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冬夏

　　池盛哄过我，我觉得，至少得礼尚往来吧。
　　——摘自孟一窈手绘本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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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盛遇见孟一窈的时候，正是他最爱闹腾的年纪。

　　彼时，在一众小男孩面前，好胜心使然，因着自己身后跟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子这件事，让池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到哪都要带着孟一窈，止不住地炫耀，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妹妹。”

　　至于孟一窈，那时候，她眼里的池盛，是无所不能的，于是孟一窈义无反顾跟着他到处撒欢。
　　有祸一起闯，有错一起扛，打下深厚革命友谊。
　　只是池盛再爱闹，到底还是有一点做哥哥的样子。

　　也是年纪小，有时玩得迟了，孟一窈就直接睡在池盛家，一人一张小床，两人侧躺着，面对面讲着话。

　　有一次，孟一窈下午睡得太多，晚上睡不着，在床上闹着不想睡，想要池盛陪她玩。
　　夜已深，池盛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强忍着睡意，掀开被子，搬过一张小凳子，坐在她床边，小小的手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被子，说：“哥哥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一听讲故事，孟一窈盖好被子，还仔细掖了掖，再乖乖躺下，迫不及待地看着池盛，催促道：“哥哥你快讲。”

　　池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一手撑着下巴，开始给她讲睡前故事。

　　“有一片森林，里面有很多小动物，大家都相处得好，其中的一只小兔子，叫窈宝——”
　　孟一窈打断他的话，“哥哥，我不是小兔子。”

　　池盛“啊”一声，努力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继续说：“小兔子叫跳跳，她有一个好朋友，是一只爱吃蜂蜜的小熊，小熊有一个坏哥哥……最后，跳跳和小熊一起打败了坏蛋熊，救出了被坏蛋熊关起来的小动物们……”

　　池盛说着，抵不过睡意来袭，渐渐撑不住，人趴在床边，眼睛也慢慢闭上，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孟一窈也萌生了困意，看见池盛坐在床边，推了推他，“哥哥。”
　　池盛嘟囔着，孟一窈推不动人，也没有再管，自顾自地进入了梦乡，梦里有一群小动物们。

　　池盛睡得不舒服，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床，没多想就爬上去，砸了咂嘴巴，继续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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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盛的思绪回笼，这是自己小时候，用来哄孟一窈的办法之一，手机握在手里，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好不好嘛？]

　　池盛看了好一会，才回她。
　　[不用了，我没生气。]

　　池盛看了会手机，一直没收到回复，他垂下眼，放下手机，在想着什么。

　　唤回他的是池爷爷的敲门声，池盛转身，问怎么了。
　　“早点睡，明天我们去趟医院。”

　　池盛点头，没多问，“知道了。”

　　传来一声很轻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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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池盛那边没得到好，孟一窈看着他离开以后，才拖着腿慢吞吞上楼，还差点被楼梯绊了一跤，幸好及时撑住了，但手肘处还是蹭破了一层皮。
　　莫名的委屈油然而生，好像哪哪都不如意，都在跟她作对。

　　干脆坐在楼梯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好一会，寂静的环境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孟一窈吸了吸鼻子，缓了缓，才从兜里拿出手机，带着鼻音说：“喂。”

　　对面一愣，“……窈窈？”
　　“是我。”
　　陈凝安呼了口气，“你怎么了？听起来好像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孟一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脆些，“怎么了？”
　　陈凝安笑笑，“我就随便给你打个电话。”
　　“哦。”孟一窈抓住楼梯杆，站了起来，继续往楼上走，蹬掉鞋子，呈“大”字形往床上一趟，继续道：“安安。”

　　“恩？”陈凝安笑了笑，“是不是想我了？”
　　“恩。”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就回来了。”
　　“这么快？你见到池盛了？还是他已经不在你老家了？”

　　孟一窈忽略了陈凝安的后两个问题，怏怏道：“我回去再和你说。”
　　“好。你是不是困了？总感觉你今晚怪怪的。”
　　“就是有点困了，明天还得早点起呢。”孟一窈顺着陈凝安的话说道。

　　“那我挂了，你早点睡，回来了我再找你，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以后，手机丢在一边，孟一窈一动不动躺着，侧着脑袋，从窗户里望去，还能看见那弯月亮。
　　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拿过手机，找到池盛的账号。
　　点开头像，孟一窈仔细看了看。

　　一片黑，只有左上角有几颗黯淡的星子，看起来格外地清冷。

　　孟一窈垂下眼，手上一时没动作。
　　过了一会，才开始打字。

　　[池盛，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发出去，马上丢开手机，有点紧张。

　　好一会都没听到回音，她翻过手机，不敢看屏幕，看手机侧面，确定自己没静音，再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

　　孟一窈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点开消息框，一个字一个字继续发。
　　[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下次不会了。]
　　觉得文字表达不够生动，她又特地找个几个道歉的表情包，连着发了好几个。

