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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平工力真的恨不得撕了池九这张嘴。
偏生池九人小，但脾气半点不小。她压着身体的不适，一步步朝着平工力和差吏走去：“平师兄昨天不在第三坊么？怎得刚才在大堂没见着人？”
她几乎每走一步，都慢条斯理：“如果平师兄昨天不在，怎么今个那么积极，特意带着官差大人到作坊来寻东西？是因为地位高了一层，各位师兄都另有安排？”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带着她的揣测推断，将旁人于她的质疑都甩了回去。这些个问题，答案就明晃晃写在了问话内，谁一听就能听出她的意思来。
“平师兄擅长机关，往日对第三坊也熟悉。正好是国子监前五名额中的第五名，与宣师兄似乎还是竞争对手？哦，对，是如果有新一位人上去的话，你们就是竞争对手？”她唇角带起了一点笑，“平师兄，我说得可对？”
平工力心口怒火已上升到头顶。
他瞪视着池九，替自己辩解，也同样凶狠斥责着池九：“宣师兄这回还丢了东西，我和宣师兄擅长的本就不是同一个方向，拿了他的东西有什么好处？你不要血口喷人！”
池九恍然：“那难道我擅长的会是同一个方向？我与宣师兄不是对手，也和宣师兄不熟悉，更连作坊这儿都只是第二回来。就这样，我在您旁边这位眼中，似乎嫌疑要比平师兄更大一些？”
平工力心猛然一沉。
他一见到池九就被这家伙惹得失了理智，没想到三言两语被人带走了话语优势。
池九笑着侧头看向旁边那位手抚上刀的差吏：“您觉得呢？”
差吏不是傻子，在这么一番说辞下，当然明白池九的可能性更小一点。但池九这么丁点大的人，不过第三坊普通匠人，竟然胆敢如此对他说话。
他深深注视着池九，话里的意思没变：“小师傅还是跟我走一趟更好。有的话，顺天府里一样能讲。”
先前那位穿着明显比面前这人高一个段位的，都没让池九去顺天府走一遭。如今面前的这个人完全是打算公权私用，借机敲打池九两下。
池九更不是傻子，但她也不想明着得罪外头特意来办案的人。
她一拱手，先行礼：“那就让平师兄与我一道去吧。咱们师兄弟，有难同当，有嫌疑一起面对。多好，对吧？”
池九收回手，就近朝着平工力又笑了笑。
我倒霉可以，你跟着一起来呗。反正论嫌疑，平工力的嫌疑可比她大多了。
差吏微转头，看向平工力：“平师傅。”
平工力一口老血哽在嗓子口，险些吐出来。他将人带过来，是为了能够便于差吏查案，也尽可能洗去自己的嫌疑。他昨天就不在第三坊，有的是光明正大的理由避开被问询，谁想见了池九，转眼拉了他下水。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恶狠狠看着池九：“去就去。”
池九心满意足，对差吏客气很多：“那我要先去交代一声。我毕竟前脚才被别的大人问完话，牛师兄以及姜子睿必然以为我没事了。”
差吏点头：“我先去查前面这个房间，你们与我一道。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随意动别的东西，免得身上嫌疑更深。”
池九笑眯眯站到平工力身边：“当然。平师兄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她这姿态就算了，还非要说两句朝着平工力补刀：“平师兄，开心不开心啊？”
非常不要脸。
平工力强行压着内心怒火，不让自己失控出手去打池九。池九是惹完了人还往上浇点油，浇得差不多，就差一把火将平工力直接送上天。
这把火她迟迟不放，惹得平工力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憋着，重重冷哼一声。
差吏带着池九和平工力进房间。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没有锁好的橱柜。两个柜子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这样的姿态看起来和蓄意放火比起来，显得太过刻意。
他问了一声平工力：“这里头是什么？”
平工力低声回了话：“是第三坊积攒下来常用的一些料。放在外头都比较危险，容易爆炸或凭空生火。”
差吏没说什么，打开橱柜小心探了探。
瓶瓶罐罐基本都是封好状态，摆放工整。他随意取了一瓶打开，里头的料还是满着的，再换一瓶打开，依旧是满上的。
池九在旁边跟着看，看到都是储存满的料，困惑问了一声：“第三坊备着的料每天都会放满么？”
