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淑女[理智与情感]

　　凯瑟琳·莫顿会和爱德华·费华士在婚事上有所牵扯，是缘于多年前的一场意外。

　　那时，莫顿爵士还在世，经常和夫人一起去参加蓝袜社的聚会，讨论一些文学和社会问题，像作者权益、阶级差异和女性权利之类的。

　　当然，莫顿爵士和莫顿夫人最关心的就是女性权利，毕竟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女。

　　要是哪天他们一命归天，独留女儿活在这个对女性并不友好的世界，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在此之前，他们只能努力让这个世界对女性更加友好一点。

　　对于女儿的未来，他们早已未雨绸缪，打算在蓝袜社的聚会上找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做女婿。

　　莫顿夫妇遇见爱德华的那一天，阴雨绵绵。

　　爱德华本来跟好友戴夫约好了去林子里狩猎，迫于天气不好，只能去戴夫阿姨家里避雨，因而误入一场女权聚会。

　　那次聚会的话题是：女性婚后应不应该拥有财产权？

　　爱德华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总是不善言谈，有些呆头呆脑的。轮到他发言时，憋了半天才背了一句《人权宣言》里的话——财产权是人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他还说：“除非我们认为女人不是人，否则没有谁可以剥夺女人的财产权，不管是她的父亲、丈夫、儿子，还是上帝。”

　　爱德华的发言，赢得了一片掌声。

　　这是他有限的人生中，难得的新奇体验。在座的不乏名流，对他多有赞赏，故而时常在费华士夫人面前夸奖他。

　　这也是他的家人对他抱有很大期待的根源，更是他往后几年地狱生活的根源。

　　费华士夫人和范妮深信，她们的爱德华将在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他是那样的知识渊博、见解独到，只是生性腼腆不喜欢万众瞩目，只要逼一逼就好。

　　一场望子成龙和追求自我的拉锯战在费华士母子之间展开，一战好几年。

　　这些事情是爱德华在误入那场聚会时没想到的。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一席话，让莫顿爵士关注了他好几年。

　　在爱德华不知道的时候，莫顿公爵用金钱、女人、赌博等手段试探过他。

　　无一例外的，这些都迷惑不了一个了解自己内心所需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品格高贵的年轻人，值得女儿所托终身。

　　莫顿爵士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他已经订婚，更没算到他会爱上埃莉诺。

　　因为在他眼里，他的凯瑟琳·莫顿往那儿一站，所有的女人都将顿失颜色。

　　一个见过他女儿的人，怎么可能爱上别的女人！

　　所以，在他知道爱德华喜欢上了别的人，才那么震惊，震惊到心律失常，呜呼而去，连遗言都没有留下。

　　莫顿爵士死后，莫顿夫人按照丈夫生前计划的，将女儿推到费华士夫人面前，又透露出结亲的意思。

　　有个身价不菲的佳人看上儿子，费华士夫人何乐而不为。

　　跟身价不超过1万英镑，还带着一串“拖油瓶”的埃莉诺相比，莫顿小姐就是天上的云。

　　不带犹豫的，费华士夫人一窥得莫顿夫人的念头，就起了意，立马回家命令儿子跟着自己去莫顿家里拜访。

　　得益于莫顿爵士的时常念叨，莫顿小姐对这个父亲青眼相加的年轻人十分有好感。

　　同时，莫顿小姐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每一个了解她的人，要么爱上她，要么不敢爱她。

　　她断定爱德华是前一种。

　　出乎莫顿小姐的意料，爱德华对她很排斥，压根不想了解她。

　　“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我和你即将联姻的事有顾虑？”莫顿小姐直接问道。

　　爱德华见到的小姐，多是婉约含蓄的。莫顿小姐的话，令他惊讶之余有些尴尬。

　　爱德华觉得他和莫顿小姐之间还不到推心置腹，不过也不想骗她，便道：“我对你本人并无意见，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该有除友谊之外的情感。一是因为我心有所属，二是，抱歉，我此时并非自由之身，只是我母亲不知道罢了。莫顿小姐，你是为品德高尚的小姐，我才对你直言相告，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莫顿小姐追根究底道：“你和那位心上人私订终身了？”

　　“这简直难以启齿！我，我年少懵懂的时候，轻易交付了终身大事。等到，等到已知世事，终遇所爱时，只能远远看着她。”爱德华笑道：“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爱的那个人并不爱我。很庆幸，我没有让两个女人跟我一起在地狱里煎熬。至于和我订婚的那位，我实在是对不起她。情浓转薄是我没法控制的事情，我能做的，就是不抛弃她。”

