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小傻瓜[校园]

　　宽敞高大的大厅，大理石地面反射着辉煌的灯光，抬头是金碧辉煌的穹顶，大厅壁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画作。
　　沉重的雕花木楼梯一路向上，迎面是一幅巨幅的艺术作品，左右是看不到头的走廊，以及走廊两壁上源源不断的精美画作。

　　这幢房子里有宴会厅、娱乐厅、会议厅、展览厅……
　　奇大无比，像美术馆、像博物馆，唯独不像家！

　　二人一踏出电梯，便有三个着正装的女人迎了来，为首的恭敬招呼了顾芩，顾芩问顾正在不在家，“昨天上午出去就没再回来，您要不要问问刘助理看看？”

　　顾芩了然，每年的这两天，这爷俩就会不正常几天，小的她倒能摁头带着疯上两天，把这特殊的日子熬过去，大的她是实在没有办法。

　　*

　　顾千耀一直在家待到第二天周末下午，父亲也没能出现。

　　二楼离他房间不远，有间书房，是母亲专用的，他推门进去，这房间和以前母亲在时没有任何改变，书桌上永远放着一盆鲜花，品种不限，气味以淡香为主，花旁，有个相框，全家福。

　　顾千耀眼神凝固在那微笑着的男人脸上，眸色变深。
　　他应该愧疚，一个连自己老婆也护不了的男人难道不该在愧疚中生活！

　　顾千耀想起那天墓园里的事，狠狠皱眉。
　　就算他愧疚那也是应该的，就算他真打算终身不再娶妻，那也是合理的。何况苏蔚的母亲，那种金钱至上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与他母亲那样的人相提并论。

　　顾千耀丢开一切不值一提的思绪躺上沙发，闭上双眼，在空气中捕捉那股淡淡的花香味，它吸入鼻腔，沁入心底，就像以往的每一个午后那样。

　　物换星移，时空逆转，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最后那段日子母亲和他一起阅读水浒传，可是看到一半母亲却说：“哎，不行不行，咱们得换一本看。”

　　“为什么？”
　　“太……暴力了，这个暂时不适合你看……咱们还是看看别的，”母亲清瘦的脸上难得涂抹脂粉，却明亮的晃眼，她身上时常带着一股水仙花的甜香味，她的人就像月光一样柔和，又像太阳一样光明。

　　她讲西游记给他听，和他玩角色扮演，他演孙悟空，她就演妖怪，他说唐僧真是没用，很讨厌，她就告诉了他真实的玄奘法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何其的伟大，其实西天取经之路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考验，最终创造奇迹的真人真事。
　　她将一切美好讲述予他，她美化每具故事里遇到的一切黑暗面，她讨厌暴力，最后却被那样野蛮的夺去生命。

　　顾千耀小臂搁在额头上，挡着窗外清白的光线，骨节修长的手指被映照的冷白，眼角湿润。
　　房门突然被不客气的打开，他将小臂略往下挪，挡住湿润的眼睛。

　　顾芩几步进来，见少年躺在沙发上，她大步走近，坐到他脚边，抬手拍在他膝盖上，“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明天你可不准再逃课了。”
　　“哎，老子跟你说话呢，好歹给个反映啊？”
　　“你要是敢不去，你们学校我可是有眼线的……”

　　一直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少年，突然开了口，“去学校又有什么意义。”

　　顾芩被问的愣了一下，转眼瞥他。顾千耀从小心思深沉，极其聪明，原来还很懂事，只是12岁那年嫂嫂去世后他就变了个人，一天一天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芩看少年手臂下露着的半张脸，漂亮，英俊，鼻唇颌棱角分明，嫂嫂是个大美人，他长的像嫂嫂。她疼他，她虽未曾生育过子女，却是将顾千耀视如己出，尽心尽力照顾，但少年内心由于母亲的非自然死亡而带来的那份伤害，她拿什么去照顾。

　　顾芩看着顾千耀思绪飘飞，顾千耀却突然坐起身来，声音拔高，“你告诉我，活着有什么意义，”顾千耀突然的举动吓的顾芩一个激灵，少年神情怪异，愤怒、悲切、夹带点惨兮兮。
　　顾芩却抬了手便朝他胳膊拍去，拍的毫不留情，“死小子，你吓死我了，”拍的“啪”一声。

　　“意义，要什么意义，矫情。”顾芩轻松一笑。
　　天气不大好，有风吹进来，窗帘鼓起落下，顾芩先没理会少年，起了身，几步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了，又漫不经心的走回来，瞥了眼顾千耀，他坐在沙发上，手肘搁在膝盖上，眼睛不看她，英气的眉毛紧紧的皱着。

　　“哎呦，我活几十年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你硬要我回答的话，要不要我去买本论语回家，哦不用，说不定这书房里就有，我研究研究，看看子有没有曰什么人活着的意义什么的，然后再来跟你探讨？”

　　顾千耀终于换成了一惯的臭脸，狠看着她。顾芩掀眉一笑，又坐到少年身旁，“跟我说个实话，谈过恋爱没有？”
　　“嘁，你连个恋爱你都没谈过，跟我这儿说什么要死要活的话。”
　　少年不答腔，只是狠皱着眉头。

