆一起准备的。
　　孟一窈和孟爷爷在客厅里看春晚，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一个小品结束，换上了歌舞，孟一窈喊了声爷爷。

　　孟爷爷问：“窈宝，怎么了？”
　　孟一窈眼神飘忽，说：“您不给您那些好朋友打个拜年电话什么的嘛。”
　　孟爷爷笑说还早。
　　“好吧。”孟一窈暂歇下自己的小心思，陪着孟爷爷继续看电视。

　　四个人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孟一窈就溜回了房间。

　　关好门，上锁，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她深吸一口气，轻抚胸口，点下右侧的加号，视频通话，语音通话。把手机放在耳边，只听见接通前的嘟嘟声。

　　心提到嗓子眼，片刻后直到池盛接了起来，才放下。

　　“喂。”
　　虽然没有面对面，孟一窈脸上还是溢出满满的笑意，偷偷地捶了捶床。

　　“池盛。”唤一声，她还要确定一遍手机对面的人。
　　“是我。”
　　孟一窈伸手捂嘴，眼睛弯弯，是掩不住的开怀。

　　“池盛。”她又唤了一声，已经五年没有一起过年，没有互说新年快乐。
　　池盛没有不耐，“恩”一声，尾音是微微的上扬，像是羽毛一般，在孟一窈的心上挠了一下，痒痒的，过后又还想再来一次。

　　“你在做什么呀？”孟一窈在床上坐下，手指在床上画着圈。
　　“跟你聊天。”池盛的回答简直直男。
　　孟一窈：“……”

　　片刻以后，她继续问：“那刚才呢？”
　　“陪爷爷。”
　　“我刚才也在陪我爷爷看电视，好巧哦。”孟一窈笑笑，“不过我现在回房间了，因为要跟你打电话。”
　　池盛轻咳一声，随后说：“恩。”

　　一时空气停滞，孟一窈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过了一会，隐约听见有人叫他，顿了顿，说：“池爷爷是在喊你吗？”
　　“是。”
　　“……那我先挂了？”
　　“好。”
　　过了一会，两人都没挂，孟一窈噗嗤笑出声，“我真挂啦？”
　　“好。”

　　又磨蹭了好一会，孟一窈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事后她一拍脑袋，怎么没录音！

　　听见孟爷爷在客厅唤着自己，她放下懊恼，出了房门，问：“怎么啦爷爷？”
　　孟爷爷笑说：“刚才不是还问，怎么没给其他爷爷打电话吗，来看看这是谁？”

　　“谁呀？”孟一窈到孟一窈走到爷爷身旁，看了眼，是池爷爷，对着屏幕前的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池爷爷好，先提早祝您新年快乐哦。”
　　池爷爷也笑，“好好好，一窈也是。”

　　孟一窈笑得更甜。
　　池爷爷说着，“小盛也在呢，来，跟一窈打个招呼。”
　　他说完，将手机对向一旁的池盛，池盛骤然抬头，对上孟一窈的视线。

　　她脸上还挂着笑，漾出小小的梨涡。

　　刚才还在对话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隔着屏幕，但好像跟面对面没什么区别。
　　因为孟一窈发觉自己心跳快得不行，像是和池盛重逢的第一面那样。
　　许是新年，亦或是之前通话的柔软清润还没卸下，池盛不是往常的冷漠样子，脸上甚至还带了点笑。

　　“池盛。”被他的笑晃了眼，加上刚通过话，孟一窈下意识地打招呼，“好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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