　　还是没有回音，孟一窈肩膀耷拉下来，皱起眉头，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光瞥见书桌上的手绘本。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清了清嗓子，她鼓起勇气，给池盛发了一条语音。
　　“我给你讲故事哄哄你好不好呀？”
　　后面还不死心地继续跟了条消息。

　　发完以后，孟一窈马上离开房间，跑到楼下，扒在门上，任凭风吹在脸上，夜晚的风吹来，有点刺骨的冷。
　　正好清醒一下。

　　等慢吞吞回到楼上，才发现池盛已经回复，是十分钟前的事情了。

　　很池盛的回复。
　　孟一窈都能想象到，池盛打下那一行字时的样子，严肃到面无表情。

　　哀嚎一声，又没忍住，继续给他发：[你没生气就好啦，那晚安哦！]
　　随后放下手机。

　　因着出去了一趟，孟一窈又去浴室。
　　浴室里的热气已经散尽，她洗了把脸，一手撑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抿着唇，低低念了一句“池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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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孟一窈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以后，自己简单煮了点饺子，边吃边看手机。

　　没有消息。
　　孟一窈干脆不去想，放下手机，默默吃着饺子，是她喜欢的芹菜荸荠馅，只有勺子和瓷碗碰撞的清脆声音。

　　孟琮来的时候，孟一窈正翘着脚和陈凝安聊天。
　　听到门外的汽车声，孟一窈将搭在凳子上的腿放下来。

　　对着手机说：“我爸来了，那我回去找你。”
　　“好。”

　　挂了电话以后，孟一窈迎上孟琮，喊了声爸。

　　孟琮摸了摸她的脑袋，“都收拾好了？”
　　她点头，“收拾好了。”
　　“那走吧。”

　　上了车，孟一窈没看见爷爷，疑惑问道：“爷爷还在医院呢？”

　　“是啊。”孟琮发动汽车，踩下油门，“池爷爷来看爷爷，我就先来接你了。”
　　“……池爷爷？”

　　“对。”孟琮撇一眼孟一窈，说：“池盛的爷爷，还记得吗？以前你还在他家住过。”
　　“记得的。”孟一窈心下腹诽，我昨天才见过呢。

　　很快到医院，孟一窈跟着孟琮去爷爷的病房。
　　池爷爷正同他在讲话，孟琮敲了敲门，两人回头，孟爷爷笑着说：“窈宝来了。”

　　“爷爷。”孟一窈笑着应答一声。
　　看了一圈房间。

　　孟爷爷看见，问：“怎么了窈宝？”
　　“没什么。”她垂下眼，“爷爷你们聊，我去外面坐会。”

　　孟一窈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低着头机械般地刷手机，点开各个手机应用，又退出，如此反复。
　　等到所有应用从后台被删除，正准备重新来时，她听见脚步声，反射性地侧头看。

　　是池盛。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病房外格外清晰，明明是踩在地上，却像是落在孟一窈的心上，一步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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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盛一早就随自家爷爷到医院。
　　同孟琮说了几句话，孟琮便离开，说着让池爷爷和池盛先坐会，自己得去接孟一窈。
　　池爷爷自然说好，陪着孟爷爷聊聊天，池盛就坐在一旁听着，偶尔孟爷爷问他几句话，池盛应答。

　　看见池盛的手，孟爷爷有些愧疚，不由说：“小盛这个手……”
　　池盛及时接过话，“没什么事，您别担心。”
　　池爷爷知道老友，直说没关系，话里话外都是没有责怪孟一窈的意思，末了，池爷爷换了话题，笑着说孟爷爷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走路都能摔倒。

　　见两个老人开始就着年龄这个问题争论，池盛适时插话，说自己要去趟楼下。
　　孟爷爷连声说好，让池盛只管去。

　　在诊室里，耳边又是医生的絮叨，池盛只低着头看手机。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池盛才起身，丢下一句“走了”，才往孟爷爷的病房去。

　　上了楼，刚过拐角，池盛第一时间看见了孟一窈。

　　她正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看着莫名有些落寞和可怜，池盛放慢了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

　　只孟一窈她忽地偏头看来。

　　池盛见过急降骤雨以后的忽而转晴，阳光破开云层，照耀在湿漉漉的地上，水滴折射出一缕又一缕的光芒，和天空架起的彩虹映衬着，熠熠生辉。

　　“池盛！”孟一窈话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她站起来，快步走到池盛面前。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手上，“……你的手？”
　　“没事。”池盛背过手。

　　孟一窈跟着他往病房里去，池盛敲了敲门，过了一会，旋开门把手进门。

　　池爷爷看见他，边起身，边笑着同孟爷爷说：“小盛回来了，我先走了，你得保重身体啊老孟。”
　　孟爷爷应好，摆了摆手，让孟琮送他们回家。

　　孟一窈这次没跟着孟琮一起，自觉留下陪着爷爷。

　　只是在池盛离开之前，挪到了池盛身旁，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划过空气，有很轻微的响声，池盛池盛侧过头，只见孟一窈白净的手捏着什么白色的东西，正准备往自己的衣兜里塞。

　　她对上池盛的视线，凑近他，轻轻地，有点羞涩，说：“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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