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化西南风

　　·肆·解语花

　　眼见快到年下，东北的隆冬止不住飘雪，白絮洋洋洒洒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不停落下，将整个城市笼罩上一层圣洁的雪白。

　　几个月间，民间津津乐道的饭后话题由“沈致远的位子将来会由谁来坐”变成了“罗奕然别苑里的女人”，最后稳妥的落在了沈其琛和锦瑟的关系上。

　　近七成以上的妇女认为，锦瑟和沈其琛一定是不正当关系，或许沈其琛根本没想过要娶她，那既然不娶，在一起就是恬不知耻。

　　自然，恬不知耻说的肯定不是堂堂沈督军，而是早就被传到满城风雨的风流女子锦瑟。

　　她跟他登堂入室，他为她不惜与世界为敌，外人不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相处方式，或许是锦瑟贪图沈其琛的身份地位，亦或是沈其琛初回奉天不了解锦瑟的丑恶嘴脸，一度沉迷于她的美色里无法自拔，但最终无非是两种说法“锦瑟傍上了新靠山”或者“沈少爷有了新宠”。

　　而此刻，沈其琛正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着躺在沙发里睡觉的美人，拿出羊绒毯将她裹得一层又一层，生怕酷寒的凛冽将她冻坏，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吐出一句：“不然……我去解释一下？”

　　锦瑟翻了个身，闷闷的声音无所谓的传来：“不必了，随她们说去吧，我早已经习惯了。”

　　他叹了口气，不管她怎么洒脱，他都不喜欢那些人这样作践她，于是脑子一热：“要不我娶你吧！”

　　锦瑟睡意全无，用手指将盖在脸上的毯子掀开，露出眼睛看着他，茫然道：“我们……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时谈婚论嫁总归是有些突然。

　　沈其琛挫败地摇摇头，是他太心急了，谁让她是喜欢舒服安稳却又不喜欢被束缚的女子呢……

　　但能和她这样朝夕相处，他已经很开心了，至少不再是遥不可及。

　　“锦瑟。”他唤了她一声：“我们去看雪吧？”沈其琛笑得仿若神祗，他努力的光芒万丈，好将她所有的阴霾全部扫清。

　　“看雪也行，继续去练枪也行，你要是想骑马，我们也可以去骑马。”沈其琛没讨好过女生，所以言谈举止略显笨拙。

　　他认为，讨好一个人无非就是陪她做她喜欢的事。

　　她喜欢骑马，喜欢看雪，也喜欢和他在军营练习枪法，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她喜欢，觉得好玩，又需要什么理由呢？为她一笑，他情愿肝脑涂地。

　　锦瑟立刻打起精神：“可以吗？现在可以去骑马？”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趴在窗户上看，随即沉闷下来：“可是外面在下雪……”

　　他笑笑：“无妨，下雪算什么，只要你想，下刀子也由我顶着，你高兴就好。”

　　她抬起眼眸，望着面前为她顶天立地的人，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被任何感情所羁绊，可她千算万算却始终没算到，越是下过决心的人，她的牵挂往往会比普通人更加难以割舍。

　　最终，锦瑟还是没有去骑马。虽然沈其琛号称下刀子也能顶住，但那是马，又不是他，他能顶住不代表马也能顶住，地湿路滑，又飘着雪，马多半会摔倒。

　　她善心一发小手一挥：“算了，还是不骑马了，雪景这么好，我们看雪吧。”

　　沈其琛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良久，轻声的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雪？”

　　“因为……我出生在雪天啊。”她的长睫毛上落了几片洁白，转瞬便融化了，积少成多，最后竟也不知是雪水，还是她落下的泪珠：“母亲是在我出生没多久过世的，小时不懂事，时常问父亲，母亲去哪儿了，开始父亲骗我说她在很远的地方，后来我懂事后无意间听别人说起，就大闹了一场，几日不吃不喝。父亲心疼坏了，他脾气暴戾，却从来不对我发火，他抱我在膝上，温柔的对我说。”

