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白月光当腻了

　　于西越最后的那段时日，桑淮如同失了魂魄，觉得这看似平和的西越王庭之中处处皆是杀机。
　　她每日寝食难安，毕竟过往种种皆如大梦一场，梦醒时分恍惚至极。并非是她傻，反而是她平日里周遭的破绽不愿细想。

　　阿爹对她的可以称得上是放纵的溺爱，母妃偏爱幼弟，对她的不理睬坚决放任都有了缘由。

　　一场棋局，无子又如何能够铺就？

　　可惜她并非是操纵棋局之人，而是别人手中可有可无、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

　　桑淮将自己关在寝宫，谁也不愿意见。
　　最后是楚淮誉去请了她的阿姐，桑淮才痛快的将这几日的委屈全部哭了出来。

　　她的阿姐轻抚着她的额发，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没有询问缘由，只是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喝些什么。

　　在阿姐怀里，她才是桑淮，不是五公主。
　　也是阿姐，愿意为她收拾烂摊子，替她嫁给了中原皇帝。

　　桑淮在屋内，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枯黄成一团，被她随手丢弃的、用草编成的小动物。
　　这是阿姐给她的。
　　可惜那时的她根本没有西越的记忆，更是将阿姐忘得干净，根本没有认出来。

　　桑淮盯住手中的枯草，说不出的滋味。

　　之前同阿姐于长街一见，再见竟不知是何时。

　　桑淮想起那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死气的宫墙，呼吸停滞一拍。

　　凭她自己，定然是无法进戒备森严的内廷，但有人或许可以。

　　屈指放置唇边，熟练的打了一个响哨后，周遭还如同往常，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再无其他。
　　桑淮蹙眉，等候片刻后，又吹了第二个响哨。

　　候在门外的流云开门探头进来问桑淮在做什么。

　　“看不远处墙上有只稀奇鸟儿，想逗它飞下来。”桑淮手指缠上垂落的乌发道。

　　流云好奇的进屋，站在桑淮身后也跟着探头去看，却看到墙上空空如也，不由得问：“是只什么鸟儿，让夫人这般喜欢？”

　　“飞走了，看不见了。”桑淮伸手关上窗，笑着同流云打趣，“若是下次再瞧见，我就把它捉回来，到时候你可要准备好笼子。”

　　流云不当作假，认真的思考笼子做什么样式去了。

　　在流云离开后，桑淮收敛起面上的笑意，看向依旧平静无风的棱格窗面，似乎是要透过这窗面，看出个结果。

　　这响哨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从前绝不响二声。
　　她一直以为，人不露面，但一直是跟在她身边的。

　　可现在，楚怀誉去哪里了？

　　她等了两日，也未曾等到楚怀誉的人影，倒是等来了御史夫人相邀到府上一聚。

　　御史府和上次来时，除却的是四季变化，相差不大。
　　略显陌生的环境使得桑淮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怎得瘦得如此狠了？”御史夫人温昔出来迎她，瞧见她的模样甚是惊讶。

　　桑淮笑笑，随口而答，“许是还没能在皇城住习惯。”

　　两人寒暄两句，温昔将她迎进前厅。
　　屋内除却她们，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奶娘抱在怀里，睁着亮晶晶的圆眼好奇的打量桑淮这个陌生人。

　　“我来抱他吧。”温昔从奶娘怀中接过孩子，将屋内的仆从打发出去，“我要同丞相夫人说些体己话。”

　　几个仆人应声行礼离开。

　　待只剩下她们三人，温昔将孩子放在一边，母子二人一齐跪在桑淮面前。

　　“这是做什么？”桑淮见如此大礼，整个人显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是我们欠夫人的。”温昔眼中染上一抹水光，哽咽道，“是夫人在街上拦住我夫君失控的马匹，请来稳婆，才能让我顺利生下孩子，如果没有夫人，只怕如今我们这个家早便不成家了。”

　　“本应早些时候找夫人亲自道谢，夫人身体抱恙，后又同丞相去江南，便一直拖延道现在。”温昔想起自己九死一生醒来后知晓是桑淮救了他们一家后，一直想要去亲自道谢，没想到丞相府一直推脱不允许她去见桑淮。

　　她回来还同她夫君说，是丞相将桑淮保护的太好了。

　　桑淮清楚温昔此举的缘由之后，终于放松下来，不由道：“是我应该做的，没有什么，你也不要如此见外，叫我桑淮便好。”

　　言罢，桑淮略带些强硬的将人扶起来。

　　温昔的儿子虎头虎脑的，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跟着母亲一起跪着，听着二人的交谈，想起母亲曾经同她说的，小脑袋转了转，起身便抱着桑淮的大腿不松手。