平工力根本不理睬池九，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差吏看向平工力，轻微抬了抬下巴：“嗯？”
平工力顿了顿，憋屈回答：“每三天会有人检查剩料，基本上都会添满。如果发现有东西用得少，总是满着的，就会减小瓶罐的个头。”
池九和差吏明白过来，这里的东西都是有人才添上的。
三天这个时间太短，真要查起来，碰到这些材料的人涉及范围太过广。证据都不能当证据，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嫌疑，兴师动众。
差吏将橱柜关上：“跟我出去。”
池九和平工力跟着差吏出房间，朝着作坊外走。
朝外走的路上，差吏在前，平工力和池九在后。平工力不想和池九并排走，愣是往前快走两步，走到了差吏身边，还蔑视一样给了池九一个斜眼。
池九：“……”
平工力这个性子，到底是怎样在第三坊存活下来的？都没人给他套麻袋打一顿的么？
池九缀在两个成年男子后头，慢吞吞往前走。
差吏注意到平工力与自己齐头并进，脚步微顿，往后看了眼池九。池九距离他们近两米远，神情淡淡在那儿走着，直对上了他的视线。
差吏问了一声：“怎么走那么慢？”
池九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前天打了一个时辰的铁，昨天在外走了一整天，回来还在火场救了人。今天就是个废的。”
她朝着差吏虚伪笑了一下：“能跟上，您继续走。”
差吏多看了两眼池九，转身继续走。
平工力朝着池九再度轻蔑一瞥，试图将自己的眼珠子都翻到天上去，就留个眼白对着池九。
池九看一回，觉得平工力有病。看两回，觉得平工力对待仇敌的反应过于搞笑。毫无杀伤力，甚至都做不到让她一样呕血一下。
她唇角扯了扯，没好意思当众笑出来，继续维持着自己慢吞吞僵尸出行的姿态，缀在两个人身后。
临着要走出作坊，作坊守门人抬头瞧了眼他们，拿出笔在身边的册子上写了两笔：“再进来要另行登记。”
差吏上前一步看了一下本子：“这进出时间都有记录？最近可有谁不合常理走进走出？”
守门人重新拿起自己的书看了起来，半点不畏惧那位差吏，回了他的话：“第三坊的人进出都是常理。”
话很有道理。
差吏翻看了一下，发现上头写了人名和进出时间，确实都是第三坊的人，进出都符合常理。不是第三坊的人平日也进不来出不去。
他放下本子，准备带着池九和平工力继续离开。
然而三人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同一时间顿住。耳边马蹄哒哒声作响，地面几乎有肉眼可见的轻微震动，周围带着金属铠甲碰撞的声音，还陡然冒出一种绷紧的肃杀感。
秋日凉风袭来，红缨在盔甲头上轻晃。
池九还没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概念，就见面前转瞬间多了很多骑马的士兵。这些士兵和她身旁的差吏可不同，一个个身着藤甲，脸藏在藤帽面巾之后。
他们腰间配着的武器夹在冷热两种兵器之间，既有收入鞘的尖锐武器，又有两手长的热武细炮筒。一个个高高在上，迅猛将他们几人围住。
士兵后很快还拨出一部分人，将其后的作坊彻底围守住，不让任何人可以从此出去。
作坊守门人搁下了书，往外探头：“你们可知这是哪儿？得了谁的令，胆敢围住这里？顺天府查案都不敢如此招摇。”
他说话的内容偏文绉绉，可说话的语气却是没有半点文绉绉的样，反而带着斥责意味在。
领头的将士礼节性微微拱手，也朝着顺天府差吏拱手：“在下奉命行事，希望几位海涵。殿下听闻挚友受难，特意前来帮顺天府查案。”
守门人皱眉：“哪位殿下？”
将士含笑回话：“安亲王殿下。”
池九：“……”
等等，安亲王有一个挚友受难？安亲王和宣杰宣师兄是挚友？就这水平的靠山，还有人胆敢去偷东西放火的？
她震惊仰头看着这个将士，觉得第三坊水深复杂程度超乎了她想象。
平工力在边上一样愕然：“什么时候宣师兄成了安亲王挚友？”
上面将士听到这话，轻笑一声：“宣师兄是何人？殿下挚友为池家池九，这回听说池九救人有功，自己却受累了。殿下连夜没睡，大早让我们赶过来。”
在场看过登记本的守门人和差吏，以及完全懵了平工力同一时间看向池九。
池九脑子一片空白，迷瞪瞪望着那开口闭口的将士：“什么？挚友？”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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