　　“哎，”顾芩拐了拐他，让他看自己。她脸上展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猜，你还没享受过那种滋味吧？”

　　顾芩的“那种”是什么意思，太明显，所以下一秒顾千耀愤然跳起，“你好歹是个长辈，跟我说这种话合适吗！”

　　“死小子！你一惊一诈的想吓死你老子我啊！我就一说，你激动成这样，根本什么都不懂嘛。”
　　“哎，你给老子听好了，”
　　“现在我就正正经经的告诉你什么是正二八经的意义，你仔细给我想想。”

　　“你要是对什么事有心跳加速的感觉，那你就去做，要是你对什么人有心跳加速的感觉，那你就去追，我就不信从来没有让你心跳加速的东西，有了这种感觉，你连睡觉你都会觉得浪费时间，那时候你就会觉得生活有意思的要死了。”

　　顾芩一通说，顾千耀从沙发上起身，躲她，她就追着他说，“就譬如我，有伤心的时候，也有开心的时候嘛，我现在就很开心，我每天干自己喜欢的事业，我还想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顾千耀突然刹住脚，“你把婚离干净了再来说这些话才合适吧。”

　　“嗐，我是在开导你哎，你个臭小子你，好的不学。什么都不会，就会揭人伤疤，戳人短处……”
　　顾千耀也大声嚷，“我跟你能学什么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

　　顾千耀甩掉姑姑从家里出来，找了个很讲究的地方解决了晚餐，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天色逐渐暗下来，他走过一片灯红酒绿的街区。

　　以往他打架，被人打，把人打进医院，进警局，有时也被人打进医院，他醉生梦死的重复着这些事，他让那个人发怒，让他丢脸，让他难堪——这是他的报复。
　　但是现在，这一切好像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以前他是走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虽然黑暗但有方向，他就直直的朝前走，但是现在他被推到了旷野，仍然黑暗，但他不再有方向。

　　“帅哥，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啊，”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靠上前。这声音闯进顾千耀沉重的思绪里，他转脸，瞥了一眼，眉眼冷沉，“滚开。”

　　少年穿着贵气、长相十分英俊，眼睛里却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暴戾，女人顿时垮了脸，自己走开。

　　耳朵里是嗡嗡的嘈杂声，顾千耀抬头，仔细看，才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处。他一双手随意的插在兜里，烦躁的大步朝前，刚没走几步却又被人撞了个踉跄，顾千耀十分不耐烦，一个女孩横冲过来，撞了他的胳膊。

　　撞了人的女孩看了人后愣了一下，顾千耀这张脸绝对是那种第一眼就能吸引人的长相，女孩索性抓住了他的胳膊“帮帮我，帮帮我，”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男生从酒吧里追出来，顾千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不及完全抽离，又莫名其妙的被推了一把。那女孩将他推上前，就躲在了他的身后，朝那些追出来的人嚷，“我告诉你们啊，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你们快点滚啊，”

　　听到这话，顾千耀喉结滚了一下，街头霓虹闪烁，他烦躁的转脸，仔细看过去，追出来的几个人他认识，海慧高中的。

　　而对面海慧高中几个吃了那女孩亏的少年来势汹汹，只是到近前却停住了，然后是整整齐齐的集体转身。顾千耀那张脸，就算化成灰他们也认得！

　　去年他们和顾千耀交过手，闹的很大，有人受重伤，最后私了，赔了好些钱。现在江城的不良少年圈里流传着一句话：谁愿意卖身换钱，谁就去找顾千耀的不痛快。

　　人来了又走了，顾千耀从始至终双手插在兜里，高高的站在街头，眉心微蹙，他回过头来，垂眼瞥自己被握住的胳膊。这是在拿他当挡箭牌！
　　找死！
　　顾千耀黑脸看人，女孩却咧开唇笑嘻嘻的放了手，“谢谢，谢谢你。”

　　女孩道谢对他笑，顾千耀却连一个音节都不发出。罢了，他懒得理会，冷眼转脸，继续走自己的路。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儿却追了上来。
　　“你还是学生吧。”
　　“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我想请你吃东西，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啊，”
　　“你给我个报答的机会嘛，你喜欢吃什么？”
　　女孩声音娇滴滴的，不管对方什么样子，自顾着使出浑身解数向高高的冷脸少年卖娇。

　　而刚才的小小插曲却使顾千耀思绪从黑暗的深渊里飞了出来，飞向了生活中阳光的那一面，飞向了那个遇到事不往他背后躲，反倒挡在他身前，让人要欺负就欺负她的傻瓜。也不会向男生卖娇，只会……犯傻！

　　走的好好的，顾千耀却突然顿住了脚步，侧过脸去看女孩，“请我吃什么？”
　　他眼神明显柔和了些，女孩见状，眼睛一亮，展了个娇娇的笑，“你喜欢吃什么都可以！”

　　“麦芽糖，有吗？”
　　“……啊？”
　　顾千耀将眼神从女孩身上收回，“没有就滚开！”

　　女孩：“……”

　　顾千耀大步出了那片街区，上了辆出租车，直直回家，他突然很想吃一样东西，很想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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