　　莫顿小姐失望之余，不禁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父亲百般看好的人，竟和两个女人陷入感情纠葛。

　　“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免于尴尬。”莫顿小姐冷冷道：“为了感谢你，我得说几句话。人的一生那么短暂，如果不能和相爱的人执手度过，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你不觉得，即使你娶了那位和你订婚的小姐，也是在害她吗？因为她此生都要和一个不爱她的人在一起了。这比抛弃她更残酷。我要是你，就尽情追求所爱，再想办法补偿那位和你订婚的小姐。”

　　他能拿什么来补偿露西呢？毫无疑问，除了钱，露西最爱的就是他。

　　可是，他并没有多少钱，至少他的钱没有多到，多到让露西放手，多到让露西能凭身家嫁入一个好人家。

　　在露西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人之前，他是没有资格说解除婚约的。

　　“谢谢你的忠告，莫顿小姐。”爱德华请求道：“如果我母亲邀请你来巴利庄园做客，请你回绝他。你知道的，我的反对在她那里无济于事。”

　　“同样的，我的反对在我母亲那里恐怕也无济于事，除非我说出你已经订婚的事情。”

　　莫顿夫人是很爱女儿，但丈夫已逝，她怎么能不完成他的遗愿，“我知道爱德华才智平平，也并非十分英俊，可是他是一个品行高洁的年轻人。他要是娶了你，就会对你好，不会暗地里耍弄一些小心思。你知道有多少绅士为了钱，逼疯自己的妻子吗？利益能让人疯狂。我不指望找一个乘龙快婿，只希望有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婿，能让我的女儿幸福终生。”

　　莫顿小姐心想：“如果他真的娶我，就算不得品行高洁。”

　　“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你嘴皮子说破了，我也不去巴利庄园做客。我才不要嫁给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子！”莫顿小姐蛮横道。

　　女儿不去，莫顿夫人又不能拿绳子绑着她去，只道：“你不去就不去！我请人来就是。”

　　“……”

　　在两位夫人的默契合作下，爱德华不得不时常去莫顿家拜访。

　　不过，他和莫顿小姐始终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

　　他们之间的疏离，莫顿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实在搞不懂自己的女儿有哪里不好，竟叫一个年轻人在女儿面前如此冷淡。

　　经过多番打探，她终于知道埃莉诺的存在。

　　“哦，亲爱的女孩们，我收到了一份邀请。”詹宁斯夫人不可思议道：“福克斯子爵夫人竟然邀请我明晚参加聚会。”

　　“您和她不熟吗？”埃莉诺问道。

　　詹宁斯夫人耸肩道：“只有一面之缘，在约翰爵士家的晚宴上。

　　福克斯子爵夫人是一个非常高傲的女人，很看不起像我这样的暴发户。虽然她几乎没有跟我说过话，但我就是知道她看不起我。那天，她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偶尔瞟到了还一副难受的样子。”

　　“那我们就不要去聚会了。”埃莉诺预计去了也不见得痛快，“我们还是留在家里，欢欢乐乐地打打牌好了。”

　　詹宁斯夫人少有讨厌的人，福克斯子爵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是从自己出发，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邀请。

　　可是为了这些可爱的姑娘们，她就得多想想了，“宴会上肯定有很多年轻绅士，还是很多是我不能为你们引荐的。他们身家丰厚，地位也尊贵。错过这样一场聚会，非常可惜。我怎么能让小可爱们错失这样的机会呢？”

　　“亲爱的詹宁斯夫人……”

　　“亲爱的詹宁斯夫人，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最体贴的夫人，能够受您的庇护，是我们此生最大的福气。”露西恭维道：“如果这次聚会不能使您开心的话，您完全不用顾忌我们的前途。只要您快快乐乐的，我们就是孤独终老又何妨。”

　　安妮不开心道：“唉，不能和一堆的阔少调情真是遗憾。你说呢？达什伍德小姐。”

　　埃莉诺回答道：“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比起聚会，我更喜欢待在家里看书画画。”

　　“安妮，你不要老是阔少阔少地说，埃莉诺会不好意思的。作为一个淑女，口是心非是基本功。”露西笑问：“我说的对不对，埃莉诺？”

　　埃莉诺毫不示弱地回道：“我认为，和人相处愉快才是一个淑女的基本功。”

　　“看来我们的小可爱们意见不统一咯！”詹宁斯夫人微笑道：“那就让我做决定吧！明晚，我们还是去赴宴，否则福克斯子爵夫人还以为我们胆怯呢！姑娘们，吃完早饭，我带你们去置办衣裳。”

