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死了又活

　　陈明深再次从梦中醒来时，胸腔中的心脏嘭嘭直跳，是以往几次从未有过的心悸感。

　　陈明深迅速地下床，打开台灯，捞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2030年11月05日，下午三点十六分。

　　陈明深死死地握着手机，直到指骨泛白，也只是盯着屏锁，迟迟不敢像往常一样一醒来就去搜索时柏的相关信息。

　　想起梦醒之前和时柏的约定，陈明深心下难免会期许，或许，这次的结果会不一样呢。

　　陈明深深呼了一口气，抱着这份期许，他没有继续解锁手机，去搜索时柏的信息，而是准备直接去找时柏。

　　就在他准备收起手机时，屏幕上突然“叮咚”一声，弹出了一条新闻简讯--
　　“据知情人士透露，昔日当红流量时柏已于前日……”

　　陈明深想点开这条新闻，但手指有些颤，点了几次都没点开，直到好几分钟后，才划开新闻，黑色的新闻标题也终于显示全了--
　　“据知情人士透露，昔日当红流量时柏已于前日在某海岛小国下葬。”
　　陈明深只觉得眼前一黑，喉间涌起一股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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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哥，明天回国的票已经订好了，你是想和我们一起走，还是在这里多陪一阵子时哥……”
　　薛毛毛站在门外，敲了敲陈明深的房门。

　　这几个月陈明深一直守在时哥病床前的模样，她也不是没见过，此下敲门没回应，想着对方应该还沉浸在时柏去世的悲痛中，也没再多敲，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准备明天自己先回去。

　　却没想到，下一秒房门就被猛地拉开了。

　　“他在哪儿？”陈明深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却很沉。

　　“什么？”薛毛毛此时也吓了一跳，由于时柏的病情是在这几个月内逐步恶化的，所以在薛毛毛眼里，守在病床前的陈明深消沉到最后一言不发的过程也是缓慢的，从没有现在这样仿佛突闻噩耗一般的激动。

　　“时柏在哪儿？”陈明深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勉强压下喉中的血腥味。

　　“……”薛毛毛张了张嘴，有些担忧对方此时的精神状况，最终还是开了口：“就在那片木槿树林旁的墓地里，放心，是陈哥你挑选的地方，没有人挪动过……”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明深快步离开了酒店房门，向外走去。

　　严浩打折哈欠刚出房门，就见陈明深快速地从他眼前走过。

　　“他要去哪？”严浩看了眼陈明深离开的背影，转头问了句一旁的薛毛毛。

　　“陈哥好像还没能接受现实……”薛毛毛摇了摇头。

　　最终，两人还是没放下心，跟着去了墓地。

　　初冬的细雨夹杂着冰渣，淅淅沥沥地下着，严浩和薛毛毛两人赶到墓地时，远远地就看到陈明深不知从哪儿拿了把铁锹，正在时柏墓旁来回地挖土。

　　“你疯了？你在干什么？”严浩一把拉住正在掘坟的陈明深，却差点被一铲子送走。

　　“要么滚，要么和我一起挖。”雨水淋湿了陈明深的脸，眼底的红丝仍未褪去，但语气却是异常的冷静。

　　严浩抹了把脸，拉住了想要上前继续劝导的薛毛毛，“算了，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

　　说完，就拉着薛毛毛走了。

　　陈明深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一起掘了的样子，严浩缩了缩脖子，腹诽着，就这幅疯劲，谁敢多管，顶多回去后，帮他找个精神科医生看看也算尽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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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柏被困在棺材里的头两天，还能有力气去敲棺，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可能是棺材的隔音和密封效果太好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到了后来，由于缺水缺粮，时柏也饿得没了力气再去挣扎，缩在棺材一角昏昏沉沉地睡着，也不分清白天黑夜。

　　此时应该是入了冬，时柏的半点话语都传不出去，彻骨的寒意却能透过棺木一点一点渗进来，时常将时柏冻醒。

　　醒了后，为了避免饥饿的感觉，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再次睡过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不知折腾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无数画面走马灯似地在时柏脑中闪过，似真似假，却清晰可见。