　　“恩人，恩人。”语声稚嫩，吐字还有些微的不清楚，他努力抬脸，想要看清恩人的表情。

　　桑淮和温昔两个人被这个小家伙一齐逗笑。桑淮把人抱在怀里逗弄。

　　还真是可爱。

　　莫名的，桑淮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
　　如果还在的话，也会像现在这样，被她抱在怀中，向她撒娇吧。

　　桑淮垂眸看着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思绪万千。

　　都过去了。她想。

　　桑淮同温昔叙旧，有说不完的近况，加上还有个童稚未脱的小孩子逗弄，时间过得甚是快。

　　在准备告辞的时候，温昔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想说。

　　桑淮并无什么顾及，所以直爽的很：“可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

　　“那我便说了。”温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我二人成亲的日子差不了多少，只是为何一直未能有孩子？”她今日看桑淮对待孩子的态度倒也不像是厌恶，那为何一直没能听到好消息？

　　“许是缘分未到。”桑淮笑笑。

　　“也该急些了。”温昔也替桑淮着急。毕竟桑淮从那么远的地方嫁过来，多几个孩子在身边也不显寂寞。

　　“皇城外有一座永恩寺，许愿特别灵验，我还在闺中时求过，的确是不负盛名，就连宫中的后妃也会去祭拜。若是有时间，要去瞧瞧。”

　　桑淮不在乎什么灵验，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后妃也会去永恩寺祭拜？”

　　“不会错的，每年年底，太后同后妃一起到永恩寺上香祈福。”
　　温昔又说了些其他的，桑淮已全然听不进去。若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见到阿姐了？

　　桑淮一想到可以见到阿姐，心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

　　接下来的日子，桑淮有了盼头，自然是高兴的，连找不到楚淮誉的失落也冲淡了许多。

　　偶尔在府中撞上容韫，也多了几分从容。本以为容韫会像上次一样试探她，没想到再也没有过。

　　明日温昔约她一起去永恩寺，她没有拒绝。毕竟还有几日便到了后妃出宫的时间，提前打探一下地形也很有必要的。

　　流云在屋中忙前忙后的准备着明日出门要穿的衣物，要带的东西，事无巨细，恨不得将整个别院都带上。

　　桑淮手里摆弄着阿姐送她的小玩意儿，看着流云忙碌，忍不住打断道：“我只是明日去永恩寺烧香，不是皈依佛门，不用带那么多的东西。”

　　“多带着些总是好的。”流云正琢磨着明日给桑淮带些什么解闷的吃食。
　　正准备出门去厨房时，正好撞上容韫。

　　“大人。”流云恭恭敬敬的行礼。
　　她这寻常的一声，使得桑淮下意识的将草编的小玩意儿们藏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预感告诉她，如果她同容韫交代所有，那么她们两个人的关系，绝不是维持现状这么简单——

　　只会是走向一条绝路。

　　至少，要等她将阿姐带回西越……

　　容韫进门后，流云识趣的将独处的机会让给二人，桑淮看向容韫，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被试探的滋味并不好受。桑淮站起来，试图给自己鼓起勇气。

　　出乎意料的是，容韫一句话也未讲，沉默的走过来，侧头轻轻的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充斥鼻腔，惹得桑淮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她试图推开容韫，却听到他沙哑着嗓子开口：“不要动，我好累，想靠一靠。”

　　桑淮竟听出了些受伤幼崽委屈的意味，犹疑间伸出去的手，鬼使神差的又缩了回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容韫，收敛起满身的精明与强势，满是温和。

　　两人相依着，哪怕桑淮不想注意也难。
　　容韫身上的安神香的味道越来越重了。原先只是点一些安神，如今大抵是无法安眠的程度，才会如此依赖熏香。

　　在耳畔的呼吸声已经变得均匀沉稳，容韫已是坠入沉沉梦乡。

　　桑淮想要再次推开容韫的手，停在半空，动作由推变为了环抱。
　　小心翼翼的将人移到床上，正准备唤流云进来时，桑淮的手被本应该睡着的人握住。

　　“别走。”容韫已是累极，但还是能够准确的抓住桑淮的手。
　　“我只是去唤流云而已。”桑淮挣脱几下未果，最后只得放弃，干脆坐在床边拄着下巴看容韫。

　　眼下的青黑证明了他近日来的疲惫，微微颤抖的睫毛昭示着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无论什么事都习惯揽在自己身上，有自己的谋划，而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桑淮看向两人紧握的手，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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