　　埃莉诺没有再拒绝詹宁斯夫人的好意，从善如流地跟着她去了福特街，还找到一家别具一格的服装店——薇儿女装服饰店。

　　这家店的衣服很有自己的特色，与现在流行的服饰相比，领子没有那么低，领口没有那么大，腰线也更低一些，袖子样式更多，花纹也格外精致，整体效果精美又雅致。

　　埃莉诺很喜欢这家店的衣服，当即买了两套成衣，又给自己和家人各定制了32套衣服，每季8套，每套衣服都有相应的手套和头饰，有的还有配套的鞋子。

　　埃莉诺还特别要求，所有衣服的里衬都用绸缎，包括搭配选用的面料都是上好的。春、夏、秋三季用的面料不是细棉，就是绸缎，冬装一概用的法兰绒。

　　除此之外，埃莉诺还给自己和家人各买了4套丝绸睡衣和8套贴身绸服，还有一些披肩、披风、帽子之类的单品。

　　在薇儿女装服饰店，埃莉诺就花了3200英镑。

　　埃莉诺买上了瘾，转身又去了首饰店，给自己、妈妈和妹妹们各买了三套首饰，还有一些不成套的小玩意儿，花了大概1300英镑。

　　詹宁斯夫人咂舌道：“要是哪位绅士娶了你，准得破产！”

　　安妮一个劲儿地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露西没有说话，她微笑着的脸上眼眶有点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流泪。

　　显然，埃莉诺看中了什么就买什么的大方劲儿刺激了露西，詹宁斯夫人的慷慨相赠也没使她好受多少。

　　要是往常，能收到一套价值20英镑的衣服，她能美得跟喝了一瓶香槟似的。

　　露西猜测，埃莉诺准是把股票给卖了。不过也好，就埃莉诺这个花钱的凶狠样儿，不出两年，准得把钱花个一干二净。

　　这是露西仅有的安慰了。

　　埃莉诺当然不会这么蠢，疯狂一次就够了，实在是原先的衣服磨损得厉害，几乎没几套可以见人的。

　　从明年开始，家里人每季添4套衣服就足够了，一年有个1500英镑就够了。

　　埃莉诺赌马赢的25.2万英镑奖金，布兰登上校已经给了她3万英镑。

　　埃莉诺用这笔钱还完贷款，拿回股票后，又去买了建学校的地，剩下的4700英镑就不够她在马里波恩村买房子了。

　　埃莉诺索性花了，如今只剩200英镑。

　　放在布兰登上校那儿的22.2万英镑，布兰登上校已按埃莉诺的嘱托陆续买进股票，再把股票转给埃莉诺。

　　埃莉诺计划好了，新购的邦迪船队的股票肯定不能抛的，波恩地产和莱茵建筑的股票都可以在回伦敦前抛掉。

　　埃莉诺要用这笔钱在马里波恩村买4套房子，剩下的钱大概会有12万英镑。

　　这12万英镑，埃莉诺都会用来买国家债券，然后分成五份，其中4份均为价值2万英镑债券，她、妈妈、玛丽安、玛格丽特一人一份，余下债券则归为家用投资，年金都用来补贴家用。

　　也就是说，达什伍德夫人一年将新增2000英镑家庭收入。另外，她们母女四人每年可得1000英镑的私房。

　　如果她们把新买的房子出租的话，每年私房还可望增加300-600英镑。

　　这样，不管邦迪船队的股票会不会如梦里一半飙升，达什伍德母女都不会再陷入贫困的境地。

　　她们的生活水平，即将恢复到亨利·达什伍德去世前的日子，一年可以买上十套的衣服，看中的书籍想买就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贴身仆人。

　　当然，埃莉诺觉得不必这么奢侈，两个人合用一个仆人就够了，然后再加一个洗衣女仆，一个家政女仆，还要给露西找个小助理。

　　如果在伦敦买了房子，可以租出去三套，留一套自住。自住的房子里，得留一个门房看家，一个女仆打扫卫生。

　　也就是说，埃莉诺最少要再请7个仆人，一年要多出400英镑的花销。

　　这么一来，即使新增了2000英镑的家庭收入，也只是堪堪够用，并不十分宽裕。

　　埃莉诺暗下决心道：“要是邦迪船队的股票能飙涨，我就再划出3万英镑做家用投资。”

　　一年有了4000英镑的家用，妈妈就不会再为生活苦恼了。

　　毕竟，在诺兰庄园的时候，叔祖父一年给妈妈的家用就是4000英镑。

　　带着美好的期望，埃莉诺安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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