　　恍惚间，时柏听到了棺材被撬动的声响，起初只以为是睡糊涂了的幻觉，直到后来这动静越来越大，最后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抱进某人怀里时，时柏才抵在那人地颈侧，嗅了嗅熟悉的气息，低声道：

　　“陈明深，你怎么才来……”
　　“陈明深，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我都记起来了……”
　　“陈明深，我错了，我再也不想死了，我要活着，和你一起……”

　　陈明深侧躺在被撬开了的棺材里，揽过时柏的上半身，听着他苍白的唇开开合合，心疼地堵住了对方絮絮叨叨的低语。

　　“是我错了，没能早点过来。”陈明深撩开时柏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探了探滚烫的额头，只觉得心脏一紧。

　　“我说的不是这个……”时柏摇了摇头，连日的疲倦让他睁不开眼，只能咬了咬身侧陈明深的脖颈，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才安心地接着低声道：
　　“现在的我回想当初在赌场天台上的一跃而下只觉得后悔，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遇见你……在你梦里重活了一遍不一样的人生后，其实当初经历的苦我都记不清楚了，也不在意了……”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陈明深又一次说了对不起，抱紧了时柏，“乖，我们先回去，这里太冷了。”

　　时柏却摇了摇头，拽着陈明深的衣领，另一只手指了指上方的木槿树，小声说道：“天快亮了，我想看木槿花开的场景。”

　　陈明深见他神色坚持，又看了眼天色，确实快天亮了，便只好依了他，只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时柏肩上，又将他搂紧了几分。

　　微风吹着木槿树的叶稍，发出沙沙的响声，两人依偎着，静静地听着。

　　“陈明深，你知道吗，木槿花虽然朝开夕落，但它的花期很长，即使一到傍晚就谢了，但每天清晨又会重新开在枝头，所以它其实一直活着……”

　　陈明深觉得时柏话中有话，皱了皱眉，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却不想去深究，仿佛一旦戳破，眼前的人就会再度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线终于泛起了微白，直至晨光铺满了枝头。

　　只是，那木槿花却一直未开。

　　时柏仿佛没有失望，只是小声说道：“陈明深……去找薛毛毛吧，和她说木槿花的花期结束了……别害怕，我其实一直活着，在你身边。”

　　说完，就翻了个身，在陈明深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地方，沉沉睡去了，不再有任何声响，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陈明深僵硬着手臂，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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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浩和薛毛毛两人是在次日晌午才又来到墓地的，只见陈明深僵硬着神情，死死地抿着唇，抱着时柏的尸体，坐在木槿树下，一动也不动。

　　“卧槽，大哥，你不会是把他的坟刨了，就为了抱着他的尸体在这坐一整夜吧？”对于这种感情，流连情场浪惯了的严浩自然是不能理解的，只觉得这人疯了。

　　“为什么木槿花没开？”陈明深对于严浩的话只耳未闻，只是抬头看了看木槿树，问道，眼神里冷静却又带着疯意。

　　“……你怕是真的疯了，这都十一月份了，自然是木槿花的花期结束了。”

　　“木槿花的花期结束了？”这次喃喃自语的却不是陈明深，而是一旁若有所思的薛毛毛。

　　“可是他和我说过木槿花的花期很长……”陈明深抱紧了时柏，说道。

　　“再长也长不过十月啊！”严浩莫名其妙地科普着花卉常识。

　　“木槿花的花期结束了……”薛毛毛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着，突然卧槽一声，转头就跑了。

　　严浩眼睁睁地看着又疯了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错了，时柏和我说过木槿花会一直活着。”陈明深笃定地说着，然后抱着时柏的尸体重新放回了棺木中，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拉过昨晚被他亲手撬开的棺盖准备重新盖上。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我和小时要睡了。”陈明深不悦地瞥了眼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的严浩，下了逐客令。

　　严浩看着一脸平静的陈明深，又转头看着薛毛毛念叨着“卧槽我咋也忘了木槿花”跑远了的背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才是疯了的那个人。

　　陈明深不再理会碍事的严浩，盖上棺盖，待阳光都被隔绝在棺外了，才揽住时柏，黑暗中，理了理时柏耳边的碎发，平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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