　　锦瑟将目光眺望向远方，口中喃喃着：“父亲说，天上飘下来的雪花，是自己故去的亲人或爱人托仙子捎来的思念，所以才会这么无暇不染杂质。那时我嘴里说着不信，可每到下雪，都还是会傻傻的站到院子里，雪花飘在脸上时真的很柔软，很轻……”

　　“你不明白天人永隔的滋味，那意味着你能想到能梦到，却永远没办法真正的触及，虽然这只是个美丽的谎话，但我愿意去相信，也愿意将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寄托在它身上。”

　　沈其琛缄默，将她环得更紧，锦瑟从她怀里仰起脸，看到的是他棱角分明却柔和的过分的面容，她问：“我很傻吧？你…在笑话我吗？”

　　“没有。”他轻轻亲了亲她的头发，凉凉的，透着一股花瓣的香气：“如果你信雪是已故之人的思念，那我也愿意相信，以后的每场雪，我都陪你一起看。”

　　她一怔，差点流出泪来，怕他看到自己的泪眼婆娑，她连忙瞥过头假装大呼小叫：“哎呀，秦副官在擦枪，我要去练一练，没准让我去上阵杀敌，还能当个女将军呢！”

　　锦瑟跑开，他感到怀中一空，于是蹙着眉提高嗓音：“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惦记抢我的饭碗？”

　　“呯——呯——”两发子弹同时急速迸出，落到各自面前的靶上。可落是落了，差距却颇大，沈其琛正中靶心，至于锦瑟嘛……

　　他得意洋洋：“看来饭碗一时半会你还抢不去，不过也蛮不错了，跟着我当个副官好了。”

　　锦瑟鼓腮，一旁的秦副官咋呼起来：“哥，不抢你的，怎么还砸起我的饭碗了呢？锦姑娘去当少督军夫人吧，至于副官，给我留条活路不行吗？”

　　锦瑟和沈其琛听闻后对视了一眼，皆欢畅的笑出了声。

　　秦副官不明所以，但两人高兴，他总归也是高兴的，便跟着撒了欢儿的大笑开来。

　　冬夜鲜少有星，萧索的寒风将云雾一层层拨开，露出一弯清冷的月，皎白的光透过窗子，折射在床边。

　　她闹腾了一天，晚上睡得极其香甜，环着他的腰蜷在他怀中，均匀的鼻息起起伏伏，安静听话的像只小猫。

　　沈其琛忧心的轻叹，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面颊。

　　锦瑟哼唧一声，惺忪的睁开睡眼，他低头，小声的问：“抱歉，是我把你吵醒了吧？”

　　“没。”她浅浅回应：“是我自己醒的。”

　　静谧的夜，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起伏，气氛沉默了许久，锦瑟眨巴着大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抚在他下巴上，忽然，她抬起头：“那个……”

　　“嗯？”

　　“我想和你解释件事。”她认真的正视他：“或许你听说过，传言罗奕然别苑里的那个人……是我。”

　　“刚回来的那阵子我确实暂住在他家，但他平日里并不住在那，而且我们也并非是什么不正当关系……”

　　“你不必解释。”他轻拍拍她后背：“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解释。”

　　“你听说过很多关于我的传闻吧？”她嗤笑：“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风流韵事？”

　　“那些大官，还有那些商人，他们帮我只是因为……”锦瑟言语顿了半晌，最终神色黯淡，苦涩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不堪。”

　　“其琛，我……只想过的安稳一些，我这个人没什么梦想，也没有多远大的抱负，好吃懒做，又贪生怕死，我是个普通人，并不想当伟人，也不想当圣人，更不想当贱人，所以我活成了芸芸众生的模样，平淡，却奢望得到幸福。”

　　“我原以为，感情是一旦触及就会万劫不复的东西，所以才表现得无之所谓。可现在我遇到了你，我不想失去，我知道你心里有所芥蒂，但只要你一句话，我从今以后再也不出门，也不见任何男人，我只要你相信我。”

　　她的眼眸在夜空中炯炯，燃得他心里一片溃不成军，将她拥在怀里，他闭上眼：“我信，等我这次回来，我一定娶你，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